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譽有絕對的氣勢與能力,於是毫無懸念的成了我和賤人楚的領頭人。
不過賤人楚就有些鬱悶了,不能隨便說話幾乎把自己憋成了啞巴不說,他好歹也是宣德堂堂的一個爵爺,現如今卻只能淪落到做我和楚譽的跟班的下場。
一路上楚譽並沒有着急着去追查他們的總部,似乎在他心中已經有了既定目標。找了個隱蔽方位我們將黑衣換下裝在包袱裡,然後恢復本來面目去吃了早餐。
有市井之民,江湖之流的地方永遠少不了真真假假的傳聞。
低頭猛吃飯的時候,我聽說了賤人楚的死訊。
擡頭看向我對面活生生的正往口中狂塞包子,全身上下看不出一點貴族氣質的人,我沒忍住撇了撇嘴角。
賤人楚在昨日便已經佈置好了身後事。
按照他的行程來看,他早已完成在望城治蝗患的任務,於情於理都不該繼續在這裡逗留。於是在昨夜他便遣散了葉府的家丁,讓葉家成爲一座空宅。他則繼續採取金蟬脫殼之法讓回城隊伍離開望城,按理說敵方的眼線會緊追不捨,不過很不幸的那人已經被我們所取代,所以在回城隊伍離開望城走到偏僻之地時,賤人楚事先安排的馬車便翻下了斷崖。
事後有人下到崖底去尋找過賤人楚的屍體,不過只找到了一具穿着賤人楚衣服的血肉模糊的屍體。
這就是賤人楚橫死的全部過程。
至於葉府已空,爲什麼還有他們的勢力回來監視,想必是來掃尾的。
我們三人不着痕跡的離開了早餐點。
行至偏僻之地我才問到賤人楚,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想來就是賤人楚的替身,可是那替身他是從何而來的?難不成他只爲了一招金蟬脫殼之計就要了一條人命?
朝堂勢力的狠絕我不是沒有見過,像是某位高官家的子弟犯了死罪,往往會找一個乞丐去天牢替死,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只要你有足夠的勢力有足夠的錢。
最讓我記憶深刻的就是赫連蓉。
想當年她是幾多風光幾多威風,到最後還是抵不過林軒的算計死不瞑目,滿門抄斬。
而下手的林軒,他爲了快速剷除赫連家犧牲的恰恰正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這樣的人如何值得託付,無論是這個國還是他的家。
賤人楚很失望的看着我,似乎我這樣的想法很傷他的心:“顧姑娘,我們好歹多年的舊相識,你怎麼可以用這麼卑劣的眼光看待我?葉某也只不過是借了鄰村剛死之人的屍身而已。”
“你居然掘人家墳,你怎麼這麼缺德?”我一聲拔高,險些驚動旁人。
賤人楚絲毫沒有懺悔之心:“人死都死了,我願意用他的屍身那是我擡舉他,再說那具屍體被送回宣德城的話,說不定會以爵爺的禮制給葬了,那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是啊,如果那具屍體被送回宣德,而沒有被人驗出來的話,是很有可能被當做是賤人楚,而按照爵爺的禮制下葬。
“你真的不打算活着回去了嗎?”
賤人楚瞪了我一眼,嫌棄我說話難聽:“看心情吧,什麼時候我想回去再回去就好了,反正是他們以爲我死了,又不是我親口承認自己死了。到時候就說我掉下斷崖後摔壞了腦袋,然後被一位美女相救,歷經千辛萬苦才重回家園豈不天衣無縫?”
對於賤人楚的想入非非我只能呵呵。
我吧,我承認他們都有自己的想法與計劃,只有我自己還在雲裡霧裡,焦頭爛額。
楚譽和賤人楚都是極聰明的人,他們一定在蛛絲馬跡之中察覺到了什麼,可是他們都十分默契的對我只字不提,卻不知道他們是故意的還是認爲就算告訴我也沒什麼用。
楚譽在密室中說的一番莫名其妙的話讓我心中難安,我想我應該做些什麼纔可以改變如今被動的局勢。
我找了個藉口說要出去買銀針,本來楚譽是要陪我一同前往的,後來被我好說歹說勸了回去。笑話,如果他一直跟着我形影不離的話,我還怎麼秘密行動?
快速撤離出楚譽的視線範圍,我用最快的速度去雜貨鋪裡買了一盒普通的銀針,然後在付錢的時候裝做聊閒話的樣子問到雜貨鋪老闆,最近聽沒聽說附近出現過跟琵琶有關的神秘組織?
那老闆錯愕的看了我一眼,有那麼一瞬我以爲他即將要向我透露一件驚天秘密。然而還是我想的太天真,那老闆估計是以爲我裝作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是在戲弄他,於是笑中略帶嘲諷道:“和琵琶有關的組織老夫就只知道花樓,不過那裡的姑娘的確是個個神秘呢。”
老闆眼裡冒出猥瑣的光,半晌哼笑了一聲轉過身去招呼其他生意了,至於我,就被當做空氣被他晾在了原地。
我並不覺得自己的問題有多荒唐,不過那老闆說的卻也是實話,用琵琶的可不就是紅樓女子爲多?無奈的搖頭離開,但我也不能因爲這個原因就將那隻神秘組織和紅樓的姑娘們扯上關係啊。
回去的路上忍不住的失落,急不可耐的想要突破現在孤立無援的處境,卻可悲的手頭上毫無線索。而我能捕捉到的只有這件事可能和我有關,再者就是那件黑衣上令楚譽陷入沉思的刺繡——一隻小琵琶。
到底琵琶代表着什麼?到底是什麼?我的周圍又有什麼是和琵琶有關的?
我想起了很多人,很多和我有關係的人,可惜我還是沒能搜索到其中有和琵琶扯上關聯的人。難道是我的思維方向出了問題?
“大爺來玩嘛......”
“呀,董家少爺你可好久沒來醉夢樓玩了,姑娘們可都想死你了......”
董家少爺?說起來自從葉府人去樓空後確實沒有再聽過他的動靜,我不由的轉過頭望了過去。
但見那董家少爺一臉煩躁的將那羣擁上來的姑娘揮臂掃開,面色愁苦的繼續往前走。
花樓裡走出了老鴇,她看盡世間百態,人生閱歷豐富,自然是一眼看出了董家少爺的病症所在。
但見她步態婀娜的行了兩步然後便施施然的擋住了董家少爺的腳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董家少爺大好年華,何必爲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何況還是一株咱們要不起的樹?嗯?”
董家少爺皺眉看她,似乎是心頭的痛處被她戳中。
老鴇識趣,隨即笑着將董家少爺攬進了醉夢樓:“來來來,董家少爺,叫茯苓來給你彈個小曲解悶,要知道我們家茯苓可是不會輕易陪客的,您哪就在我們醉夢樓大喝一場,一夢醒來就會發現這人間還是快活的......”
我站在原處目送董家少爺進了紅樓,不禁苦笑着搖了搖頭,我只道是別人負我頗多,卻不想無形之中我竟也會讓人如此傷心斷腸。
回身繼續往回走,但聞身後醉夢樓裡傳來絲絲縷縷的琵琶聲,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腳步忽然頓住,似乎是那琵琶聲在心中一蕩,勾起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琵琶,紅樓,不會輕易陪客的冷豔藝妓......
爲什麼我會想起她——宮歌,那個已經在我眼前死去多年,讓我哥魂牽夢繞的人?
像是思維的堤壩被猛力擊開,思緒像潮水一般涌來。
楚譽和賤人楚對於這件事於我的忌諱莫深,楚譽對我說的那番話若隱若現,我知道我已經快猜到事情的中心了,可是還差一點,一點能夠將這些串聯在一起的主線。
也就是整件事的中心人物。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迷茫的走回他們身邊的,我只知道自己的思緒很亂很雜很糟糕,也許那層窗戶紙我有足夠的能力戳破,可是在我潛意識裡卻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而當我對上楚譽那雙洞察世人的眸光時,一切的堤壩卻在瞬間坍塌,洶涌狂暴的傾瀉而出。
“你也猜到可能是我哥了對不對?你早就猜到了對不對?”我望着楚譽,淚眼朦朧。
我希望他說不是,培養死士,組織暗勢力,草菅人命,甚至差點卷帶我一同亡命在他的鷹爪之下的那個人不是他!不是我的親哥哥!
楚譽微笑着看我,手搭在我肩頭傳遞着安慰的力量:“一切都只是猜測而已,我們手頭上又沒有線索證明這些事情是你哥做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擔心。”
“不過即便是你哥也無可厚非,朝野之上一步踏錯就可能死無葬身之地,我們看到的陰暗面僅僅只是冰山一角,想想曾經那些人對你們顧家做的事這點事又算得了什麼?顧小姐,你如果決定踏進這片泥塘就請不要婦人之仁,否則你只會作繭自縛,成爲你哥的絆腳石。”
我看向葉問楚,怎麼我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他似乎已經確定做這件事的人就是我哥,但是他作爲我哥的應對目標似乎並不排斥他,話語中還隱隱透出賞識,我真的搞不懂他們這些所謂的權謀者腦子都是什麼構造。
賤人楚看向我:“我並不覺得顧逸飛是我的敵人,相反我們可能成爲目標一致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