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漸漸出現了久聞的蟲鳴鳥啼聲,就連呼吸的空氣裡都除去了陰晦潮溼之感,換上了淡淡的清風與花草的幽香。
我忍不住貪婪的多呼吸了兩口,滿足的睜開朦朧睡眼,卻不能在第一時間裡適應陽光的刺激。
我伸手擋在眼前,而身下一深一淺的步動感覺也越發明顯了起來。
“醒了......”
我有些迷茫的看着和自己近在咫尺的人,他揹着我一直向前走。側臉帶着溫潤的陽光,寧靜而美好的讓人似乎能透過他的後腦勺看到他面上掛着的淡然笑意。
那一瞬,好似彌補了我的永恆。
“怎麼不說話?如你所願,我們已經出來了。”他的聲音輕鬆而隨意。
我依舊沒動,反而不漏痕跡的將腦袋輕輕的放在他肩頭,就這麼被他揹着走,從沒有想過他會這樣揹着我到多久,他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將我放下。
如果註定了前路坎坷,不可推卻,那倒不如將所有的恐懼與不甘,化作享受,至少這樣我曾快樂過。
他倒也沒再說話,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可以想象他此刻一定是笑了出來。
我沒有再問他爲什麼不早帶我出來,我也明白他在林子裡說的那番話大多是假的。林子裡並沒有什麼禁制,也沒有兇靈惡鬼,他更沒有喪失什麼靈力,而那片林子也只是一片普通的迷霧森林罷了。
他想走出來容易的緊,而我卻不願多想他甘願停留的原因。
此刻我們已然走出了迷霧森林的外圍,這裡的山更加青翠,水也更加秀美,我伏在他背上恍惚有種當年和他去妖山的錯覺。
想到妖山我便想起了妖界,想起妖界我又冷不丁的想起妖界那個如同冰山一樣的男人和我遺失在那裡的玉墜。
我伸手摸了摸空蕩蕩的脖頸,只覺得世事滄桑,可感受到楚譽淡淡的體溫,我心頭又不禁涌上一種承蒙時光不棄的感激。
耳中聽得前方有水聲陣陣,磅礴氣勢震耳欲聾,想來不遠處應該有條瀑布一類的河川。
我拍了拍楚譽的肩頭,望着前方歡快的如同一隻出籠的小鳥:“前面是不是有水流的聲音?”
我也不等他回答,便手腳並用的從他背上滑下,然後衝着目標一路狂奔:“我要去洗澡,你不要跟過來!”
天氣本就悶熱,我又和楚譽在那鬼林子馬不停蹄的足足跑了兩天,身上沾的草屑灰漬當真是數量可觀,如今遇到清淨的水流,我又如何還能忍住不去洗一洗?
行至不遠,我果然發現了一條寬大的河流,數十米遠的地方奔騰着一條如同九天白練似的瀑布,湍急的速度將河流下方激起層層水花,更是在瀑布周圍籠罩了一層濃重水汽,在豔陽高照之下,折射出一道七彩拱橋,堪堪落在如同白練一般的瀑布上,又有新鮮花瓣隨水流從高處留下,一片不能勝收之美景,好似仙境。
我忍不住雀躍到河邊,褪去鞋襪,伸足試了試水溫,一絲清冷涼意順着足尖蔓延至全身,烈日炎炎之下如此涼爽怎能不叫人嚮往?
我擡頭四下望了一眼,確定周圍無人以後,我纔回頭對着虛空問話:“楚譽,你還在嗎?”
隔了許久,才聽到遠處我看不見的地方有人回話:“我在。”
我笑的格外放心:“那你記得幫我看着人。”
沒有再聽到回話。
我低頭緩緩的將衣衫褪去,只穿着裡衣一步步邁進了河流裡。
河流的水是流動的,但並不湍急,初一下去,流水的沁涼還微微的讓人有些不適,我便找了個處不算太深的河牀,確保河水只能淹到我胸口的位置才停下。
用手舀起一捧水輕輕的自頭頂灑下,一片清涼之意浸遍全身,好不舒爽。適應了水溫以後,我纔在水中將衣衫盡退,然後順手在河裡插了條樹枝,將衣服掛在上面晾曬。
在水中潛游片刻,再衝破水流露出頭來,左右搖晃掉水漬,忍不住就想笑出來,這樣自由暢快的感覺我已經多久沒有經歷過了?
這裡河水清澈,花香陣陣,我擡手鞠一捧花瓣輕輕揚在身上,感覺這水仿似不單單是洗了我的身子,而更多的是清淨了我的心神。
“河水寒涼,切莫貪玩。”
不遠不近的聲音仿似在耳邊響起,我鞠了一捧水朝那個方向揚了過去,沒好氣道:“知道了!”
可我如今真真的就像一條頻臨渴死的魚,霎時得到了救命的清水,又怎捨得淺嘗即止的放棄。於是楚譽的交代被我當做耳旁風很快便拋諸腦後,反正他也不會冒失的闖過來將光溜溜的我拎出來,我又有什麼好畏懼的呢?
我正在爲自己的小聰明得意,眼角餘光裡卻瞄到一道灰影飛速從岸邊閃過,再一細看我當即驚呼出聲:“我的衣服!”
我留在岸邊的衣物被洗劫一空,極目追去卻原來是幾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野猴子將我的衣物抱在懷裡。
那幾只猴子也不怕人,偷了我的衣服便竄到不遠的一棵樹上對我呲牙咧嘴的叫,另一隻猴子便順手從樹上摘了幾隻松果朝我丟了過來。
我被幾隻猴子荒唐的行爲驚得目瞪口呆,此刻松果飛了過來,我只當距離遠那松果估計碰不到我就會掉進水裡,卻不想那猴子手勁兒如此霸道,我第一時間未能躲開倒被那松果結結實實的砸了腦袋。
疼,真疼!我揉着額頭懷疑那裡定是青了一塊。
可那些猴子偏偏通靈的很,見我被戲弄成功一個個便更加得寸進尺起來,幾個猴子見松果的效用甚是靈驗,便紛紛跳到一旁的松樹上摘松果,豈料幾隻猴子加在一起實在太重,那松枝又格外細脆,只聽見咔嚓一聲松枝斷裂了下來,幾隻猴子自顧不暇紛紛掉落下來,幾隻身手好的在半空裡便用尾巴重新掛了根松枝,運氣不好的沒有夠到便是一頭砸進了水裡,落得狼狽只好灰溜溜的落湯猴一般叱叫着爬上了岸。
我不禁被這些傻猴子逗笑,豈料這一走神的空蕩裡又是一枚松果敲到了腦袋上,只將我砸的頭暈目眩,眼冒金星。
接連被砸,衣服還被那些死猴子霸佔着,我怎能不惱?彼此我身邊還漂浮着幾隻猴子扔過來的松果,我當即抓起就衝那羣猴子丟了過去,松果帶着水汽去勢更急,幾隻猴子知道厲害登時作鳥獸狀散開,可仍舊有兩隻運氣差的被打中呲牙咧嘴的嚎叫。
倖免於難的猴子跑到岸上更加得意,紛紛對着我做鬼臉不說,一隻類似這羣猴子頭頭的還三三兩兩的將我的衣服分開一件一件往自己身上套,奈何我的衣服是從王宮裡穿出來本來就複雜繁瑣,這些猴子縱使頗具靈性,也只能將我的衣服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穿完還一臉得意的在同伴面前轉圈炫耀。
被猴子穿過的衣服我還要怎麼穿!我怒極:“死猴子!把衣服還給我!”
聽到我的呼喝,猴子紛紛回頭對我呲牙咧嘴的亂叫,片刻有猴子頗嫌棄的扯了扯猴王的衣服,對着它搖頭,似乎在說這身衣裳不好看。
猴王眼睛瞪了起來,登時呲牙咧嘴的伸爪將身上的衣物撕了粉碎,還示威一樣將衣服的碎片對着我扔到了水裡。
我有些傻眼,不由自主的向那羣猴子跑了過去:“死猴子!還我衣服!”
那些猴子見我過去,便開始轉移陣地三三兩兩的下了水,遊動的速度更快,不出片刻它們已然走弧形路線繞到了我的背後,晴天霹靂一般我想到什麼愕然回頭,卻還是晚了一步,被我掛在河流中央的裡衣已經被那些猴子抓在了手裡,並且作勢要往對岸跑!
我已經徹底無語,只能拼死爭取我最後的裹身布:“死猴子!把衣服還我!”
猴子不論在水中還是在陸地速度都是異常的敏捷,不等我遊開兩步猴子們已經上了岸,拿着我的衣服在岸上揮舞並且吹口哨,耀武揚威。
我有些喪氣的飄在水中央,心知自己是萬萬搶不過猴子的。
“不知道君珏姑娘用不用在下幫忙?”遠處看不見的地方似乎有看笑話的語氣傳來。
我回頭惡狠狠的看過去,心知楚譽是故意看我笑話:“你是怎麼當護衛的,我衣服都讓猴子給搶走了!”
楚譽悠閒的語氣又傳了過來:“那你也沒叫我不是?是你自己說在洗澡我也不能直接過去啊?”
“那你現在知道了還不快去幫我把衣服搶回來?你是打算一直讓我泡在冷水裡嗎?”我氣得大吼,身後的猴子卻惡作劇得逞一樣叫的更興奮,我眼看着自己的衣服在它們手裡幾欲被撕成碎片,頓時嚇得聲都沒了再不敢輕舉妄動。
有輕微的破空之聲傳來,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夾着勁風穿河而過,對岸上的猴子似乎感受到了危險,正欲四散而去,卻不想那道黑影來得如此迅速,只聽一聲悶響,那拿着我衣服的猴王登時向後砸出了數米,而我的衣服也被它丟在了地上。
其他的猴子早已逃得無影無蹤,徒留這隻猴王還未能反應過來一般伏在地上兀自兩爪痙攣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