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風愣了一下,此時,那上燭霄漢的萬丈金光已漸漸消沒,祖師婆婆現出了蓮花重塑的身形來,只是她如今的相貌和張遠川夢中所見略有不同,雖然還是丹鳳眼、吊梢眉,依舊美豔不可方物,但瞧上去卻已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婦人。
明風仔細地看了一晌,覺得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祖師婆婆淡然一笑,忽然臉上一紅,一陣華光閃過,竟然變成了個身着大紅衣冠,面帶七分儒雅,三分邪氣的方士。
只聽明風“啊呀!”一聲驚叫,臉上頓時先紅後紫,紫了又青,青再轉白,白又變黃,五彩紛呈,實在好看,直瞧得張遠川又是好奇,又是緊張,不過,最終明風還是恭恭敬敬地對祖師婆婆深施一禮:“原來是風前輩,明風失禮了。”
祖師婆婆轉眼又再變回女身,笑問明風道:“如今你還要捉拿我嗎?”
明風窘色畢現,連連說道:“不敢,不敢,風前輩說笑了。”
祖師婆婆毫不放鬆,單刀直入地又問道:“我可偷了你們崑崙的七品金蓮呀,你這守閣長老打算怎麼交代?”
明風捋捋白鬍,打哈哈道:“瞧風前輩這話說得!不就是七品金蓮嗎?其實風前輩只要說一聲,晚輩立即雙手奉上,哈哈,那也就不會產生這麼多誤會了!”
祖師婆婆滿意一笑,卻又鋒利的說道:“不要叫我風前輩了,我說了,我如今是血魔!”
明風尷尬地笑道:“怎麼都好,對明風而言,風前輩永遠都是風前輩呀!”
張遠川覺得自個兒的腦子有點不打彎兒了,他傻傻地插話問道:“師叔祖,原來你認識我婆婆?”
明風惱羞成怒,擡手就給張遠川一個暴慄兒:“臭小子!你明明知道是風前輩當面,竟敢一直不跟我說?”
祖師婆婆擺擺手,道:“你不用怪遠川,是我不想讓人知道。說起來,我和你當年只有三兩面之緣,難得你還記得一點香火之情。”
明風臉色一正,復又輕輕一嘆:“當年風前輩的大恩,明風沒齒難忘,只是沒想到,如今竟……”
祖師婆婆也嘆道:“都是過去的事兒啦,當年我也只是舉手之勞,今日我給你惹來這麼大的麻煩,也算兩清了。只是我這個重孫,如今既然已經拜在你們崑崙門下,就要勞煩你多照顧了。”
明風笑道:“風前輩客氣了,遠川不也是我的侄孫嗎?”
祖師婆婆衝明風灑然一笑,又轉頭對張遠川說道:“好孩子,我剛剛重塑肉身,崑崙不是久留之地,我這便要走啦,等你日後下山,一定要到烏風潭來瞧瞧我這老太婆呀!”
張遠川十分不捨,但也知道祖師婆婆多在崑崙停留一刻便要多一分危險,反正祖師婆婆已然有驚無險地重塑了肉身,他也心滿意足,於是連忙說道:“婆婆,你快走吧!被人看到了可就糟糕!我日後再去烏風潭探你!”
祖師婆婆佯怒道:“臭小子!這麼不待見我嘛?”
說罷,祖師婆婆又衝明風微一頷首,倏然身化一道金光,瞬間淼無蹤跡。
如此神乎其技,張遠川看得瞠目結舌,就連見多識廣的明風也是讚歎道:“金光縱地術!想不到我竟還能有幸得見!僅憑這一手,崑崙眼下就沒人能留得住風前輩!”
張遠川頓時被這話勾起了好奇心,問明風道:“師叔祖,你怎麼認識我祖師婆婆的?”
明風狠狠瞪了他一眼,罵道:“你還好意思說?這次可真要被你害死了!”
張遠川頗感委屈:“我怎麼知道你和婆婆相熟呀?祖師婆婆也不說,那種局面下,誰又敢告訴你呢?”
明風喟然一嘆:“告訴了我也沒用!像風前輩這樣的人,可以利用你,可以逼迫你,可以收買你,可以算計你,可她就是萬萬不會主動開口向人求助!不成功便寧願成仁!”
張遠川想了想,倒也覺得明風說得在理兒,不由有些黯然神傷:“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她老人家啦!我還不知道婆婆的名諱呢!”
明風道:“風前輩的真名我是不知,但我知道她行走江湖用的是風非凡這個名號。”
張遠川好奇心又起,拐着彎兒追問道:“師叔祖,你說我祖師婆婆與你有恩到底怎麼回事兒?你給我講講婆婆當年的颯爽英姿吧!”
明風打鼻子裡哼了一聲:“臭小子!少在這兒套道爺的話!今日咱爺倆要是能平平安安混過去,我就給你講講!”
張遠川訝道:“啊?這是什麼意思?”
明風有些愁眉苦臉地嘆道:“藏珍窟一開,玉虛宮那裡必然會有跡象,更何況七品金蓮的浮生金光一開,恐怕崑崙九十九峰都瞧得一清二楚,想瞞是絕對瞞不住的!”
張遠川一聽頓時也犯了愁:“這可如何是好?”
明風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說着,兩人便循原路又回到了歸一閣的首層,剛剛站定,便聽到彷彿身側有人在不慍不火地問道:“明風師叔,你可安好?若有不妥,還恕我冒犯了!”
張遠川頓時心驚肉跳,不安地左看右瞧,他聽得出來人正是崑崙掌門玉陽子,可玉陽子的聲音明明近在咫尺,卻到處也看不到人影兒。
明風嘆了口氣兒,安慰張遠川道:“放心,他用的是傳聲循人之術,其實真人還在歸一閣外面呢。”
接着,他便也傳聲回答玉陽子道:“還請掌門放心!我已知掌門來意,但今日畢竟是我歸一閣的星月大劫,如今事態也已平息,我不便面見掌門,無論如何,明日我自會到玉虛宮說個清楚。”
玉陽子沉默一會兒,然後又傳聲道:“既然如此,想必師叔也已累了,還請師叔好好休息,我等明日在玉虛宮恭候師叔大駕,只是還請師叔也帶上張遠川張管事。”
明風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卻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語氣:“這又是爲何?他不過是我歸一閣的侍奉雜役罷了,去了又有什麼用處?”
玉陽子答道:“我等並無它意,只是今日之事事關重大,實爲我崑崙千年未見,不得不謹慎而已。”
明風默然,仔細想了又想,還是無奈答道:“既然是掌門的意思,那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