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先給本君抱一抱。”下一刻,君玖再顧不得平日裡一貫的清高孤傲,似只粘人的狐狸一般猛撲過來,將傾瑟抱得死緊,“剛剛七七四十九日,若是再多睡一日,本君就去魔界滅了魔族。”
傾瑟笑着嘆了口氣,雙手在自己的腰上來回摸,果真一點殘留的傷痕都不見了,而且試着動用身體裡面的仙力,也絲毫沒有被束縛的痕跡,不禁玩味道:“這倒好,待本司多睡了一日醒來之後,你滅了魔族回來,正好給本司一個驚喜。”
君玖思量了下,認真道:“你若喜歡,我現在就可以去。”說着他就站了起來,欲出寢殿。
傾瑟捏着鼻樑,籲道:“本司更喜歡你給我規規矩矩坐到矮桌那邊去。”
君玖頓了頓,默默無言地去了矮桌那邊,當真規規矩矩地坐下。
傾瑟便又覺得好笑道:“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君玖安靜地看了傾瑟一眼,反問道:“唔本君這不是想寵你麼。”
傾瑟動了動身,下榻來,讓寒生送上煮茶的茶具,走到矮桌君玖的身邊,將清水放在炭火上燒,親自煮起茶來,淡淡道:“這三界,還沒幾個敢這般膽大地說想寵本司。”
君玖閒閒散散地撥弄着茶葉,道:“誰要是敢,本君就揍得他分不清天南地北。”他拈起茶葉,傾瑟揭開煮清水的蓋子,讓他將茶葉放了進去。
見傾瑟不置可否,君玖兀自又挑起了一個話題,問:“不是說將將做了一個可怖的夢麼,夢到了什麼?”
傾瑟手裡的動作停了下來,側頭嚴肅地看着君玖,仍舊不語。
君玖立馬緊張了起來:“到底怎麼了?”
傾瑟方纔疑惑地道出了聲:“青丘……除了玉米,還有水蜜-桃麼?”
“青丘除了玉米,就水蜜-桃最多。”
傾瑟眯了眯眼,再問:“那我真的只睡了一個七七四十九日?”
君玖挑眉:“不然呢。”
她稍稍側了側頭,直勾勾地盯着君玖,道:“那心頭血是怎麼一回事?”
君玖半垂着琥珀色的狐狸眼,神色淡淡,若無其事道:“哪個的心頭血。”
傾瑟靜默了良久,方纔悶聲道:“你問我夢見了什麼,我夢見我殺了你。喝乾了你的心頭血之後,實實在在地剜了你的心殺了你。”
君玖端起煮好的茶,爲傾瑟斟了一杯,抿嘴贊同道:“嗯着實是個可怖的夢。”
傾瑟迷茫地通過桌几貼着着的牆壁上那扇細窗看向外面,呢喃:“但願只是一個夢境而已。”
(二)
傾瑟傷愈後,覺得餓;寒生二話不說便給她備了一大桌豐盛的菜餚。自然君玖一直賴在幽冥境寸步不離地跟着傾瑟,他也有口福一嘗寒生的手藝。
恰巧傾瑟給君玖吃了一勺子玉米粒之後,君玖就嚴肅地與傾瑟商量道:“傾瑟,我青丘缺一個煮玉米的小廚,本君以爲寒生甚好。”
寒生刷地垮下臉,寒磣磣地看了君玖一眼,提醒道:“君玖上神已然在幽冥境呆了兩月有餘,上神的青丘就沒有什麼瑣碎的事物需要處理嗎?我們司主在幽冥境倒是有許多事物要處理。”
君玖自己舀了一勺玉米放進嘴裡,邊吃邊無謂道:“不妨,本君的青丘一切事物有執畫在打理;如若是幽冥境事物繁雜的話,本君倒可以幫傾瑟打理,這也不是多麼費力的一件事情。”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碗裡的玉米,又道,“傾瑟,寒生煮玉米甚好。”
傾瑟放下筷子,將碗遞給寒生,讓他給自己盛一碗湯,淡淡道:“且莫說寒生乃我幽冥境的第一判官,要是真的跟你去青丘了,幽冥境生死大計暫且不論,那本司的飯食點心誰來佈置。”
寒生盛好了湯端給傾瑟,傾瑟捧碗就喝了一口,不想蹙了蹙眉。
哪曉得這時君玖突然冒了一句:“反正遲早都是本君的人,寒生隨本君去了青丘,你遲早也會來青丘跟着本君。哪裡需得在青丘開一個廚房,在幽冥境又開一個廚房。”
“咳咳……咳咳……”於是傾瑟還沒來得及嚥下的湯汁,聽聞了君玖的這句話之後卡在喉嚨裡,嗆着她了。
寒生欲上前給傾瑟順氣,怎想君玖十分清淡地挑了他一眼,立馬就站了起來走到傾瑟背後,一手若有若無地將她圈進自己懷裡以示自己所有,一手輕柔地拍着傾瑟的後背,噓道:“喝個湯也嗆着,怎的這般不小心,定是寒生做的湯太嗆喉,若是本君做的話定捨不得讓你被嗆到。”
寒生譏誚地睨了君玖一眼,自鼻子裡發出一聲嫌棄的冷哼。
傾瑟好笑地側頭看着君玖,問:“來你先給本司說一說,你都會做些什麼湯。”
君玖默了默,道:“玉米湯。”
(三)
寒生聽後,忍不住翹起了脣角。
傾瑟便又側頭睨着寒生:“寒生你在笑什麼。”
寒生恭敬道:“司主,下官沒有笑。”
君玖不大滿意:“本君都看見你笑了,你還說自己沒笑。你就是這般誆你們司主的嗎?如此一來,依本君看,你實在不適合再呆在傾瑟身邊替她辦事。”
寒生冷靜道:“這是我幽冥境的事情,一切憑司主決斷,何時與青丘上神插上了干係。”
傾瑟捏了捏額角,冷不防用手裡的筷子猛敲了敲面前的碗,面色不善道:“食個飯都吵得本司頭痛欲裂,你們兩個到底想怎麼樣,是不是還要本司代勞將桌子也一併掀了?”
“本君誠心誠意邀寒生去我青丘做小廚,並無其他惡意。”君玖坐回來,繼續啃玉米。
寒生悶悶道了一句:“讓幽冥境判官去給上神當小廚煮玉米,上神這是在扇我們司主的臉面。”
傾瑟兩手往桌上一拍,沉幽幽道:“誰敢再多說一句,就給本司滾出去!”繼而她又指着將才自己喝過的湯,問寒生,“這是什麼湯?”
寒生老實道:“回司主,這是補血養顏湯。”
“是本司人老珠黃了嗎,要補個什麼血養個什麼顏?”傾瑟十分不滿意,“前兩日你不是還說去天山給本司弄冰蓮回來燉湯麼,冰蓮呢?”
寒生一臉挫敗:“雪神不肯給。”
君玖脣畔浸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自己悠哉地吃玉米不滿足,還要給傾瑟也夾玉米吃,眯着亮晶晶的狐狸眼睛道:“對於雪神來說,沒事種種冰蓮還不跟種菜一樣,隨隨便便就能種一個山坡。上回聽聞本君喜冰蓮,不待本君親自登門去要他就特意送給本君送到了青丘去。怎麼,這回寒生是去天山要人家也沒給嗎?”
寒生幾乎是咬牙切齒,道:“既然雪神這般熱情給上神送冰蓮,上神何不再讓雪神多送幾株好給司主燉湯喝。”
君玖沉吟了下,道:“這個委實不難。”
於是第二日,他以此爲藉口,興沖沖地帶着傾瑟出了幽冥境,逛天山去了。
(四)
還真莫說,這天山的雪下得真大。
一眼望過去,一派綿延起伏的山頭,皆是雪白白的一片。
君玖撐着傾瑟的三十二骨黑玉傘,帶着她徑直在一處山谷雪淵處落了腳。
雪淵很深,傾瑟伸長了脖子往下望去,也望不到個頭,只覺下邊深沉幽暗一片。不過雪淵的兩邊陡峭的雪壁上,果真長滿了一株一株晶透美麗的冰蓮。
冰蓮在薄薄的日光烘照下,顯得光芒四射。
傾瑟問:“這裡是雪神的地界,既然來了,該是要先向雪神拜候一聲纔是。”
“不急。”
“你不是說雪神會送你冰蓮麼,你不去拜會他讓他怎麼送你。”
君玖將傘遞與傾瑟,兀自撩了撩寬大的袖擺,走出了傘下。他雪白的身影頓時與這滿山的雪景融爲一體,絲毫不顯得違和,反而讓人覺得這漫天的飛雪也下得柔軟了起來。
只聽他若無其事道:“你先在這裡等着,待本君下去採冰蓮。唔你先說說,想要多少株,本君也好按着數目採多少株。”
傾瑟眼角止不住跳:“君玖啊,你千萬莫要跟我說,你是帶我過來偷雪神的冰蓮的,而不是來要雪神贈你冰蓮的。”
君玖露出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道:“反正就是要來弄冰蓮的,我們先採這些冰蓮和先拜會雪神,哪個都一樣。”
傾瑟雙手叉腰,心傷道:“君玖,你這樣不厚道。”
君玖飛身就往那雪淵裡飛去,聲音輕忽道:“你不是喜歡冰蓮燉湯麼,一會兒本君會讓雪神將我採來的冰蓮送給我們的。”
怎知君玖這前腳將將一往雪淵裡去,後面就傳來一道蒼老但卻精神的聲音:“既然君玖上神都這般篤定地說,那我還真不能就隨隨便便送與你們。”
傾瑟暗歎一聲,不急不緩地轉過身來,見就近的一座山巔上正立着一位童顏鶴髮的老神仙。
老神仙眼光自飛往雪淵的君玖身上收了回來,繼而又撂在了一邊的傾瑟身上,揚了揚手裡的拂塵,呲聲道:“這位是哪地的仙家?”
傾瑟正了正聲,負着雙手,道:“幽冥境。”她與這天山的雪神並無多大交情,偶爾在天庭匆匆會過幾面也只是點點頭而已。她認得這老頭,但他不一定能認出傾瑟來。
老神仙努力回憶了下,便毫不留情道:“前幾日就有幽冥境的傢伙來此地想求本神賜一兩株冰蓮,怎麼,我沒同意,這就又厚臉皮來了?還夥同青丘的君玖上神一起來,以爲這樣我就會同意給你們幽冥境冰蓮嗎?就是幽冥境司主親自前來,本神也不一定會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