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已經很勇敢的將我推出去了嗎?爲什麼還會怕?”
我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太過失態,我儘量自然的向後退了一步,離開他的範圍。
我不可以這樣衝動,也不可以這樣在意,最起碼我不能讓他知道我是這樣在意着呢。
人總要有點尊嚴,我可以不顧一切的喜歡他,可是我不能出賣自己最後的底線。畢竟我曾經很明顯的向他表示過我需要他,可是他不在乎,依然毫無餘地的推開了我。
這一次我不再嘗試輕易的挽留,因爲我的籌碼還不夠大。
楚譽還是一動不動,盯着我淡然道:“怎麼了?”
我隨即轉身,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重新坐回了房間,只是我依舊在發呆,事情來得太過突然,我一時理不清頭緒,更不知道要以何種心情來應對。
窗外街上的鼎沸人聲似乎都靜了下來。
有人半蹲在我的身前,擡頭看我的同時,伸手將我的手握在了手心裡,一絲淡淡的暖意傳來,讓人覺得踏實。
“你說我有沒有後悔過帶你出來?”
我定定的看着他,一時無言。
我想他定是後悔的吧,如今我和花鈴同時出現,他一定陷入了僵局。我知道他不是一個無心之人,若是他因爲花鈴而將我驅逐,他心裡一定是不好受的,而我只會比他更不好受。
因爲他至少還有花鈴,而我將一無所有。
可是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也是我自找的。
詩詩從開始就抱着個包袱呆立在門外,一副搞不懂我和楚譽在做什麼的樣子。後來八成覺得氣氛不怎麼對頭自己又插不上話便也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我剛纔看到她了,她一直在遠遠地看着你,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意你的。”我轉頭望着一個方向發呆,就是不想直接面對楚譽。
因爲彼此接觸的太近,所有的心裡細節都會在對方的審視下暴露無遺,這個時候我不想知道楚譽是怎麼糾結的,我也不想讓他知道我究竟有多惶恐。
“你這麼確定?”楚譽輕輕揉捏着我的手指,輕鬆的似乎他一點都不曾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過。
我轉頭看他,淡淡道:“我是女人,我能看出來花鈴其實根本就不喜歡葉問楚。她剛纔遠遠看着你的時候,眸子裡的情感我太熟悉了。那時候我就在想,會不會有一種可能,花鈴想的和你一樣,她和葉問楚廝混在一起本身就是想引起你的重視?”
話一出口,我隨即意識到什麼,只好涼笑着又加了句:“是我忘了,你本身就很重視她。”
耳邊聽到有人輕微的笑聲,我有些生氣的看向楚譽,明明我在和他討論這般嚴肅的問題,明明我已經表現的很傷心了,他怎麼還好意思笑得出來。
“顧君珏,人的一輩子那麼短暫,你拿了這大半生的時間賭氣吃醋不覺得自己很虧嗎?”
我皺眉,卻見他徑自拉了張椅子坐在我的身邊,忽地臂彎一繞又將我鎖進了他的範圍。
不知道爲什麼,他最近總喜歡抱我,也許就像他自己所說的一樣,他抱着我的時候,身體是暖的,心也是暖的。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我能感覺到與他初見時冰涼的體溫正在漸漸的冰溶熾熱。
他略尖的下巴再次枕在我的肩窩,動作輕呢而溫馨,讓人提不起一點想排斥的心理,甚至有時候會因爲太過自然,而忘卻這一動作正在我們之間發生着。
“其實,你從來沒有親口對我說過你愛我,甚至在意我這樣的話你都不曾說過。”
我愕然,久久我才冷然道:“你不也一樣?你從來都只是吊着我不上不下,卻從來沒有真正對我承諾過什麼。”
“那你現在可以說了,你可以對我說你愛我,你離不開我。”耳邊多了纏綿的摩挲,楚譽有點像哄孩子的語氣。
我臉上猛地一紅,不知爲何早已水火不侵的老臉上面對楚譽第一次燒起了紅雲:“爲什麼要我說......”
“好,那我說。”頰邊落下清淺一吻:“我愛你,至少會愛你一世。”
我轉頭看他,親密的彷彿能夠碰到彼此的鼻尖,而第一次被告白我卻保持着出奇的淡定:“你說你愛我,那你會陪着我嗎?”
楚譽點頭,有些無奈的用自己的額頭抵着我的額頭:“是。”
我還是有點不能接受,再次確認到:“你這話的意思是不是,你會愛我,會守着我,至少這一世是?”
楚譽再次無奈點頭,將我的話重複道:“我會愛着你,會守着你,至少這一世都是。”
我知道在楚譽這樣的神仙眼裡,人的一生其實短暫的就像是白駒過隙。在我和花鈴之間他本就是難以抉擇,但他如今明白的向我承諾願意許我一世相守,我便已經很滿足,很開心了。
那一刻的喜悅與衝擊,無以言表。
只不過簡單的幾句話而已,便將誰與誰的心纏綿廝守?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哼笑聲:“楚譽,你這話究竟是說給她聽的還是說給我聽的?”
像晴天裡一個霹靂,電閃雷鳴。
像九冬臘月裡的一盆冷水,透體寒涼。
我愣愣的從楚譽的懷抱裡伸出腦袋,微微發抖的雙手忍不住將他的手反握更加用力的握住。
花鈴,是花鈴!
她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她又將我們的話聽去了多少?
我忍不住心虛,心底深處升騰起的罪惡感驅使着我讓我覺得楚譽的懷抱就是一個觸之即傷的火爐,讓人驚措惶恐的想要推開他,遠離他!
似乎是意識到我的動作,楚譽手下的力道更重,竟是不動聲色的將我鎖在了懷裡。可是他手心裡傳來的溫度分明沒有變,爲何?爲何我卻覺得這樣冷?
好像心底深處的那塊玄冰終於突破了燎原的大火,將冰冷寒意蔓延至我的全身。
我擡頭惶恐的看向花鈴,像一個小偷被當場抓住了一樣渾身冒冷汗。
門外的花鈴輕輕一揮衣袖,便從走廊裡滾進個什麼東西來。
定睛一看,那在地上掙扎爬起的人卻正是方纔出去的詩詩,此刻她看見了楚譽方向找到了救星一樣連滾帶爬的過來扯着他的衣袖,頻頻回頭指着花鈴惶恐道:“恩公,這人是妖怪!她會用妖術!”
可惜楚譽對花鈴的出現無動於衷,甚至當這個關係非同一般的人出現在他的身後時,他連頭都不曾回一下,便是連氣息都沒有凌亂分毫。
花鈴大步走了進來,伸手摘下半截面紗,露出來的便是豔麗的絕世容顏。
詩詩一瞬看的呆了,便是連叫喊都忘了,只記得張着嘴呆呆的看,像是被勾去了魂魄一般。
多年前我還小的時候,第一次見到花鈴的感覺便是驚豔,但我並沒有像詩詩這般震驚。這也許是因爲我提早在楚譽那裡看到過比她更美得人的原因。這許多年過去,我猶記得那一雙濃麗的能將人生生陷進去的眉眼,那種驚心動魄的美是任何人都無法超越的。
花鈴緋紅豔麗的身影一步一步繞到我的背後,楚譽的面前。
我能感覺到有一道剜刀一般的目光在我身上徘徊,恨不得能將我生吞活剝。下意識的我就想伸手將楚譽推開,逃離的他的範圍,可是我只稍一動,便能感覺到他簡直霸道的力道。
“你可要想好,這次推開我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楚譽竟然低着頭對我輕鬆的笑。
可是我分明在楚譽刻意營造的安全感中嗅到了一股明顯的陰謀味道。
身邊又是花鈴一聲輕哼的冷笑:“楚譽,有些話你爲什麼早不說晚不說,非要在我 恰巧出現的時候說出來?你這樣刻意的表達方式真的很難不讓我多想,你說是不是顧君珏?”
是誰迷茫的眼眸在未知的時刻蒙上了濃霧,一層層虛幻了近在眼前的面龐?
又是誰沙啞的嗓音張口卻沒有力氣說出話,只能從脣形看出她在絕望而淒涼的問。
“你騙我?”
這話太輕,不知問的究竟是自己還是面前這個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有些真心話如果註定要說,又何必分什麼時候?”楚譽擡頭目光平淡的看向花鈴,冷冷回擊道:“還是說我方纔說的哪句話讓你多想了什麼?”
花鈴歪頭看向一邊,再次冷哼了一聲:“楚譽,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這樣做無非就是想逼我回到你身邊。”說着她像抽泣了一下聲音又憤怒淒厲了幾分:“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想我回來,那就親手殺了顧君珏,否則我們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
我禁不住渾身一抖,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楚譽就像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火藥,只要花鈴一聲令下,他就會將我炸的粉身碎骨。
彷彿感受到了我強烈的不安,身體一輕,楚譽依舊將我緊緊的抱在懷裡,只是不再搭理花鈴,徑自轉身走出門去。
忽的,他站定頭也未回:“無論你怎麼想,方纔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風聲寧靜,淚痕未乾。
風聲中迴盪的是誰傾心的承諾,又輾轉隨風落入了哪個傷心人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