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廳,那位夫人坐在主位上,顧顏不客氣的在客位上坐了,青年也坐在了下首,而那位道士則站在青年身後。夫人向着顧顏笑道:“妾身名華陽,這位是青陽子道長,這位是南澤況家的況軫。
顧顏聽她說到了南澤況家,就知道這必定是一個修仙家族了。想必這個青年就是況家的嫡系子弟,才能在小小年紀有這樣的修爲。這時聽到華陽夫人問她:“不知公子貴姓,如何稱呼?”
她便簡短的回答:“我姓顧。”名字卻不說了。
況軫的眉頭一挑:“你是雲陽顧家的子弟?”
顧顏淡淡的道:“顧衡臣是家曾祖。”顧衡臣便是顧家的家主,今年剛過百歲,是一位築基初期的修士,也是顧家四位築基修士之一。
華陽夫人喜道:“原來顧公子是名門子弟,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顧顏笑道:“在下出來遊歷,離家已久,頗有思鄉之情,本想回家,聽說有人要往雲陽,這纔有結伴之心。請問夫人何事要去雲陽呢?”
華陽夫人皺起眉頭,說道:“妾身孃家姓秦,與況家同在南澤。當年我家的祖師,與令曾祖曾經有過約定……”她猶豫了片刻,又道,“這次我去雲陽,是要向顧家送一件信物的。”
顧顏很是詫異,聽她的口氣,似乎也是修仙家族中的人。她所說的“祖師”,應該就是家族中專心修煉的長老,一般不管俗事,一心修行,但法力通常更高於家主。從她身上卻感受不到一點修行的氣息,看青年對她的態度,又不是像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爲何兩個修仙家族的事情,要由她一個凡人來辦?只是顧顏從來不知道顧家的事情,怕言多有失,便只是點點頭,沒有細問。
華陽夫人笑道:“此事想必公子還不清楚,回家問問令曾祖,就知詳情了。”她回頭問侍女,“徐夫人可起來了?”
侍女道:“徐前輩在室內打坐……”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個響亮的聲音說道:“夫人可回來了麼?”隨着這嘹亮的聲音,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他大概有四十餘歲的模樣,臉上露着青青的胡茬,披着一件皮袍子,露出半個胸口和一條胳膊。一雙明亮的眼睛寒光四射。揹着斜揹着一柄寬大的鐵劍。
他一進來,華陽夫人和況軫都站起來向他行禮:“見過徐夫人。”顧顏聽了一愣,沒想到這位身材高大的壯漢,居然會被叫作“夫人”。她放開神念,就覺得這位徐夫人身上的氣息無比龐大,她的神念放過去,就像一滴水珠進了汪洋大海一樣被吞噬的乾乾淨淨,她嚇了一跳,趕緊收了回來。只是覺得他身上的氣息有些不穩,莫非是受了傷?
徐夫人目光如電的向顧顏掃了一下,“這個娃娃是誰?”
華陽夫人恭恭敬敬的答道:“他是雲陽城顧家的子弟,與我們結伴同行的。”
徐夫人哼了一聲:“我們要在四月前趕到雲陽,不能耽擱,今日就啓程吧!”
顧顏冷眼看着,這些人中似乎是以這位徐夫人爲首,所有人都聽他的號令。況軫看了她一眼,說道:“徐前輩是南澤的散修,受了秦家家主之託,與我們同行的。”
顧顏看他不再像先前一般的冷臉,也就向他笑了一笑,算是迴應。只是心裡卻愈加的迷惑起來,一個實力強大的散修,一個修仙家族的弟子,保護着一個凡人,這個奇怪的組合,究竟是要幹什麼呢?她突然有些後悔同行的決定了。
徐夫人做事十分的雷厲風行,過了午時,他們便收拾好了一切行裝,華陽夫人坐了一輛十分華貴的馬車,奇怪的是,徐夫人居然也和她坐在同一輛馬車裡。徐夫人的身後揹着一個長條的包裹,兩個人在馬車裡對面坐着,並不說話。
還有一輛馬車,是由幾個侍女坐了,每隔一段時間,輪流的出一個人到前面的馬車去服侍。剩下的況軫和青陽子都騎馬。至於顧顏,本來是要請她坐車的,但她既然是女扮男裝,便推辭了,騎了一匹馬,在馬車後面跟着。
衆人的腳程甚快,走了三日,已走了一大半路程,這天已經看到天目山的支脈了。順着這條山脈向西北再走兩天,就能到雲陽城了。他們這兩天來都盡撿着小路走,避開大路,所以每個人都顯得風塵僕僕。
徐夫人從車子裡鑽出來,看了看天色,說道:“再趕一趕,我記得山裡有個地方,可以歇息。”
這幾天大家盡走的是山裡小路,徐夫人居然對路徑十分熟悉,哪裡崎嶇難行,哪裡有水源,哪裡可以歇息,避開野獸,他居然全部清楚。顧顏很是奇怪,她與況軫相處了幾天,覺得這個人面冷心熱,並不難處,就找了個空子,向況軫請教。
況軫看了她一眼,說道:“徐前輩原本出自天目山,後來才成爲散修的。他不單在越國境內,即使是其它地方的修道人,聽說過他大名的也很多。”
“哦?”顧顏有些好奇,畢竟這位徐夫人只不過是一位煉氣期的修士,還是一介散修,爲何能闖出如此大的名頭?況軫看出了她的疑惑,說道:“他是一位煉器師!”
在修仙界,諸如煉丹、煉器、佈陣、符篆之類,都算是旁門,修仙者要在有限的壽元之內,追求長生和大道,對於這些每一種都要耗費無數精力的事情,通常很難兼顧,只有那些天資異常聰穎的人,纔會專注在這些事情上。如今這個世界上,一位好的煉器師已經是鳳毛麟角了。
況軫說道:“徐前輩煉器的手法十分獨到,尤其是煉劍別具一格。就連一些門派的弟子都會請他幫忙。你別看他的修爲不算很高,但交流廣闊,朋友遍佈天下,所以一般人都不敢得罪他的。”
顧顏點點頭,她只是好奇,並不想招惹那個看上去很古怪的男人,所以聽過也就算了。只是這一行人的行爲都很古怪,彷彿隱藏着什麼秘密,只瞞着她一個人似的,讓她覺得有些氣悶。
他們一行人進了山,又沿着小路走了很遠,這時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大家就在這裡搭了幾座帳篷,他們幾個人每人一間,諸侍女擠在一間。顧顏進了自己的帳篷,盤膝打坐,吐納起來。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靜寂,顧顏緩緩吞吐着天地間的元氣。天目山果然是一條靈脈,從她進了這裡之後,明顯感覺到靈氣比外界濃厚了很多。要是深入到天目山裡的靈脈,不知道要好到什麼程度。顧顏嘆了口氣,這也不過是想想罷了,那些靈脈都被各大門派所把持,怎麼會輕易的讓給別人呢?
她苦苦修煉了四年,仍然只能勉強修煉到煉氣一層,這次出來,見到的都是比自己厲害的修士,這讓她剛剛煉氣有成時的欣喜已經蕩然無存。
顧顏打坐了兩個時辰,覺得神清氣爽,就站起身來。走到外面,看到一片靜寂,只有鳥兒偶爾從空中飛過,她環視着四周,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從他們進了天目山之後,一直見到的都是林木蔥蔥,這裡卻是一片光禿禿的。她仔細想了想,在剛紮營的時候,那邊的石臺上好像還有幾棵樹木,現在爲什麼沒了?她的神經一下子繃緊起來!
顧顏年紀雖小,但她一個人生活了幾年,自保意識極強。她用手緊緊按住了腰間的短劍,全身的靈氣都聚集起來,精神調整到最高點,輕輕走到況軫的帳子邊上,低聲叫道:“況兄,況兄!”
她的話剛剛出口,就覺得地面猛然間震動起來,緊接着裂開了無數道的細紋,從裡面涌出了一條一條的綠色藤蔓,幾乎把地面都覆蓋滿了。那些藤蔓約有拇指粗細,像有靈性似的,一下子向着顧顏的雙足纏過來。
顧顏大聲喝道:“有敵來襲!”隨後一劍重重的斬了下去。但她的劍只是凡鐵,斬在藤蔓身上,發出金屬交擊一般的聲響,居然斬不斷它。顧顏再看劍身,已經被崩了米粒大小的幾個缺口。
地下的藤蔓仍然不斷的纏上來,顧顏掐動一個法訣,捻脣輕輕一吹,手指上就升起了青白色的一團火焰,然後屈指連彈,一團團豆大的火團向着下面飛去。
那些藤蔓像是懼怕這些火團似的,緩緩畏懼的向後退去。這時大家都已被她那一聲驚醒。紛紛扯破帳子出來。況軫見她站在自己的帳外,略有些詫異,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她。
顧顏顧不得說別的,指着地上的藤蔓說道:“大家小心!”
況軫淡淡的道:“原來是鐵線藤,你小心,它可會咬人的。”說着從懷裡取出一個法寶囊,輕輕的用手一指,裡面就飛出了一柄小劍,發着青熒熒的冷光,在半空中盤旋了一圈,那些鐵線藤被這柄劍斬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