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海水飛濺開來,瞬息之間就將衆人打了個透溼,狼狽不堪。只是更讓人在意的,卻是這打在身上的海水……居然是溫熱的!
彷彿四周的空氣瞬間漲高了數倍,那靈獸無數根觸手同時舞出海面,猙獰面部上的一張嘴中,居然往着四周吐出了火焰!
黑水頓時被這炎熱的氣息蒸發,變成了一團黑霧,籠罩住這片海域。雖不能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但要以眼睛去辨認四周情況,卻也成了一件難事。
“這怪物!”墨守誠才駕馭着海鯊型機關艦艇勉強躲開了那靈獸突如其來的一記拍擊,並控制住了機關艦艇的姿勢不至於翻入海水中。卻立刻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片漆黑,不由得出聲咒罵。
好在修真者即使目不能視物,也能以靈識探測四周環境。他立刻放出靈識,找到了其他人的位置。
卻不想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悶哼。
那聲音不是別人,正是思空嵐!這聲響剛剛響起即便消失不見,同時不見的,還有思空嵐的靈識。
“糟了!嵐仙友他!”燕赤刑與思空嵐離得最近,此時臉色驚變,高聲喊道:“他給那怪物捉住……吃進肚子裡去了!”
“什麼!”衆人皆是一驚。
老龍王一聲大喝,一對巨斧舞起旋風,刮開了瀰漫的黑霧,在海域中開出一片明亮。衆人立刻向他身邊靠攏過去,燕赤刑飛至他身邊道:“門主,我去救嵐仙友!”
“你去罷!老子在這裡壓制住這怪物,決計不能讓它繼續放肆!”白鬍龍王毫不猶豫地點頭應道,再度向身邊門人吩咐道:“小燕去救人,老青頭你與其他人一齊回去準備,這裡老子一個人便應付得來!”
向仙期修真者震怒,威力立刻又不一樣。
只見他雙斧一合,化成一柄更加龐大的斧頭,一隻左手便握住。空出的一隻手則是幻化出無數結印指法,想來是在準備什麼驚人術法。一時間風雲涌動,彷彿四周的空間都在震動一般,雖然不明顯,但墨守誠卻熟悉地察覺到——這種動靜,就好像宰父常施展水窮雲起真訣時一樣。
難道向仙期的修真者,已可以施展出不完整的水窮雲起真訣?還是自己弄錯了?這個念頭只在心中閃過,立時被墨守誠丟在腦後。他此時憑藉着靈識,駕馭機關艦艇躲避靈獸觸手無窮無盡又雜亂無章的攻擊已經是用盡全力了。
更何況他還擔心着被吞進怪物腹中的思空嵐。
老龍王堪堪擋住了深海污賊大部分攻勢,燕赤刑更試圖尋找縫隙飛入靈獸口中,老青頭則帶着幾名修真者向那怪物打出身上攜帶的最後幾道靈符後,往巨鯨方向飛了回去。
“老龍王讓他們回去準備,卻到底是準備什麼?有什麼剋制這怪物的方法麼?”墨守誠知曉自己的攻擊對於那怪物而言不痛不癢,壓根不值一哂,也就沒有浪費真元的想法。但他又不肯就這麼離開,便採取了游擊手段,只操縱着機關艦艇在靈獸四周遊走,以吸引對方部分攻勢。
老龍王見他並不離開,也沒有勸阻,反正知道就算勸阻,這個年輕氣盛的少年也決計不肯聽從。此時聽他好奇詢問,索性哈哈笑道:“小墨靜心候着,馬上就會知曉我巨鯨門的手段!”
卻不想就在這時,突然火光一閃,燕赤刑慘叫一聲,從天空之中墜落下來。
“不好!”情急生變,墨守誠想也不想,一聲驚呼,隨即施展開走鱗身法,足尖輕點機關艦艇,飛身而起,往着燕赤刑墜落方向衝去。張開雙臂,總算勉強接住了對方。
也虧得他處變不驚,反應敏捷,換了其他人來,便未必接得住了。
“燕上仙!”所感覺到的溫度不對,炎熱得嚇人,墨守誠雖是沉穩,此時卻也不禁變了臉色。他懷中的燕赤刑通體赤紅,一身衣衫盡數被焚燒乾淨,可謂狼狽非常。
墨守誠雖是接住對方,但他畢竟沒有御劍浮空的修爲,此時便要跟着墜入海中,卻就在這緊急關頭,那靈獸攻向他們的數根觸手,卻正好給了墨守誠借力機會。
眼見巨大的肢節向自己砸來,而自己手已能觸到水面。墨守誠急忙運起前不久剛剛自《五行決》中學來的凝冰決,一手抄起一團海水,瞬間將之凝結成冰,在觸手砸中他身軀的同時,帶着寒冰,一手拍在了觸手錶皮之上。
藉着這瞬間的機變,墨守誠攬着燕赤刑,兩個人牢牢地掛在觸手上,總算沒有跌落海底。
雖是受了傷,但燕赤刑畢竟有御劍期修爲,倒也支撐得住,此時睜開眼瞧着墨守誠,第一句話卻不是自己的傷勢,只是擔憂道:“這怪物竟能口噴真火,老子沒來來得及張開護體禁制……老子都這般狼狽,那嵐仙友他在那怪物腹中,怕支撐不了多久!”
“我這就去救他!”墨守誠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說道:“我身上穿着師祖賜予的御火靈袍,不懼火勢,交給我便是!”
他話音剛落,便瞧準了此時仍漂浮在海面上的機關艦艇方向,將燕赤刑丟了出去。
燕赤刑心急如焚,想要出聲阻止,卻哪裡還來得及。心中只道:墨小仙友這份心意着實非同小可,可以他的修爲,即使有法寶護身,卻如何能接近那怪物?更遑論鑽入怪物腹中?
墨守誠一手寒冰粘在那怪物觸手皮膚上,雖是打定主意要儘速衝入靈獸腹中去救出思空嵐,但此時他只稍微鬆手便要墜入深海,雖是緊張,但一時間也找不出什麼好對策來。
“我耽擱的時間越長,思空嵐在這靈獸腹中就越是危險,必須趕緊去救他纔是……可是要如何做纔好?!”墨守誠心中焦慮,卻沒來由地又自腦海中浮出一個念想:我這是怎麼了?爲何要這般不自量力?又爲何要讓自己身處險境?明明早就爲此猶豫過,也早就下了決心,在未能報仇雪恨之前,絕對要活下去,不管怎麼樣都要活下去!
可是自己爲何又這般一次又一次地選擇了與這決心全然不符的道路?
“師傅,我……我……”他再度想起飛雲真人的教導,那簡單的一句話兒,此時此刻卻變得如此沉重!
“小墨!是機會!”老龍王此時突然一聲怒喝,揚斧道:“不要錯過了!”
聲音如雷,立時震醒了正猶豫不決的墨守誠。他睜大眼睛,發覺那根自己拉扯住的觸手突然高高揚起,將他整個人都拖上了天空。
再往下看,卻見老龍王長鬚飛舞漫天,一根根直豎起來,手上拿捏着法印,正源源不斷地催吐奇妙真元氣場,逼迫着深海污賊將無數根觸手盡數張開來,龐大的頭顱身軀再無防護。
此時墨守誠瞧得清楚,那怪物血盆大口之中還有火焰吐息,卻被老龍王的法術限制住了動靜,再聽得老龍王怒喝,便再無猶豫。
“喝啊啊啊!”他猛地一聲發喊,手上爆炎瞬燃,融化了寒冰,一掌拍在那怪物觸手上,借勢調整了身形角度,筆直地向着那靈獸一張大嘴黑洞裡衝了過去!
那怪物觸手盡數被老龍王術法禁制,此時見墨守誠向它嘴巴衝了過來,也急紅了眼睛,衝着空中的墨守誠一口火焰噴出。
高溫熾炎,正面包裹住向下墜落的墨守誠全身。
便在這剎那之間,墨守誠體內元嬰光芒暴漲,數股真元涌入周身經脈,不住跳動。身上那件自他下山前夕,還真散人賜予的御火袍突然變了顏色,竟散發出五色磷光來。
這光芒柔和,彷彿是陣風,輕輕地席捲,卻帶着強大的力量,在墨守誠的周身建築出一道強大的壁壘。火焰雖然猛烈,但卻無論如何也接觸不到墨守誠一根頭髮。
只是,雖是抵禦住了火舌侵蝕,但那高溫,卻畢竟不能盡數抵擋,墨守誠雖有御火袍這件法寶護身,卻還是感到了驚人的炎熱。
汗剛流下來,立刻就被蒸發成一絲白霧,瞬息之間就讓墨守誠感到頭暈目眩,一陣口乾舌燥,不由地心中發寒:我藉着這件袍子護身,也是這般難受,燕赤刑他正面遭受這火焰焚燒,竟……
想到這裡,他再度察覺——原來元嬰期與御劍期的差距,便是這般天壤之別!
只是此時實在不是讓他感嘆這些的時候,就在這個念頭剛起的同時,他整個人已經衝入了那怪物漆黑的腹中!
眼見墨守誠順利衝了進去,老龍王便不再繼續支撐術法,手指靈活變幻,化守爲攻。巨斧再度分成兩柄,一手一握,衝着那靈獸笑罵道:“來來來,好個畜生,讓老子再與你鬥上一鬥!”
迴應這位老龍王沖天戰意的,便是那深海污賊憤怒的咆哮。一人一獸,瞬息之間,又鬥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