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弄了點人間這個年代正常點的大家閨秀的服裝之後,又踏上了探訪鳳凰的旅途。
他到的時候不太巧,鳳凰跟那個小女孩都不在,他放下東西后想說四處走走看看,就在一處澗邊看到了他們,鳳凰正在給螢沐浴,準確說,是洗滌傷口。
他誤闖之後立刻就要離開,鳳凰已經開了口,“是不是帶了乾淨衣裳來?”
泉答不出話,隨便慌張應了兩聲就回去拿衣服了,眼前還閃過剛纔一瞥看到的畫面。螢身上有很多傷口,匆忙之中看來是鞭笞的傷痕,背上密密麻麻,似乎遭遇了很可怕的事。
把衣服送到後,泉坐在稍遠的地方背對那邊默默發了一會呆,直到兩人走近來他才起身回神。
“有什麼想問的?”鳳凰自己開了口。
泉看看一邊換上新衣服,整個人都變得俏麗起來的少女,輕聲問了句,“她,沒事吧?”
“螢,你自己覺得還好嗎?”
“新衣服我很喜歡,謝謝泉,你是個好人。”
他沒有在問這個,泉嘆口氣,看了看鳳凰。
“我撿到她時她被人丟在了山裡,大概是以爲她死掉了,看起來應該是被人綁起來鞭打過,不過還好沒事,漸漸就又緩過來了。”
哪裡沒事?泉一點看不出來沒事的地方,鳳凰是不是心太大了?
“螢,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會被人打?你是不是不會使用法力?”泉放棄了鳳凰,轉向了看起來各方面都比較小白的螢。
螢邊走邊摸着袖子上的布料,“被打總是有各種原因的,作爲不死的神靈卻祈不來雨,作爲獻祭的貢品卻死不掉,沒什麼用的不死的怪物大概就跟可怕的妖魔差不多,或是叫做鬼祟,說法很多。”
螢列舉了一些之後搖了搖頭,“沒關係,這些都不要緊,說到底也是我不對。”
怎麼就不要緊了,她又有哪裡不對?泉很想哭,“聽起來不是第一次這樣?”
螢點了頭,“我以前也懷疑過我到底是什麼,不過鳳凰說我跟他一樣,感覺終於找到同伴了,好開心。”
你這個同伴……你還是不要太開心爲好,泉沒把這句話說出口,只是看着鳳凰笑眯眯的樣子,說不清到底該怎麼看待這個事。
後來,螢獨自一人烹煮食物時,泉找鳳凰單獨聊了兩句,“她真的跟我們是同類嗎?爲什麼她好像什麼都不懂,而且此前一直在人間漂泊嗎?還那麼傻,被毫無能力的人類欺負成那樣……”
“你這個是同類愛嗎?想爲她報仇?”鳳凰認真發問,也不等他作答,“螢自己都說沒事,報仇就算了。至於法力這些,簡單的她也是會的,你看到她剛纔點火了嗎?”
那個,也算法力嗎?泉很想不支倒地,“還是教她一點東西,至少要能自保吧?”
“可以自保,”鳳凰的目光追隨着忙碌的少女,“我碰到她的時候,她攻擊了我,大概是以爲我是什麼壞人,或是什麼怪物。”
“誒?”那爲什麼?泉不明白了,聽起來螢完全有能力應付那些人類,爲什麼會被人打成那樣?
鳳凰收回目光淺笑着說,“我也是後來看到的,下次來的時候,帶點能消疤去痕的東西。”
這次泉沒有再痛悔自己多事,乾脆地接受了這個需求。
不過這都是好久前的事了,那時候三界之間還算太平,偶有一次妖侵犯人的事,數目寥寥可數。而那之後,螢在鳳凰附近找了個地方安家,還是經常會往人間跑,偶爾纔會在鳳凰那裡遇到。
就是在這樣對他們而言很難去計量的時間流逝裡,三界之間的觀望期結束了,人和妖之間出現了越來越多次的衝突,而他們作爲人類口裡的仙,也參與了進去。
有人作法自斃的教了人類對妖用的道法,明明就跟他們所謂的仙法是一樣的東西,最初鳳凰就對這件事非常擔憂,只能說事情發展沒有出乎意料。就如灼後來告訴蘇已他們那樣,會道法的人發現了那樣的道法同樣對仙有效,情勢發生了驚天逆轉。
他們的小團伙漸漸擴充了,以往少有的聚會也變得越來越頻繁。泉本以爲鳳凰不會讓螢參與這些複雜的事,可後來螢加入了和談這一方,成爲了鳳凰的追隨者。
自那之後,螢還是和以前一樣常常去人間遊歷,回來就會有一些有趣的故事講給鳳凰聽,這件事一直沒有絲毫改變。泉覺得,鳳凰至少也該告訴螢,外面不太平,讓她少出去跑,然而沒有。畢竟這件事,連芙草都做了。
那天偶遇那個小男孩的十幾年後,螢再次來到了天目山脈羣附近,這次是跟着鳳凰一起,有事要去找道家的人商量。
鳳凰是應邀前來,螢是聽說地點後跟來的,因爲天目山脈羣裡有許多道家門派,無論是妖還是仙,太過靠近都很危險,因而她這些年一直想來,總是被鳳凰勸阻。
到地兒後她就立刻想跟鳳凰分開,去附近找一找還有沒有當時的村落,然而鳳凰沒答應,跟了她一起去瞎逛。道家的前哨回報了這個事後,道家的代表們就產生了懷疑和不解,不明白鳳凰是不是想了解下週邊情況,有什麼圖謀。
最終螢還是找到了遇到小男孩的地方,因爲樹枝上綁了很長的飄帶,看起來就像是在召喚她,顏色和她那天穿的衣服一樣,雖說現在有些褪色了。
可是本該是村落的地方,已經殘破不堪,看起來他們不是遷徙,而是遭到了屠殺。
“這裡離道家聚羣的天目山脈羣這麼近,會有戰爭嗎?”螢略微失落。一般來說,道家的人在戰爭中經常爲帝王所用,不會選擇這樣的地方作爲戰場。
鳳凰掃視了下殘局,“看起來不是人類所爲,這種破壞力,應該是妖。”
看她神色低落,鳳凰抱了人離開,“事已至此,還是去做能做的事。”
螢一小會之後才掙脫他自己御風而行,“希望我們現在做的事,能讓以後都不再發生這種事。”
“一定可以。”鳳凰淺笑着回覆她。
他這次前來,就是要與道家協商和談之事,紛爭已經好幾百年,愈演愈烈,不管還要多久才能達成共識,總是要有結束的一天。他不希望是以誰統治壓迫誰的方式,如果可以,大家和平共處不是更好嗎?
鳳凰孤身前來,是爲了表明他的誠意,至於螢,純粹是爲了來探望舊友,順便來做個書記官。
泉對此行頗有微辭,最終他們還是成行了。
會上的矛盾點依然集中在曾經的損失以及無法消解的仇恨上,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固有思維,人類對妖的憎恨,本就是多少年都難以改變的現狀;更不提妖和仙在漫長歲月裡也有損失,他們的記憶是不會斷的,任何一個消失的存在都會讓他們怨恨所有人類,甚至無法以輪迴的方式遺忘這樣的恨意。
鳳凰對這些情況都能理解,包括他們提到妖界的態度,根本沒有和平共處的方式,他都是聆聽而已。
螢有滿腔的話要說,就因爲仇恨解決不了現狀,所以才需要諒解和和平,人類可以用千年的輪迴來遺忘仇恨,仙和妖也不該執迷於失去的人。而共處的方法,正是大家要思考和努力的方向,聽說妖界也有了想要和談的妖王,一起想出辦法解決問題纔是正道,一味抱怨根本於事無補。
道家的發言還未結束時,有人闖了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衝進來的少年。
男子畫符彈開身後追進來要拉住他的人後,站在了談判桌前,“聽說你是個神仙,想要讓人界跟妖界和談,我想聽聽看,和談的基礎在哪裡?他們肆意虐殺人類,根本不把我們當同樣的生物,要怎麼樣纔可能讓高高在上的仙和妖把我們人類當作同類?”
螢吃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穿着道袍,看起來二十上下,態度有些極端暴躁,邏輯倒是還算清晰。
鳳凰站了起來,擡手阻止了想要趕他出去的道家代表,“我們或許並非同類,但我們可以以平等爲前提作爲和談的基礎,你認爲不可行,是因爲你自己的遭遇嗎?”
男子哼了一聲,“平等?若要說平等,殺人償命就是平等,如果有仙殺了人,你會殺了他來做到平等嗎?”
“人類可以輪迴,這是我們可以保證的真實情況,妖和仙雖能永生卻無法再來一次,你說的殺人償命,何嘗平等?”鳳凰如實作答,“你失去的親人朋友,數十年後自會在其他地方以其他形式重生,你們人類之間短短百年產生的情感都會讓你抑制不住恨意,我如果失去了一個交往上千年的朋友,你覺得我應該如何去諒解?”
男子從和鳳凰的對視裡稍微移開眼,恰好看到了螢,愣了一下之後,略微驚訝要張口的舉動又被他自己抿脣收斂,眼裡的恨意一閃而逝,“感情的深淺不因時間長短有差異,你說的平等我無法認同,所謂的和談也不可能解決問題。”
丟下這句話,男子也不等鳳凰回答,轉身就往外走。
螢從他剛纔那個眼神和舉動,猜到了一些事,看了鳳凰一眼,就快速跟上了少年。
“這……”
“各位放心,螢不會傷害那位小兄弟,她只是代我去了解下那位小兄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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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100章,圓滿,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