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數萬丈的高空,擡手便能夠摸到了那層鉛雲,武羅才忽然大吼一聲,靈元、神力、巫力徹底爆發,用盡了他的全身力氣,將所有的力量在這一拳之中徹底爆發出來。
武羅的手臂難以承受如此巨大的力量,啪的一聲炸開,血肉模糊。
“轟!”
他一拳轟在鉛雲上,鉛雲巋然不動,武羅卻徹底脫力,渾身一鬆,好像一片鵝毛,從數萬丈的高空摔落下去。
“你這個混小子啊……”地火金麒麟無奈,一股麒麟神火出現在他的身下,託着他緩緩降落。
天空轟鳴,大地顫抖,在這個世界再次肆虐一番的罡風緩緩收回了風洞之中,幾乎是同時,武羅降落在了地面上。
他卻沒有動,也懶得運功恢復力量。地火金麒麟想要出言安慰,卻又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老人家一輩子孤苦伶仃,安慰人這種技術活確實不擅長。
它用神火幻化了自己的模樣,陪在武羅身邊,幾次想開口又閉上了,最終還是一聲嘆息,鑽回了麒麟臂中。
武羅也懶得運功療傷,這種心態下,身體的自動復原能力也大大受限,血肉模糊的手臂還是那個樣子,並沒有什麼恢復的跡象。
“轟轟轟……”忽然又一陣轟鳴聲從一旁的坑道中傳來,緊接着一頭形似野豬,卻長着雄獅一般利爪的怪獸從出口一躍而出。
那野獸竟然披掛着簡陋的金屬鎧甲,背上一名昂藏騎士,手持丈二長的大刀,一躍到了武羅面前。
騎士傲然,目光冰冷如刀,掃視了地上的武羅一眼。
緊接着又有數名騎士從坑道之中躍出,一共五人,將武羅團團圍住。隨後嘩啦一下子涌出來數百名戰士。這些戰士身體強壯,裝備精良,身上無光閃爍,竟然全都是能夠使用巫力的戰士。
這些人即便是面對武羅,也是一臉倨傲,似乎正在看着一個死人。
事實上威震地下世界的天賜大人,此時和一個死人也真是差不多。
爲首的那名騎士,輕輕一催胯下的巨獸,繞這武羅走了兩步,一聲冷哼:“你就是簡氏部落的天賜之人?”
武羅眼珠子轉動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卻懶得理會。
他準備了兩個月,卻最終失望。最重要的是,這次失望,幾乎是宣判了他再也不能回去。之前一番肆意妄爲,斬殺龍魂,衝撞鉛雲,倒也發泄的夠了,此時躺在這裡,心中盡是疲憊。
就在這些人氣勢洶洶殺來之前,武羅正回憶起自己在原本世界裡的美好時光,愛人的笑臉,兄弟的情義。偏生被這些傢伙打斷了。
“鏘——”騎士手中那柄兇悍的丈二長刀拖在地上,隨着坐騎的走動,刀劍和堅硬的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簡氏部落的人呢?”
一旁有人插口:“大人何必管那些賤民,只要殺了這小子就好。”
一旁立刻有人附和:“說的是,這小子纔是關鍵。”
“大傢伙一擁而上,將他亂刀分屍!”
爲首的騎士忽然一擡手,那些聲音立刻消失。
騎士冷冷問道:“這些日子你們開採了不少畏風鐵,哪兒去了?”
武羅眼珠子又轉動了一下,目光落在那柄丈二長刀上。刀口鋒利,寒光閃爍,刀身上佈滿了劃痕,想必身經百戰,不知飲了多少敵人鮮血。
武羅終於開口:“你殺過很多人吧?”
騎士冷傲:“不下千數。若你不答,刀上冤魂再多你一條。”
武羅就好像沒聽見一樣,掃了衆人一眼,問道:“你們是最上一層的部落,爲何殺我?”
地下世界資源匱乏,而是在坑洞之中,騎兵實在沒什麼作用。能夠擺這麼大的譜,供養騎士的,只有最上面一層那些富庶的部落了。
“我等行事何須理由,要殺你就殺你!”
“你真以爲憑藉你一個人的力量,就可以稱霸這個世界?”
“季氏部落乃我部族麾下,讓你當個明白鬼。”
周圍的戰士吵鬧一片,說着各種各樣的理由,武羅卻始終看着眼前那名騎士,因爲他始終沒有開口。
在一片嘈雜聲中,那名騎士迎着武羅詢問的目光,自坐騎上慢慢俯,低聲說道:“你會破壞這個世界的秩序。”
武羅自我解嘲的一笑,便是騎士這一個答案,讓他心中一層束縛慢慢脫去,本心透徹。
這纔是這些人要殺他最根本的原因,他們在這個世界本事高高在上,乃是一切秩序的制定者。可是武羅的出現,徹底打破了這個秩序。
自從鷹角山的事件之後,想必他們就在謀劃今天的圍殺。
可悲的是他們不瞭解鷹角山真正的經過,否則也就不會這麼自信,以爲憑他們,能殺得了武羅。
在他們看來,這一股力量,在這個世界可以橫掃任何勢力,沒理由殺不了武羅啊?
可是他們忽略了,一個能夠破壞世界秩序的存在,又怎麼能夠用正常的常識來推斷呢?
武羅翻身坐了起來,心中輕鬆許多,仰臉望着那騎士,平靜的說着:“你想殺我,我就殺你。”
這個道理極爲簡單,說起來也很輕鬆,但真正做起來卻未必。一般人總會有所桎梏。即便是那些道心堅固的修士們。
最簡單的例子,武羅上一世心裡很清楚鬼厲名想殺自己,他卻沒直奔魔焰谷先將鬼厲名除掉。
林絕峰很清楚武羅想殺他,也不敢孤身闖入南荒去殺武羅。同樣武羅對林絕峰也是如此。
道理簡單,但是一旦於是現實之中糾纏起來,就複雜無比。
武羅現在,卻是將這些複雜的糾纏盡數抹去。他不知道自己若是回到以前的世界,能不能保持這種心態,可是至少在這個世界中,他此刻的心態再無桎梏。
“何須多說?”武羅自言自語一句,又是自顧自的一笑。
到得這一刻,他也明悟:所謂本心桎梏極多,今日解開的這一層,不在於殺或不殺,而在於能否從心所欲,不被外物所困。
隨着本心桎梏解開,武羅的明堂宮之中,血色巨塔內傳來一陣山崩地裂之聲,血色巨塔也不得不緩緩擡升,將籠罩其中的龍宮冰山顯露出來。
靈龍飛舞出來,它還沒消化完那條龍魂,動作顯得有些笨拙,晃晃悠悠的,卻對下面冰山龍宮的崩塌毫無反應,身體一縮,又鑽回了血色巨塔之中。看起來,倒是對這巨塔更加依戀。
冰山崩塌並非壞事,碎裂的冰屑傾灑的到處都是,佔據了極大的一片範圍。隨後這些冰屑融化,冰水滋潤大地,一道道龍族靈文隨着冰水滲透進大地升騰而起,到了半空中化作了漫天金霧,明堂宮之中,有十分之一的地方被這種金霧籠罩,這恰好是冰水澆灌的地方。
血色巨塔緩緩沉落,轟隆隆的降臨在地面上,蒸騰着龍族靈文和金霧的大地,似乎對於血色巨塔格外歡迎,落下來之後,大地好像水面一樣的波動一下,周圍的土壤涌上來,埋住了血色巨塔的根基,好似這座九層寶塔,乃是從大地之中生長出來的一樣。
武羅卻是不喜不悲:他已經邁過了龍宮的境界,正式邁入了龍界的門檻。
如今這個“龍界”只有整個明堂宮的十分之一,隨着他的境界提升,龍界的面積會一點一點擴大,等到整個明堂宮化爲龍界,他也就完成了尋常修士“九宮”境界的全部修煉路程,挺進道境。
境界提升,明堂宮中的變化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外間,那爲首的騎士已經將手中丈二長刀凌空指向武羅:“你心中疑惑盡去,可以安心上路了吧。”
武羅沉浸於這種狀態之中,沒有理會旁人,忽的一聲感嘆:“我已視清本心,心意如劍,脫鞘而出。神劍天醒,可願與我一道,劍意在心,劍鋒在敵,只憑我本心,酣暢淋漓的殺他一場?”
“這小子瘋了,說什麼胡話呢?”
“什麼意思,嚇傻了?”
周圍上百名戰士見武羅忽然莫名其妙的嘀咕了一句,雖然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卻都是大樂,哈哈大笑的嘲諷起來。
有戰士已經忍耐不住,將身上的烏光一層層得爆發起來,光芒不斷閃爍:“大人,動手吧,大家手中的兵刃,已經等不及要嘗一嘗這小子鮮血的滋味了!”
爲首的騎士卻隱約覺察到了什麼,但是他也說不清楚,只是感覺有些不妙。
他覺得不對的地方,是武羅身上的氣質。以往武羅平日溫雅,遇戰則凌厲不可阻擋。但是溫雅的氣質,並非無所羈絆。
如今他掙脫了一層桎梏,便如同倦鳥出籠,自然是暢快輕鬆,氣質也隨之一變。
“小心……”爲首的騎士還沒有說完,武羅已經探手深入“天府之國”,抓住了神劍天醒的劍柄奮力一拔!
“嗆啷——”
劍鳴如龍吟,如山中老酒,清脆幹洌。劍光寒耀,直上雲霄,天下爲之一暗!
武羅橫劍於膝頭,心中更是暢快,哈哈一聲大笑,將尚未復原的傷臂,在神劍之上輕輕一抹,半劍鮮紅。
“哈哈哈!”武羅大笑一聲,長身而起:“我劍行於我心,我劍行於敵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