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婆婆用了什麼方法,能將一個死人救回……”這裡是青龍谷,只有元氏以及王恆和他的手下。沒有聽到任何喧譁的聲音,從甦醒到現在。應該是拜小劍全部解決了他們,因爲昏迷前最後一片思維停留在那份狂暴中。
期待槐婆婆的回答,真心想知道這種方法。“若我無法修行,可以告訴他。”並非是想得到這種力量,轉刀已經強勁無比了。只是想走的更遠,將拜小劍送的更遠。是他親身經歷的,是他一次次面對死亡。
能多活一刻便是賺的,就如兩天前一樣。有人不想活,可沒人不怕死。歐陽韓也怕,即便他已經快被他的身份所壓死。可是依舊有不死的理由,甚至比他的身份更加重要。這天下依舊混沌着,並且已經到了臨界點。就如東礦坑的那羣礦工一般,其他地方的其他人並不比那羣礦工好過多少!
這天下,大多數人活的猶如奴隸。更可怕的是他們早已經喪失了反抗的心,只是想活下去!都怕死,害怕一旦出頭便會第一個被殺死。所有人都怕,恐懼就像瘟疫一般糾纏着他們。已經認命了,已經不懂得什麼叫自由。正義與公正更是被當成奢侈品,需要用命去換!
需要有人站出來,需要有最強的力量來壓制一切!轉刀,王之意志繼承者,守護王的公平與公正!面對這些,便是本分。殺戮,便是工作!殺盡一切破壞這些的,將公平與公正傳授他們。然後慢慢讓他們懂得什麼叫自由,然後懂得怎樣珍惜這份自由!
不得不去做許多,甚至不得不去做一些最危險的事情。不讓一個無辜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死在王之意志繼承者面前!也只有這樣,纔不會讓這些已經害怕死亡的人更害怕。自己,更是懼怕死亡。不想讓任何無辜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甚至不想看到他們無謂的流血受傷!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他知道。無數次受傷過後,他更能深深的領悟到這一點。已經不如以前了,雖然自己的經驗、修爲已經遠遠超過十五六歲的時候。可是這幅身軀已經跟不上這些的飛躍,反而正在拖累自己。
懂得這代表什麼,神醫陸明的唯一傳人就在身邊。在自己每次受傷之後,特別是重傷之後都會跟自己說這些。不是在欺騙自己,沒有道理在這種事情來騙自己。拜小劍更是一個不會撒謊的人,一切都寫在臉上。
會死,會很快就死去。知道,甚至可以算的出大概還能活多久。畢竟是自己的身軀,畢竟是在一次次受傷後累計起來的經驗。可是這也不是理由,甚至談不上顧慮。在繼承轉刀的那一天就已經有死的覺悟,在殺死第一個人之時便已經有橫屍街頭的覺悟!
只可惜,依舊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來。自己死了,無所謂。可是若自己死了,自己的老爹還會再辛苦十年或者更久。自己是棄子,若不是他的養育,早就成了一堆灰燼。是他給了自己生命,甚至違背諾言傳授給了這天下最強的力量!
還有拜小劍,猶如自己的親兄弟。他也走在這條路上,與自己一樣沒有回頭路。走在刀山箭雨中,走在屍山血海中。他曾經是野獸,只爲自己而活着。是自己將他變會人,也或許是自己讓他走上了這條路。
依舊殘留着,那份野性。甚至兩天前差點爆發出來,差點將一切人推入死亡。或許他是對的,誰不怕死?任何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失去了便永遠無法找回。沒有錯,若自己與他真沒有辦法去解決一切。若貿然放下武器,所有人都會死。
還記得佳竿山那次,還記得自己從昏迷中醒來的那片景象。早已經經歷過無數的大戰,已經看到過無數的屍骸。可是那次真的讓他猶如第一次看到戰場一般恐懼,甚至不相信地獄會有能與那裡匹敵的慘狀。
殘肢斷臂,鋪滿了整片大地。根本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死在那裡,因爲根本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屍體。他們本不該死的,他們圍攻自己與拜小劍只是因爲貪慾,因爲不想讓另一方佔據另一份而已。
相信會有完美的解決辦法,即便無法說服他們。他們曾經因爲恐懼而相安無事,沒有辦法的辦法就是在此製造恐懼。彈壓,不正是如此麼?殺雞儆猴雖然殘忍,可最少可以讓那羣已經喪失心靈的人立刻停止。
可是拜小劍卻殺了他們,一個沒有留下。甚至用了最殘忍的辦法,惡魔都沒有如此的狠毒。這便是是他心中的野性吧,令所有人都恐懼的心境。作爲普通人,可以有。面對毫無理由的圍攻,無法用話語說服就只能付諸武力。殺死他們,作爲最後手段絕對沒有任何異議。
然而他是承繼了晴風與勝邪的人,是要用已經學會的東西去守護。過多的鮮血,會玷污這份聖潔。勝邪,天下第一的利刃。而劍是雙刃的,不但能傷敵,更會傷到自己。天神鑄造勝邪後,生怕會被惡人所持有。所以下了一個很強的禁制,足以殺死任何人的禁制。
已經竭盡全力去做了,捨去一切來阻擋在他的面前。儘量讓他遠離殺戮,儘量讓罪人們所流出的污血不會沾染到他。不但是勝邪,他更是要成爲王的人。必須要保持那份聖潔,保持那顆平和平等的心。
這混沌的天下,已經有太多人死掉了。早就已經絕望,早就已經只爲自己而活着。要改變這點,僅有超強的力量是絕對不夠的。不能濫殺,即便他們確實該死也不能。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別人相信,他們纔會慢慢去改變。
他要成爲王,要結束這一切。所以絕對不能濫殺,更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他內心所藏的惡魔。盡力去隱瞞這些,卻依舊未能做好。這也是自己的錯,是自己的無能。讓本該是守護王的王劍冒險,讓他替自己來殺戮。
死,並不可怕。也相信他能繼續走下去,一切都還有可能。可是他依舊要面對曾經兩人共同面對的,甚至比以前更加兇險,更加難以控制的。佳竿山大戰,會再次重演。若沒有自己的協助,若沒有自己的勸說。很多人會死,甚至很多本不該死的也會。
這纔是歐陽韓真正所恐懼的事情,就算在地獄中也不願看到的景象。是要救這天下,可若這樣持續下去,何談拯救?就算拜小劍用自己的力量平定了一切,終止一切混沌。就算他在有生之年可以一直用武力壓制,可以讓這和平一直存在。
可是,人註定會死的。就算是那些大神,也終將會有一天物化。武力的鎮壓,只能保持在一個人的身上。講求武力,其他一切都必須要淡薄。談不上公平,談不上公正,自由兩字更是無從談起。
一旦拜小劍去世,因他的武力而維持的天下必定再次混亂。會引起戰爭,就如同佳竿山的那羣人一樣。爲自己爭奪最多的利益,不惜去犧牲其他人。而這種戰爭終將會演變成一場浩劫,等同於大毀滅!
這就是不願死去的理由,也就是不敢死去的理由。希望能將拜小劍送的更遠,最少能讓他將心中的那頭惡魔徹底封印。爲他去蕩平面前的一切阻礙,將一切罪惡歸咎與自己。讓他能保持那份聖潔,讓任何人都沒有攻擊他的理由!
“您……真的不應該如此殘忍的對待他。”可以看出他的想法,可以理解他的思緒。就這樣一直注視着歐陽韓,慢慢的說道。悲傷的神色,甚至已經將慈祥趕跑。曾經包含慈祥的聲音也變了,變得是如此滄桑。
是對歐陽韓說,因爲這裡只有他。“他”更不難理解,只能是指拜小劍。可是這句話,瞬間讓歐陽韓愣住了。殘忍?這壓根跟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沾不上邊!這雖然是爲了整個天下,是爲了更多的人。可是這一切也是爲他好,讓他能順利的從這條路上走過。
“婆婆的話有些聽不懂了……”可是槐婆婆的智慧,絕對不會允許她說一些無頭無腦的廢話。更何況是已經答應了拜小劍一些什麼,更何況自己爲元氏做了這麼多。必定令有深意,必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已經看到了歐陽韓的反應,更是聽到了他的回答。悲傷,再次一次加重,更是有絕望涌了上來。他還是不明白吧,甚至從未想過這一些。沒有機會去想,因爲他將自己看的比誰都輕,甚至談不上是在活着。
微微的搖搖頭,並沒有直接回答。“您會懂婆子剛纔所說的話……很快就會了。婆子也不必要去多說任何一個字,而這些必須是要您自己明白的。”一點一點的,將話慢慢說完。也一點一點的,將歐陽韓推入了巨大謎團之中。
“還記得您進谷的第一天晚上嗎,婆子與您所說的那些事情?”並沒有給歐陽韓任何機會問,同時也表示自己的決心。立刻轉移開話題,立刻將更深邃的問題拋在了他的面前。該說的,不該說的,早就有了定數。
無法明白,爲什麼只說了一句?爲什麼要自己去猜,自己去領悟?不好說出口?還是不能說出口?一定有什麼深意,一定有什麼隱晦。現在,她卻將話鋒轉到了出發前夜。爲什麼還要聊起,不是已經都說過了麼?
“婆子曾說過,讓您在心中默默去數所掠奪的生命。”看着他,槐婆婆再次說道。兩天,時間並不長。可是這兩天時間,對誰都是煎熬。尤其是那場大戰,決定了數千人的生死。所較量的,並不是單一的力量與信念。他所失去的,也不僅僅是鮮血。
即便經歷這麼多,可依舊是兩天前所發生的事情。還記得,還清楚的記得。只是即將面對慘烈的激戰,並沒有往心裡去。面對強敵,尤其是面對如王恆李顯這樣的人。稍微分神就有可能導致慘敗,瞬間就會一敗塗地。
“婆婆的意思,我還是不明白。”剛剛說的話,不能讓他明白。兩天前所說的話,歐陽韓依舊無法明白。並不認爲自己笨,可是在槐婆婆面前,自己這點腦子根本轉不開。看着她,期望她能說明。
嘆了口氣,依舊是那副悲傷的表情。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吧,面對一個已經將自己忽視掉的人。“您知道嗎,您所做的一切拯救了多少人?”只能慢慢的去說,一點一點去揭示。最少讓他明白這一切都不是無謂的,更是不可以被忽視的。
自從到了奇峰鎮,一路馬不停蹄。勸亂軍倒戈,在奇峰鎮大打一場之後立即轉頭追上注視高原。甚至飯都顧不上好好吃口,覺更是沒好好睡過。光顧的去尋思王恆到底躲到哪裡去了,那還有心思去尋思這些。
依舊無法明白,歐陽韓只得先搖搖頭。“應該有很多……”光是奇峰鎮那三萬亂軍,最少有一大半可以活下去。他們所投靠的耶雅希能夠揮軍阻擋在自己族人的聖殿之前,就說明她有足夠的仁德與勇氣。會善待他們,雖然會讓他們幫自己去打仗。
聽到歐陽韓的回答,看到他的思緒。槐婆婆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臉色,已經越發的凝重。悲傷雖然還在,可是卻被一種莊嚴所鎮壓。是生氣了?是自己回答惹怒了她?沒有什麼吧,自己真的不知道啊!
“婆婆?”她是元氏的族長,而這是她們的家園。她們更是救了自己,對自己有恩。更何況這婆婆是長輩,已經如此蒼老了。自己只是個二十歲的小夥子,又怎能惹她生氣?
靜靜的看着他,看着他爲自己擔心。可是卻說不出話來,甚至表達不出不讓他擔心的表情。答應了拜小劍,答應什麼都不告訴他。理智也告訴自己,一切事情都是註定的,不能改變。不能說破,若不想一切人都死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