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晚時分,也不知是誰領了頭,一羣修真者各自揀了地方分散開來休息。這裡是一處名爲幽冥山谷的地界,越過這裡,就算到了江南邊上了。
墨守誠發力奔走了幾日,也的確是覺得累了。他挑揀了路邊一棵大樹,在最粗的樹杈上坐了下來,然後從旭靈法戒中取出幾樣水果,打算就這般休息一晚。
這些修真者彷彿在事先就達成了協議一樣,大家自己做自己的事情,誰也不去打攪誰。像一些小型修真門派這樣人員衆多的,他們多半就會佈下禁制結界。一來是自我保護,二來也是爲了隔絕聲音,以免打攪到別人。
墨守誠心中疑惑,極想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能讓如此多的修真者的聚集起來,造出這般盛大的場面。而且他也很想找個人問問玄天閣在何處。如果能不用去江南,就可以直接問到方位,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他正盤算着如何能尋個由頭找個人問問,卻突然靈識一閃。他低頭一瞧,樹下正站着兩個散形前期的修真者。一男一女,身上衣着顏色,玉帶紋飾一模一樣,區別只在男女款式之上,看來是哪個門派的修真子弟。
修真界中如果雙方修爲相差太遠,那麼弱小的一方是無法察覺到對方的靈識的。墨守誠是化身後期的修爲,如今更隱隱有突破至元嬰期的跡象,而下面兩個修真者纔不過散形前期,自然察覺不到墨守誠就在他們頭頂上。
“寒師妹,你別生氣啊。”那男子明明生得眉清目秀,但神情作態之間卻隱隱透着邪氣。他雖是一臉陪笑,好聲好氣地哄着身邊的小師妹,眼神中卻透出淫邪味道。
“這次,這次你夏師兄一定能幫你弄到一個機關靈鳥。你就想想,你夏師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那男子拉住那女子的手,那女子卻迅速地把手從對方手中抽出,年輕青澀好似蘋果的臉上卻是一片冷漠:“什麼你的我的,夏師兄是夏師兄,我是我。”
墨守誠在樹上聽他們對話,只聽了幾句,就弄明白了來龍去脈。原來這樹下一男一女都是一個叫做一元劍院的修真門派弟子。這次他們是奉了師門命令,與門中師兄弟一同出門遊歷,增長見識。同時要去江南參加一個叫做小仙靈會的修真聚會。這小仙靈會,每年都會召開一次,主辦方不定,也有一說是幾個大門派輪流舉辦。
小仙靈會面向的是元嬰期以下的修真者,也就是說只要你修爲在元嬰期以下就有資格參加。而墨守誠身邊的這羣修真者,幾乎都是衝着這小仙靈會去的。
修真界注重交流,閉關苦修從來都不是提高自己的好手段。這小仙靈會便類似於交易市場,不論是誰都可以將自己的東西拿出來與人交換,各取所需,這是典型的以物易物。當然,如果自己沒有可以讓對方滿意的東西來交換,而對方出售的東西自己又十分需要的話,也是可以用修真界的貨幣來購買的,那就是仙石。
這對師兄妹,男的叫做夏明,女的叫做柳輕寒。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參加小仙靈會了,去年參加小仙靈會時,這個柳輕寒看中了一件機關靈鳥,她極是喜歡,便要夏明爲她買下。但卻沒想到對方漫天要價,一件下品機關靈鳥竟要夏明拿一件上品法器或一百個上品仙石來換。夏明雖有師傅賜予的一件上品法器,卻如何捨得。略微猶豫的功夫,對方卻已經把這件機關靈鳥賣給了另一對修真者。買下機關靈鳥的也是一男一女,都是元嬰前期的修爲,這就更斷了夏明討回面子的可能。
墨守誠聽的明白,只覺得好生無趣。這叫做柳輕寒的女子這般任性小氣,一件小事竟記掛了一年。而那叫做夏明的男子竟也能忍受得了這女子脾氣,這就更讓墨守誠不以爲然,在心中瞧他不起。
“機關靈鳥有什麼了不起,我也能做。”墨守誠心中不屑,不說還真師祖的那匹天馬,就是他自己平時製作的機關造物,普通的下品機關靈鳥也是遠遠比之不上。
像機關靈鳥這種機關獸,可以稱得上是入門中的入門,基礎中的基礎。尋常機關師都能做出一隻機關靈鳥來,但卻也有上中下三品之分。下品的機關靈鳥以發條驅動,只能做些簡單動作,空飛數米就是極限,只是玩具。中品的機關靈鳥則是以仙石驅動,動靜之間已有幾分靈氣,而且還能識別簡單的命令,常被用來追蹤探路。至於上品的機關靈鳥,那就只能是由修入煉甲期的修真者纔會製作了。尋常機關術師哪怕製造手藝再如何高深,不會煉器制符、刻印佈陣,那也是白搭。
上品機關獸的製作方法,多半不在墨守誠所能接觸的典籍之中。他所讀到的一些涉及機關術的書籍中,大多隻記載了下品機關獸的製作方法,連中品的製作法也不全。但墨守誠於此道頗有天賦,平時研習之下,此時水準就業餘來說已屬不俗——下品機關獸的製作手段他已掌握的十分嫺熟,偶爾還能煉製出一些簡單的中品機關獸。
而機關靈鳥,更是他最有把握做出中品水準的機關獸。
他心中對樹下的這一男一女不以爲然,一時沒剋制出自己的音量,那句“我也能做。”就顯得大聲了些。夏明與柳輕寒正說到機關靈鳥的靈異,他先是反覆保證,終於哄得師妹安心,更趁機把自己見過的各種機關奇獸統統講了出來,讓柳輕寒聽得稀奇,終於露出笑來。
卻沒想到這個時候樹上有個聲音突然說:“我也能做。”
這句話中,充斥着自信與不屑的情緒聲音。聲音年輕而富有活力,但又因爲聲音主人個性中的沉穩,又顯現出了一種能讓人覺得安心的力量。
夏明與柳輕寒又驚又怒,不約而同祭起功力,不由分說一掌向頭頂樹上劈去。他們功力均只算修真路上的入門級別,就連法器與低階法術也操縱不了,兩人雖出手默契,但畢竟只是空有掌力。墨守誠反應極快,在他們擡頭出掌之前已經縱身躍起,待那兩個人劈個空的時候,他已經平穩地落在了那兩人身後。
墨守誠此刻也是又驚又怒,他全然沒有想到,對方竟是說出手就出手,一點解釋說話的機會也沒有留給自己。雖然他功力遠比這兩人爲高,剛纔那一下就算正面吃下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但對方這種行徑,卻令他不齒。
夏明放出靈識,還未近墨守誠的身子就被對方的靈識給狠狠反彈回來,他立時判斷出來。對方修爲比他要高,而且只怕要高一個修爲境界。
這夏明心思較爲活絡慎密,剛纔一擊不中,又瞭解到對方實力在自己之上,登時有些猶豫。可是他身邊的師妹卻是個火爆脾氣,她轉過身來一聲嬌喝,夾帶着怒氣,向墨守誠連發了三招。夏明不及出手阻擋,只得匆匆喊了一聲:“等等!寒師妹且慢動手!”
不御法器、不結法印、不施術法,除了拳腳中蘊含的盡是修真者特有仙氣真元之外,這柳輕寒哪有半分修真者的樣子。墨守誠知道對方與自己差得太遠,從容不迫地邁開走鱗身法,就在一個小圓範圍內信步閒逛,不出手招架,也不反手拆解對方的攻勢。
柳輕寒使的乃是師門一元劍訣中的中階劍訣捕風捉影劍,這路劍決最擅長與人遊鬥,號稱如影隨形。如果換了一位元嬰以上高手手持仙劍施展開來,便宛若毒蛇吐信,若對手身法稍差,只怕便逃不脫被毒蛇咬上一口的命運。
但柳輕寒不過散形前期微薄功力,更何況此時手上無劍?這路劍訣給她使來,威力便大打折扣。是以她以指爲劍,劍勢雖是狂風暴雨般揮灑開來,對於墨守誠來說,卻宛若清風拂面,連他一片衣角也摸不着。
她雖然是脾氣火爆,但卻不是沒有腦子。可要她罷手收招,柳輕寒又拉不下臉來。哪怕對方就此出手將她擊傷也好,她也能落下幾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的話來。可是眼前這個人偏偏不這麼幹幹,非但不出手,更一副輕鬆模樣以奇妙身法遊走——這簡直就是在戲耍她了!
這倒是冤枉墨守誠了,墨守誠之所以不出手,只是因爲他覺得——對方是女人,他不喜歡打女人。但這樣被一個女人以劍指追逐,時間一久,他也不喜歡。所以他終於動手了,左掌一動,化身期的真元氣勁在掌上形成一層淡黃色光芒。那顏色與肉掌顏色相差不大,遠遠看過去,就好象墨守誠的手掌在發光一般。
他此刻使的是乾元掌中一式“移花接木”,掌上氣流轉動,在柳輕寒刺過來的劍指邊上輕輕一撫。他出力雖輕,但對於柳輕寒不過散形前期的功力來說,卻已是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被這股氣勁牽引之下,柳輕寒再拿捏不住劍訣,這一記劍指歪歪斜斜地,竟刺向了在一邊觀戰的夏明。
夏明在一邊正乾着急,不知道該如何阻止纔好。他剛想以靈識呼叫遠處的師門衆人,卻不想柳輕寒的劍指突然朝他刺了過來。本來他功力就比師妹柳輕寒略高一籌,加上柳輕寒又盡力收招,也算他反應極快,雙手舞動之間,總算將這招化解。
墨守誠停下腳步,靜靜地看着眼前的這對師兄妹。雖是不喜他們這樣不分青紅皁白就出重手的脾氣,但爲了避免惹來更多麻煩,還是開口道:“抱歉,我不是有意偷聽你們說話。”
柳輕寒氣得發抖,但既然對方可以一招制服自己,那還有什麼話好說。夏明皺了皺眉頭,一時還沒考慮好該如何應對。
“發生了什麼事?”夏明還沒想好如何應對,但卻有人過來詢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