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刺傷楚譽的第二天的時候,小蝴蝶就飛來找我,還帶了楚譽的密信。
那些字符漂浮在半空裡組成一段話後便消失不見了。
“昨日之事,多有打擾。吾尚安好,無需掛懷。”
我記不清信上說的是什麼,我只需要知道他還活着就足夠了。
林軒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的,我醒來時已被舊夢淚溼了枕頭,舊夢爲何,我不願再提,那些記憶碎片就像長在心口的硃砂,剜掉了會死,留着會疼。
我從沒覺得在王宮的日子無聊,在以前很長的一段歲月裡我已經能夠很好的接受獨自一人,有時候想這樣的生活也許纔是最真實的,所以我並不奢望能夠改變什麼。
把舞冊打開放在架子上,又讓阿雅找人去端面大銅鏡,等我換了身粉綠色的長舞裙哆哆嗦嗦的出來時,正好有個侍衛俯身將銅鏡放在地上,起身我正好看到他藏在大斗篷下的眼睛,是那個啞巴侍衛。
被他嚇了一跳,爲避嫌我忙閃到屏風後,有些生氣的喊阿雅:“誰讓他進來的!”
隔着屏風我聽到阿雅將那人趕了出去,再一會兒她才繞到屏風後對我頷首:“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實在是鏡子太沉,又找不到搭把手的人,所以奴婢才自作主張找了侍衛進來。”
我皺眉越發看她不順眼:“難道你不知道內殿不許男人進嗎?還是你故意想給旁人一個奚落我的由頭?”
阿雅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以頭觸地:“娘娘恕罪,奴婢萬萬不敢!”
我瞥她一眼揮了揮手:“算了,去再添兩個暖爐,記得以後做事仔細點。”
我看着阿雅誠惶誠恐的出去,才走到一人高的銅鏡前隨便擺了幾個舞姿,手指停住,我呆呆的看着鏡子裡的人,恍惚間覺得那個窈窕影像變得陌生起來,我拽着袖子低頭想了半天,直到腦海裡浮現出小時對鏡作舞的樣子才恍悟,此刻的我固然長高了,固然舞姿純熟了,可眸中的靈動早已不知何時被消磨殆盡。
我笑了笑,鏡中人也對我笑的假假的,見狀我的心又涼了一分,態尚可仿,神卻是練不出來的。
屋裡多添了暖爐,我不再看鏡,然後專心的練舞,半下午的時間,已然將舞步記得純熟,舞起來行雲流水。
殿門被推開,有人啪啪的拍着手掌笑道:“不錯,不錯。”
我收回剛甩出去的水袖,從鏡裡看着宋箏向我走過來,回身我拉着她的手笑:“宋箏姐,你果然幫了君珏一個大忙!”
“幫你的是樓姝,我只是給你牽個線。”宋箏坐到一邊小榻上喝了口茶:“你這屋子也太熱了些。”
我隔着屏風換了衣服,讓阿雅把暖爐撤出去兩個,然後又圍了件毛領斗篷坐在宋箏對面:“我可不想家宴的時候受風寒。”我對她神秘一笑:“我哥也會來,我好久沒見他了。”
“你嫂子是王上親妹,顧大人自然要來。”宋箏垂着眸子,慢悠悠的將手中茶杯轉了兩圈。
說起卓彩公主,我到現在還沒見過她呢,也不知道她這人脾氣是好是壞,會不會經常對我哥使公主性子,或許她是否知道宮歌的事情,又是否會對此事耿耿於懷?相府如今到底是淡若清茶還是水深火熱呢?
我此刻才意識到,我真得成了一隻被圈養在金絲鳥籠裡的小鳥。
“聽說王上最近常歇在安蘭若宮裡,你跟他不和?”
宋箏問的太直接,我看了在門邊守着說話的阿雅和瓊枝,伸手拉宋箏往臥室走:“宋箏姐姐,我前幾天新裁了衣裳,你幫我看看好不好看。”
放下帷帳,宋箏坐在我牀邊隨口道:“在自己家說話還要這樣藏着遮着,你就那麼防她?”
“明槍易躲,家賊難防!那日在御花園知道我威脅樓姝的只有三個人,安蘭若和懷柔,再有就是她嘍。”
我沒對宋箏說實話,這些畢竟是我自己的事情,無需叫別人知道。至於安蘭若我已經刻意疏遠她了,而她似乎也察覺到什麼,不再一味奉承我,倒是這幾天林軒一直在她宮裡,她還變得趾高氣揚了起來。
“宋箏姐,我現在總看阿雅不順眼,覺得她最近的表現和在相府時差了好多,就像有人在她背後撐腰一樣。”
宋箏往外瞧了一眼:“你得王上寵,她仗着你得勢在下人面前便得意了,久而久之變了張狂性子也不奇怪。你在相府時仰仗着家人撐腰不也一樣,不是人變了,只是心境不同了。”
我懨懨得答了句:“說的也是。”又不禁想起我死去得爹孃。
宋箏耳聰目明,即刻便知道我心中所想:“別怪我說話不中聽,你和我不一樣,你想做的事還要靠王上。安蘭若溫柔心細,小心王上將心交了出去你再也拿不回來。”
她拍了拍我肩頭便回去了,我沒送她呆呆得坐到天黑,就寢的時間林軒沒回來,阿雅從外面進來,把臉拉得老長:“娘娘先睡吧,王上今晚又歇在安妃宮裡了。”
我看她嘴裡還嘀嘀咕咕的嘟囔着什麼,想來也就是些抱怨的話,揮了揮手我打發她去睡吧,她才又湊過來對我道:“娘娘,你要留住王上,不如給他生個小王子,母憑子貴啊!”
我僵了一下,隨即便道:“這些不是你操心的事情,天不早了,快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