朔狐帶螢出門跟芸會和後就要回妖界,螢沒看到長生倒是問了句,知道他平安無事,在通判那裡後,對朔狐說了,“你送他回去,我跟芸去妖界。”
讓芸去送長生不妥,螢至少做了這個考慮,朔狐沒再反駁,跟她們分開而行。
回去路上芸就說了芙草來傳話一事,螢只回說讓她放心,這份工作她會盡力去爭取,就算是鳳凰也不能獨斷專行。
想起去仙界時長生說過的話,螢不得不認同,鳳凰雖然應了她查這事,可並沒有打算配合她。現在這情況,應該是害怕她知道得更多,想要阻斷她的深入。
她以前從不曾在這些事上懷疑過鳳凰,現如今倒是看得分明瞭許多,雖然鳳凰或許有他的考慮,螢仍舊對他的隱瞞感到不悅。
到妖界後,螢纔給芸說了,讓她取點銀子去把朔狐那塊玉贖回來。芸愣了下,應聲去忙了。
那東西是芸送給朔狐的,芸心裡有些難受,連夜去把東西換了回來。這回她提前變了個男兒身,沒再被人轟出來。
朔狐送長生回去時,問了他具體的情況,長生不知道螢上任之初那件事,大概說了下來襲擊他們的是個蒙面女神仙,朔狐沒再多問,他就知道對方已經明白。
“你跟螢爲何會去闖成仙之所?”
長生沒想到他不是個糊塗妖王,“你既然問,想必你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
“我有我的想法,未必正確,你又看出了什麼?”
“我一直不認爲人類能成仙是符合道法自然的事,那裡只是證明了我所料不錯而已。”
朔狐還不曉得這事和道家有關,聽到這裡也沒反駁,“哪怕是錯誤的存在,也替很多人實現了夢想,你爲何接受不了已經存在的錯誤?”
他這不止是在說成仙之所,也是在說螢的事,長生不懂他的立場,“知錯能改對人類而言是個善事,接受錯誤卻不修正,至少我容不下。”
“這麼說,如果她變成了人,你便會接受她?”
長生考慮了片刻,“她不會變成人,這個假設不成立;即便如此,我也不見得能接受她;她現在這樣,對你和鳳凰不是更有利,何必來試探我的態度?”
“爲了達成你的道法自然,你會犧牲她嗎?”
長生沒有回答。與其說他還沒考慮到這麼遠,不如說他暫時不想考慮到這些。
“如果她的存在是不合理,那你必須要抹滅這些不合理,才能順心順意嗎?”
在朔狐的逼問下,長生回答了他,“我不會說一個人的生死存亡,就不如道家所有人的未來重要。但是她不是人,她對我來說是異族,她的存亡不是我考慮的事。”
朔狐無言以對,長生話裡意思,螢的生死是鳳凰的事,他能承諾的只是他不會干涉她的生存。
“你在我的立場又會作何決定,妖王大人?”
朔狐沉默半晌,“在我這個位置便沒有私事,可是你不同,你並不是道家之主,翟纔是,不是嗎?”
“若是妖王不在現在這個位置,就會置妖界大事於不顧,而以自己的私事爲重嗎?”
朔狐被他頂得無話可說。他的意思並非因私廢公,而是認爲在公事之外,可以保留一點餘地給私情。可長生大公無私的說法也沒錯,這僅僅是個人選擇問題。
“是你把螢賣在那裡,那個價是你談的?”這麼聊下去更難,朔狐換了個話題。
長生好笑,“這是覺得我價出低了,還是出高了?”其實價完全是那個女人寫的,長生根本沒議價。
他這話又把朔狐堵回去了,說價高了意思是螢不值這個價,說低了好像是嫌賠的銀子不夠多。
“罷了,是我該付的。”用銀子能換螢一個平安無事,哪怕再多都是值得。
長生沒再針對他,就衝這話,他覺得妖王還算是個明白人。不管爲什麼他沒來接人,但這一次險情的責任都是在妖界身上。朔狐認了這個錯,所以才能說出這種話,至少他是個負責任的人。
最終螢並沒有讓朔狐送她回仙界,而是差人去仙界回了個話,說工作調整之事,等到今年三界大會時再談不遲,她手裡事多就不臨時回去了。
芙草聽說後怒火中燒還要再去一趟妖界,把螢帶回來,鳳凰攔住了她。
“你知道了,朔狐對螢有意?”從她的態度,鳳凰終於察覺了端倪。而且螢在人間落難的事,他已經聽說了,現在螢離開妖界並不安全。
芙草愣住了,“你一直知道?”
鳳凰淺笑以對,“你早就明白朔狐對你的態度,即便沒有螢,他也不會選擇你。”
“這就是她那麼對我的原因?”
“螢並不比你早知道這個事,她也一直不明白我對她的心思。”鳳凰這話說得中肯。
芙草冷笑,“如今她可是說,她喜歡上了道家那個造謠者。”
鳳凰點頭,“這不是他們第一次相識,我也沒想到這個發展。”
“以前的輪迴,螢也認識他?”芙草從沒聽說過這麼個人,印象中螢深交的道家人就只有翟。
鳳凰提點了一句,“翟從千年前就一直有個徒弟,直到上一世他被徒弟所殺,這一世他和他那個徒弟,差不多同時回到了輪迴,成爲了師兄弟。”
而且,螢可是在認識翟之前,就認識了長生,那次會上闖進來的男子,鳳凰印象還很深。
此外,鳳凰有些想見鰲,他有事要跟她確認,他認爲,或許他知道得還是太少。他肯定還漏掉了一些更久遠的信息,而且那些信息非常重要。
“既然如此,您還不答應讓我回去換螢嗎?她現在已經無法保持中立,這不過是給她機會暗渡陳倉而已。”芙草完全忘記了,自己此前正是爲了接近朔狐,才主動爭取的這份工作。若是螢對長生有私情就該換任,那她自己也根本沒資格去接手。
鳳凰想叫螢回來倒不是爲了妨礙她和長生,他是擔憂她的安全,鰲聽說她和長生闖了成仙之所,必然有所行動,他想等過了這陣子,再放她出去。說到底他覺得仙界比妖界更安全,他自己比朔狐能更用心,守住她。
收到螢的回話後,他才發覺,她對他全然的信任已經失去了。她不願配合他的調遣,認爲他存了其他心思。這或許是那件事帶來的連帶懷疑,又或許,是長生說了什麼。
“她是比你更適合這個崗位的人,即便我調你去代班,遲早我會讓她回到這個崗位。”鳳凰對芙草說明了他的真心,“道妖溝通的仙官,代表的是我,是仙界的形象,芙草,你覺得自己符合嗎?”
芙草驚呆了,這麼多年鳳凰從不跟她說這麼實心的話,“這麼說,當初會讓她替我,就是您認可了的事?”
既然如此,爲何那時鳳凰又爲了此事跟螢鬧成那樣。
鳳凰起身離開,留下了一句,“我存私不想讓她離開我,而她推着我去做了這個事而已,她更需要一位君主,而非一個想要守着她的朋友。”
芙草在鳳凰走後,低着頭反思。可她還是不認爲自己有錯,她不認爲這個仙界需要怎樣盡力維持,各人追求各人的目標就好。她會在可能的範圍內替仙界保有威嚴,但涉及到她自己的私慾,當然是後者爲重。
年初那次天寶和傾傾的溝通起了效果,天師門沒有再遭到不明人士的偷襲,道家和仙界就此事的合作也暫時中斷。
螢的工作仍舊在妖界開展,道家的人上門時偶爾會問及兩句,她是否真要到道家辦公?這對道家人的意義很重大,意味着他們不再需要妖界的人接來送回,而可以前往天師門上報內容。更方便的是,道家人之間可以提前設定傳音之術,若有急事能更快通知。
更何況,螢在道家辦公,說明了道家有這個能力保護她,也說明了仙界對道家的重視,從各方面來看,道家人都是以此爲榮。
螢並沒有正面回覆,只說此事今年三界大會上自然見分曉。
春日花好的時候,橘來訪時聽說螢要去道家開會,立刻表示她要跟上去,小清則果斷拒絕了。道家沒有了年前的事,朔狐沒有特別安排人去送。
路上橘纔想起芙草,“說起來她往年都是跟我差不多時候來,從去年開始就沒有了,是有事絆住了嗎?”
螢沉默未答,朔狐把芙草列作了不受歡迎的來客,並且給鳳凰去信說明了,以後若有事情傳達請他換一個人來,如無必要他不會讓芙草入境。
若放在以前,螢肯定會反對,可如今的情況,她不見到芙草更好。
這事朔狐倒是從上百年前就想做,現在纔算是找到機會實現了。
橘作爲螢的文書官旁聽記錄了此次會議大小事,然後有些納悶,似乎那個長生纔是會議主持者,而非翟,翟幾乎沒說什麼,總結時候表達了贊同長生的意見而已。
會後螢與以往不同,沒有去找翟閒話,而是不自覺跟上了長生,問他可有時間給她講道?
橘回頭看看一臉落寞的翟,還是跟上了螢,有些期待地等着長生的回答。橘畢竟是修道成仙,對長生講道這個事聽說過許多,還沒真的聽過。
長生看她帶了個第三者,找的理由又是問道,估計也不會聊什麼成仙之所的事,順手扯住了被忽視的天寶,當真給他們三個人上了一堂小課。
而且那天,他沒有從道法正途上去講,而是從爲人處事,日常生活,待人接物等角度說了些很實用很接地氣的內容。
橘雖然很想反問他上次爲何不按照自己所說待她,卻還是爲聽到的新鮮想法歎服,有些淪爲信徒,好一會都沒能從自己的思維裡清醒過來。回過神看到螢笑容滿面在跟長生和天寶討論細節,忍不住對螢也是刮目相看。
雖說長生的性格和她上次跟小清批判時,完全就是相符合。不過一個能對道法領悟得這麼透徹的人,橘至少在道術修爲上,對長生有些改觀。
就當是天賦高的人,都會有些性格古怪一樣,橘從情理上勉強接受了長生。更何況他是螢喜歡的人,橘從螢的任何言行舉止,神態心情上,都看出了這件事,她也不認爲螢的眼光真有那麼差。
鳳凰和螢的事,她本就不清楚,沒有多加考慮;至於朔狐,橘倒不認爲,螢就必須要喜歡他,這種事和身份樣貌氣度都完全無關。
因而,橘當時其實是,由衷爲螢感到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