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最無助的就是普通人。不僅要生活在異族的恐怖陰影之下,更要受同出一類的修行者的盤剝。幾十年如一日,辛辛苦苦地勞作,只爲了能混上一口吃的,繼續活下去。拜小劍的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擡着眼梢朝左右一瞥。在兩旁挖掘靈礦的都是村裡的叔叔伯伯,他們身軀佝僂,神情麻木,像一臺上緊了發條的木頭人。拜小劍心中一嘆:“難道我以後也一直要過這樣的日子嗎。”他望見父親被太陽曬成紅棕色的背脊上,如雨般淌下一道道汗水,心中一陣心疼。“爹孃把我養了這麼大,不能再讓他們受這樣的苦了。我要努力才行!”拋下心中雜念,拜小劍又堅定地握緊了手中的鐵鍬柄。高高掄起,使勁地砸下,鐵鍬尖釘在巖縫上,震得雙手一陣微麻。拜小劍咬緊了牙,用力一抽,帶落一小塊石片,一塊深綠色的靈石從石縫間掉落下來。工地上乒乒乓乓的撞擊如同雷雨前的蛙聲,響成一片。工人們****着上身,背上汗流如雨,碩大的汗珠在炙熱的陽光下閃動着光芒。忽而,一片不知從哪裡飄來的烏雲,朝雙峽山移來。遮住了炙烈的太陽,四周的氣溫霎時間陰涼了許多。正當工地上的工人很愜意地享這抹意外的涼爽時,那些監工站崗的修士們卻個個臉色嚴峻,擡頭望着那一大片越移越近的烏雲,眼中充滿警惕。“師兄,會不會是妖?”一個年紀只有十七八歲的修士朝身旁一位年長些的修士問道。“可能只是路過吧,應該不敢來掠奪我們的礦脈。你忘了上一次咱們谷裡派了十幾個核心弟子,搗毀了附近一座妖穴了嗎?以咱們九陰谷的實力,沒有哪個不開眼的妖怪敢找咱們的麻煩。”那位年長些的修士如是安慰身旁的師弟和自己。那年輕修士心想,正是因爲咱們搗毀了妖穴才難保這些妖怪不是衝着咱們來的。但沒有把心裡話說出來,只是心中的不安更濃了些。那團妖雲緩緩地降了下來,像一張巨大的黑網,之前還是烈陽高照,不過轉瞬,卻陰冷得像下了場一秋雨。“戒備!戒備!妖族來啦!快戒備!”不知從哪傳來一聲大喊,頓時石破天驚。九陰谷的守備弟子集結在一處,嚴陣以待。那些做工的普通人,更是亂成了一鍋粥,四處亂躥着逃命。“不要慌!不要亂!有我們在,你們有什麼好怕的!妖也好,靈也來,來了都要送死!他孃的!不要亂跑,都給我站好!誰跑老子就先宰了誰!”有幾個修士扯破了嗓子又喊又罵,亂蟻般的工人們稍稍安定了下來。這些人平日裡也有遇到過妖族來襲的事件,很快便冷靜了下來。“都給我乖乖的排成隊站好!看老子們怎麼降妖。”說話的是守備修士的領袖,一個納靈境巔峰的修士。他用看冰冷的目光打量着木訥老實工人,心裡卻只關心兩件事。一是妖族來犯,這處靈石礦脈還能否守住。二是若守不住該怎麼抽身逃命。至於這些普通人的生死,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待得那修士轉過身去,拜小劍的父親扯了扯拜小劍的衣角。壓低了聲音道:“等一下,我一喊跑,你就拼命跑回家,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停下。”拜小劍點了點頭,“爹那你怎麼辦?”“傻孩子,我當然也會和你一起跑回家啦!這些仙人的話信不得,萬一真的有妖族入侵,他們只會顧着自己,不管我們死活。”拜小劍又點了點頭。拜小劍的父親朝左右一瞥,所有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每個人都清楚,當厄難真的降臨,能夠救命的只有自己的雙腿。烏雲越壓越低,修士們臉上的神情也隨之越繃越緊。一個個神情專注地望着即將落下的雲團,劍拔弩張!就在這時,拜小劍父親的雙目陡然一亮,暴喝一聲:“跑!”原本安安靜靜的工人們像受驚的兔子般,拼盡全力,拔腿朝山下跑去。嚴陣待敵的修士們措不及防,回過神來時,工人們早已如同一盤散沙般朝山下奔去。“媽的!都給我停下,誰敢再跑我就殺了誰!”拜小劍聽到氣勢洶洶的喊話聲,從背後追了上來,心中頓時緊張起來。這些修士殺人眼都不眨一下,若是被盯上,真的就會沒命的!“拜小劍,快跑!快跑!不要回頭!”拜小劍聽到父親的聲音,像溺水者抓住了浮在水面上的一段枯木,頓時瘋狂地向前奔跑。山道崎嶇,長滿了荒草,他的深一腳淺一腳,嗖嗖地踩進草叢裡,身上的衣服被草莖樹枝刮破了好幾道口子。在奔跑中,天地之間彷彿變得寂靜無聲,他所能聽到的只有自己胸膛裡敲鼓般的心跳聲。“拜小劍!”一道彷彿來自意識深處的呼喊,震住了拜小劍的腳步。他猛然回過頭來,看到父親表情痛苦地停在原地。拜小劍父親看到停下腳步的拜小劍,眼淚沒過了眼眶。“快跑……”拜小劍父親用他餘下生命的所有力量喊出了這句簡短的話語,終於倒了下去。而在他身後,現出了一名白袍修士,手中緩緩提起一把染血的長劍。“他殺了我爹!”拜小劍腦袋裡閃電般的冒出這個念頭,旋即陷入了一片空白。他的臉色麻木沒有表情,眼眶裡的淚水卻像自作主張似的溢出來,流過臉頰。那修士擡起頭,凶神惡煞地盯着拜小劍。“誰再敢跑,我就殺了誰!”修士的恐嚇沒起到一點作用。所有人都知道,妖怪馬上就要來了,這些修士不會分出太大的精力來阻止他們逃跑,若現在乖乖回頭,就只有死路一條!同伴的死反而激勵着餘下的人更加不要命地朝前跑。拜小劍也旋即回過神來。“家裡還有娘,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如果我也死了,娘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