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珏知道,君珏都聽哥的。”我的笑一定比哭還難看:“但哥得答應我,讓君珏參加完哥的大禮以後再走。”
我哥冷笑,轉身坐在一旁:“什麼大禮,不過是場交易罷了。”
我走過去:“哥,你和宮歌姐……還好嗎?”
我哥沉默了半晌,才道:“君珏,宮歌……你不要相信她,她……不簡單。”
不簡單的意思是……
我不敢相信:“哥,你是說她也是眼線?”
我哥不看我:“你不要管這麼多,反正你不要接觸她就是,她不知道你還活着。”
“那你既然知道她不簡單,爲什麼還要留她在身邊?現在你要娶公主了,完全有藉口趕她走啊,她留在這裡我們做什麼都不方便……”
我話還沒說完,我哥便把我的話吼斷了:“我愛她,因爲我愛她!”
這不像我哥:“可是她對我們顧家有威脅,哥你以前不是眼裡最容不得沙子嗎!”
我哥坐下,扶着額頭有些無奈:“她也是被迫的,我相信她不是真心想害我們顧家。還記得那天從王宮回來嗎?給你解穴的就是她,她心裡還是有我的。”
我想起我被封爲公主的那天,在走廊偷聽我哥說話的就是宮歌,後來她還讓我逃,只要我逃了我們顧家就完了:“哥,你忘了宮歌讓我逃婚嗎?她還是想害我們家的,你怎麼能這樣,你喜歡她,可你不能害了爹孃!”
我吸了兩下鼻子,覺得我哥太偏心,爲了顧家他可以犧牲我這個親妹,可是宮歌現在就是埋在我們家的一顆炸彈,他居然想着不聞不問。什麼自家人,在他心裡,宮歌怕是比我還像自家人。
“行了,她的事我會妥善處理。你也累了一天了,這幾天就不要亂跑了,等大禮過後,你就跟着清揚離開宣德吧。”
我哥起身開啓了機關,回頭他又猶豫道:“君珏,別怪哥狠心,等以後我們顧家站穩了腳,我一定風風光光的把你接回來。”
我低頭和他擲氣,不願理他。接回來?我出了顧家的門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我哥嘆口氣,不再勸我,關上門後,暗室裡便剩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我嗓子梗的難受,沒忍住還是哭了出來,又不甘心的擡起袖子胡亂的擦了臉,卻只能瞪着空蕩蕩的房間抽噎。
牧清揚間或來過兩次,兩個人呆着尷尬,他每次也只是放下東西,然後和我說上兩句話,大抵都是替我哥說好話,讓我體諒體諒他現在焦頭爛額的心情,哪怕以後我哥沒辦法去接我,他也可以把我送回來不是?
我呆着不理他,心裡也不知道到底在生誰的氣。到後來,他也不再勸我,改成嘆氣,嘆完了氣他便出去,然後又剩我一人乾坐着。
直到我哥大婚前夕,我再也沒見過楚譽,也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宣德城,我看了牧清揚一眼,還是沒能開口問他。
他這次給我帶了新衣服,家裡丫鬟穿的衣服。
我哥大婚會來很多王宮大臣,我若穿的太招眼,難免會招來人過問,到時候反而壞事。相反家裡太忙,會召集許多新丫鬟,我扮成丫鬟混進去最穩妥,而且行動也方便。
牧清揚安慰我,說是非常時期,讓我將就着點,我點頭,我落到如今這番地步,還有什麼好在意的。
啓明星還掛在天際的時候,我便和一羣丫鬟排着隊進了我家,我排在最後,走到我們家大門下時,我停了下來。
大紅燈籠將我家的題金牌匾照的喜氣,可惜它難掩時間的侵襲,依舊破敗的厲害。牧清揚推了推我,我低頭繼續跟上。
我不知道我哥有沒有能力給我們家換上新的牌匾,我只求即便是這塊破舊牌匾,只要它還在,我就心安了。
我梳着丫鬟的頭髮,和她們一樣臉上蒙着紗,進了前廳,我哥穿着大紅的吉服匆匆上了樓,他沒看我,不知道是真沒認出來還是沒敢認。
我擡頭看他,即便他再怎麼焦頭爛額,被這一身吉服襯托人也精神了許多。
樓上房間的門開了,我哥閃了進去,我看見開門的是宮歌,不由得又嘆了口氣。我哥怎麼比我還要糊塗,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他便是做樣子也該避諱着些宮歌,卓採公主還沒接進門,他倒好,穿着吉服和他的小媳婦廝混。
“你!”牧清揚穿着一身侍衛的衣服,也遮着半張臉:“去給老爺房裡添些茶水,往右邊走第二個房間,快去快回!”
我看他一眼,他卻不再理我,轉頭又對剩下的丫鬟訓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就不必我多說了吧?大家把精神頭可給放足了,今天來的可都是宮裡的大人物,沒一個是我們能得罪的起的。”
我覺得牧清揚訓人的樣子像極了宮裡的小太監,沒猶豫,我端着托盤便去了爹的房間。
我敲了門,我爹老半天才在裡面應了聲,我推門進去,他用手支着額頭,也沒能認出我來,而我娘坐在我爹身邊,也是一副唉聲嘆氣的樣子。
他們憔悴了許多,像晚秋的茄子又無情的被霜打了一遍,我只覺得鼻頭有些發酸,心裡有很多話想對他們說,可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我只是從沒想過有生之年我還能再見到爹孃。
我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把托盤放在桌子上後,我才跪在了地上:“爹,娘,君珏回來看你們了。”
爹孃明顯一愣,呆瞪着眼睛看我,我揚起頭掀開面紗,哭的一塌糊塗。
我娘繞過來就拉我起來,哭着叫她的心肝肺,把我翻來覆去的看了兩遍她纔算安心。
“回來就好,快別哭了,小心隔牆有耳。”我爹壓低了聲音,拉我坐下。
“家裡的事,逸飛都跟你說了吧!”我爹嘆口氣道:“你也別擔心,聽逸飛的安排先藏着。現在陳國退了兵,宮裡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等着你哥這事過了,我們顧家的日子就好過了,到時候,再讓他接你回來。”
“爹,這事一過我們家真的算是脫險了嗎?”我看家裡的氣氛不對,好像大家都有事瞞着我,我走了將近三個月,這三個月裡家裡都發生了什麼事,我根本無從得知。
我爹只拍了拍我:“相信逸飛吧,他從小到大都沒讓爹失望過。”
我和爹孃又囉嗦廢話了一頓,便重新蒙上面紗端着盤子出去,和那些小丫鬟會合。牧清揚還在等我,見我來便指了個牆角,說讓我站那裡看茶就好。
他還有事顧不上我,從我身邊過去的時候又小聲道:“把眼淚擦乾淨,大喜的日子你可別整的像死了爹。”
我瞪他一眼,背過身去用冰涼的手背捂了捂眼睛。
我哥一直在忙忙碌碌的招呼着絡繹不絕的賓客,笑容半真半假,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吉時已到,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便炸了開來。
衆人讓開了一條路,我哥僵着笑迎了出去,我站在角落裡直伸脖子,可惜我不能跟出去。
很快我哥便牽着喜帶帶新娘子跨過了火盆,覺得哪裡不對勁兒,我擡頭剛好看到樓上房門開了一條縫,是宮歌,她在看着我哥娶親。
我把目光收了回來,心裡挺不是滋味,也許我錯怪了我哥,宮歌或許心裡也不是完全沒有我哥,只是她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現在親眼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娶了別人爲妻,她也該是難受的吧。
新人入堂,有頭臉的客人各自落座,我要做的就是替我面前的人看茶。
我壓根兒就沒看我面前的人是誰,只管把他杯裡的茶添滿,然後騰出眼睛看我哥拜堂,順帶着我又忍不住瞅了樓上一眼,發現房門已經被掩上了。
“二拜高堂。”
響亮的一嗓子把我的目光又扯了回來,我哥和新娘拜了下去,我爹和我娘高座之上樂呵呵的,可只有我才知道他們笑的有多勉強。
知子莫若父母,我爹孃定是知道我哥心裡苦。
“喂,新來的丫鬟?”
有人拉了我的衣角,我嚇了一跳,手裡的茶壺險些沒摔出去,我低頭沒敢看那人是誰:“是。”
他沒再說什麼,我便俯身給他倒茶。
“好久不見。”我耳邊飄來輕飄飄的話。
我愣住,歪頭看他。
林軒!
我手心開始冒汗,他此刻衣着華貴,我剛纔竟沒認出他,怎麼辦,他認出了我!
林軒看我一眼,伸手不露痕跡的拍了拍我端茶的手背,然後又若無其事的轉頭看我哥。
知道他不會告發我,我重又站好,有些納悶他在王宮裡又不討喜怎麼會來這裡?再一想便通了,卓採是他親妹,他自然要來參加大禮。
“送入洞房!”
我又看向我哥,他側首過來瞟了我這裡一眼,不過不是看我,他看的是林軒,衆人擁着他要去鬧洞房,我心裡難過,知道我哥拜完堂我便要走了。
“走,”牧清揚過來拉我。
“這麼急,我還沒有看完……”我被他牽着走,回頭林軒並沒有注意我這邊。
牧清揚拉着我進了我家後院,低聲道:“苗頭不對,你得趕緊離開,不然要壞事。”
他把我推進了我原來的房間,然後開了暗室:“王宮裡派了人來,不知道是什麼事。”
我被他塞進暗室裡:“我哥大婚,王宮裡來人不正常嗎?”
“你別管了,趕緊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