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墨守誠知道人羣之中,也有幾個修真者,但他也只以爲對方與他一般是來湊熱鬧的。可是這無意中的試探之舉,卻招來了對方的攻擊。
他剛剛收起靈識,就見到三柄飛劍從底下人潮之中飛起,向自己方向激揚過來。
其中有兩柄是火屬性,而另一柄泛着淡黃色光芒的,卻是土屬性的。以墨守誠此時功力手腕,縱然以一敵三,也不在話下。
他雖吃驚對方反應激烈,但心中卻猛地涌起一股怒意來,只想自己雖然是貿然試探,可這般不分青紅皁白,在這世俗道中城池之內,對方就祭出飛劍手段,未免也太過份了。
這怒意並不受他自己控制——墨守誠雙目一紅,張口噴出放置於體內元嬰中淬鍊的善水飛劍來,施展出熟練無比的御劍真訣,真元一吐,劍芒連現三道光輝,頓時將那三柄飛劍盡數挑飛開來。
墨守誠雖然功力遠勝對方,卻並沒有以猛力壓制,只精準地施以巧力,衝着對方劍勢最弱的方向軌跡發起攻勢。這卻是刻意的示威之舉了,以猛力壓制,與用技巧剋制,這之中差距豈是等閒?
卻不想不知對方究竟是修真雛兒,瞧不出墨守誠這手的精妙,還是另有別的考量。這三劍合擊不中,其劍主人立刻從那人潮中沖天而起,紛紛抓回自己的飛劍,又猱身而上,想着屋頂上的墨守誠衝了過來。
眼見對方不知好歹,心胸之中涌動的那股怒氣,更加不受控制,逐漸轉化成了一股殺意。墨守誠只覺得熱血上頭,張口便道:“好不知好歹!竟這般想死麼!”
他這句話衝出口去,自己腦中方纔突然又回覆了一絲清明,暗自奇道:怪了,自己怎麼會說出這般話來?
但此時哪裡容得他多想,面前那三人此時身形盡顯,已經夾帶着綿綿劍勢,疾風怒濤一般的衝着他攻了過來。
心中怒意轉爲的殺氣不斷刺激着墨守誠的腦,墨守誠的手,可那一分清明又隱隱覺得不對,拼命剋制着這股殺意。一時之間,墨守誠沒有出手招架還擊,卻施展開了走鱗身法,在屋頂之上如一道風般遊蕩開來。
藉着這閃避騰挪的功夫,墨守誠卻已經瞧清楚了眼前三人的長相模樣。
這三人均是男性,身上穿着的服飾相差不遠,只是腰帶顏色不同。想來是出自同一師門,那個化身前期修爲的馬臉漢子此時擔當着主攻位置,手中土屬性飛劍瞧來也並不是一般法器品級,倒是值得一提。而他身邊兩個都是手持火屬性飛劍的人,卻是沒什麼好說,只是一個面色鐵青,好似債主上門討債一般神情,而另一個卻是一雙狐狸眼,嘴角勾勒着一絲狡猾笑意。
這兩人修爲不相伯仲,均是散形後期的修爲,腰間腰帶便是綠色,那馬臉漢子修爲比他們略高,在化身前期,腰帶便是藍色。
墨守誠閃避一陣,終將心中那股無名邪火壓下,頓時覺得這一仗打的實在莫名其妙,立時高聲喝道:“三位,不知在下哪裡得罪了你們?爲何要這般狠下殺手?”
的確是狠下殺手!那三人聯手出劍,雖然並不是特意練就的合擊手段,但卻因爲師出同門,彼此相熟,交織成了一道劍網。墨守誠若不是功力遠高於他們,身法靈活又擅遊鬥,只瞧對方招招朝向要害的兇狠手段,此時就算不死也要重傷了。
可那三人卻偏偏彷彿是聾子一般充耳不聞,倒是瞧見墨守誠在這般攻勢下還能好整以暇地朗聲說話,臉上神情一變,更加緊了攻勢。
墨守誠見對方如此不講道理,不由又生出火氣來。要知修真者是否真正跨入門檻,其標誌並不是是否有修煉何種功法,而是最簡單明瞭的——他是否修煉出元嬰內丹,是否能運用靈器品級法寶。
像他此刻對手三人這般,雖然說起來是散形化身修爲,但能使用的手段有限得緊。散形期的那兩人撇開飛劍本事,與尋常江湖中人鬥毆手段無異。而化身前期的那人,也只是在飛劍之外,能用些小術法而已。
墨守誠此時元嬰期修爲,不但御劍手段遠在對方之上,更能熟練運用靈器品級的法寶,與一些威力較大的法術禁制。可以說無論是那一種,都足夠在瞬息之間解決對方。
但此時四人身處在這繁華鬧市之中,在那民房屋頂之上,墨守誠卻又不願意施展出元嬰期的種種手段來,生怕殃及池魚。
“好罷,你們若要真打,便跟着我來!”被三人這般蠻不講理,更不識進退的攻勢鬧出真火來,墨守誠趁着自己還有一分清明,厲聲喝道。隨即全力展開了身形,頭也不回,足尖點地,整個人卻往後飛去。
那三人對望一眼,卻仍不作聲,只互相點頭,隨即跟在墨守誠身後追了過去。
以墨守誠速度,若要甩脫他們是輕而易舉,但一來他此刻也冒了真火,二來他也是好奇心大起,極欲弄個清楚明白。自己與對方無冤無仇,何苦要下這般殺手?是以他放慢了速度,只引着對方一同越過了那極高極厚的城牆,向城外開闊地奔去。
而就在墨守誠越過城牆的剎那,那一直埋頭於治療的白衣女子,卻擡起頭來,掩在白紗後的那對眸子明亮,瞧了他一眼。隨即又收回了目光,彷彿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般。
到了開闊地界,又再無他人干擾,墨守誠隨即轉身一揚飛劍,反守爲攻,運轉真元直取那馬臉漢子。他反應、身法、速度、力量、技巧乃至飛劍品質皆在對方之上,那馬臉漢子立時陰沉了臉,往後急退,同時輕揚左手,祭出一件不知名的防禦法器來。
那法器是一面小小圓盾,看上去不過幼童巴掌大小,但自延邊處向外,不斷散發出陣陣綠葉般的柔和光芒。加上這光芒所遮掩的部分,竟足夠將那馬臉漢子全身上下盡數籠罩起來。
與此同時,那兩名散形期的修真者於馬臉漢子後退瞬間,一左一右地搭劍衝上,擋在墨守誠面前。瞧見這一幕,墨守誠雙目盡赤,再剋制不住心中殺意,一聲怒喝,竟推運上了八成真元,凝於劍身。隨即劍指一揚,操縱飛劍在空中盤旋不定,宛若旋風般攻了過去。
“我再三退讓,你們卻咄咄逼人!這麼想魂飛魄散的話我就成全了你們!”墨守誠本不是喜歡持強凌弱的性子,且少有此時這般性烈模樣。但想到對方一個化身期兩個散形期,竟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更無視自己三番四次的退讓好意。
當真是佛都有火!
善水劍此時光芒暴漲,在碧綠如春水般的劍勢之中,卻又隱隱透出幾絲戾氣——假若此時有面鏡子在墨守誠面前,他定會被自己此刻模樣嚇到!
此時墨守誠功法雖還是青雲道門那無上功法,劍訣還是青雲道門那御劍真訣,身法也還是那飛雲真人所傳的走鱗,可是……可是這一切皆掩飾不住此時墨守誠眉眼之中的殺意。
那本是烏黑髮亮,顯得深邃的瞳孔,此時帶着幾絲血紅,彷彿燃燒起來了一般。
只是這些變化,此時殺意盈胸的墨守誠根本察覺不到。
面對元嬰期修真者蘊藏怒意的一劍,兩個散形期的修真者如何抵禦得住?雖然他們勉力祭起手中火屬性飛劍去招架,這點小小火焰兒,卻立時被善水劍的一江春水所吞噬乾淨。
兩柄飛劍發出最後一絲悲鳴,在空中斷裂成數段,墜在地上,兩個操縱者同時張口噴出一股鮮血。被善水劍颳起的勁風一逼,人也被吹飛開去。
此消彼長,善水劍勢如破竹,激盪向那面小小圓盾。
那馬臉漢子神情大變,他雖是全力維持着這件防禦法器,可似乎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在墨守誠此時那宛若鬼神般的咆哮聲中,善水劍劍鋒直刺圓盾中心。
兩力相交的那個點上,發出了奪目的白色光芒,宛若青龍吟般的清響聲向四周擴散開來。
那小小圓盾無論如何也抵禦不住善水劍上迸發出的力道,瞬息間盾面上便龜裂開數道裂紋。眼看這痕跡越現越大,操縱着圓盾的馬臉漢子臉色也隨之由紅轉青。
墨守誠遙指飛劍,此時他只消再加上一分力氣,立時就能將防禦法器連帶對方一同撕個粉碎。但他此時心中,卻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吶喊了起來:“你想殺了他麼!?”
這名少年本不是一個殺伐果斷做事狠絕的性子。此時對方生死在他一念之間,他那之前被挑撥起來的殺意,立時又如潮水般退了去。
其師飛雲真人的話兒,又在他耳邊響了起來:“勿以善小而不爲,勿以惡小而爲之。”
可對方三人對着自己連施辣手,若不是自己修爲遠勝,此時要考慮這個問題的,只怕根本便不是自己了吧。
殺?還是不殺?
只片刻之間,這番心思在他心胸之中便來回打了好幾個轉兒。陡然間,墨守誠覺得眼前的那馬臉漢子身形恍惚起來,彷彿變成了另一個人。
而那個人修爲遠勝其師飛雲真人,他自稱自己來自另一個修真世界,他有着足以縱橫仙魔道的破空期修爲。雖然交流並不久,也並不深,但墨守誠卻還能記得對方那一臉雲淡風輕的表情與高深莫測的姿態。
就在之前不久,那個叫宰父常的修真前輩對自己這樣說過。
“你有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