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我說什麼?”我和白斬來到一處角落, 我問。
他對我施了個禮:“昨晚嚇到小受姑娘了。”
小受……姑娘?白斬已經好久沒這麼叫過我了。
“不會啊,沒、沒什麼的……”我結巴的說,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
他跟我解釋, 眼睛卻自始至終不看向我:“其實這是白斬家族的遺傳病, 吃藥可以控制好的, 只是昨晚我忘記了吃藥, 因此嚇到了小受姑娘, 真是抱歉。”
我忽略掉他那讓我有距離感的稱呼,說:“那……那這個病嚴重嗎?萬一傷到眼睛的話,麻煩很大的。”
“並沒有什麼大礙, 只是會變成昨晚你見過的那種紫色,比較駭人。”
“不會的!就算變成那個樣子, 你依舊……依舊很好看的……”我心情有些低落, 一時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詞來形容他。
“小受姑娘見笑了。”
“我說的是真的!白斬你長得很好看的……眼睛變成紫色……就更好看了……”
天啊, 我在亂說什麼?
“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了,你也去吧。”他忽然快步越過我走掉。
我只來得及“哎”了一聲, 轉頭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低頭看着地面有些發愣。
頭上癢癢的,擡眼去看,霍小攻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坐在了斜上方的石臺上,拿着根狗尾草在戳我的頭頂。
“你幹嘛!”我捂住了頭。
他含着笑不說話, 又用那個毛茸茸的草尾巴撓我的臉。
我亂扇一氣, 伸手去抓他:“霍小攻你夠了啊!”
他的笑意越來越明顯, 這次卻反常的一點都不躲, 任我跳起來揪他的臉。
他不躲, 我反而使不上力了,輕輕放下手, 站在原地問:“你真的要一個人去?”
他點點頭,從高臺上跳下來,站穩之後依舊比我高了許多。
“做什麼非要一個人去?很危險的……”
他的手忽然伸過來,我以爲他又要搞什麼惡作劇,嚇得閉上眼睛,等了半天,只感覺到他在我的頭髮上揉了揉,然後滑下來替我將碎髮挽到耳後。
“這麼大的人了,一點女人的樣子都沒有。”
“——霍小攻!你找死!”我一腳將他踢飛。
就知道他只會嘲諷我,從來不會說句好聽的!
我氣鼓鼓的回到寢室,可是心情卻不知爲何輕鬆了許多,一邊收拾行李一邊想,難道我必須得跟霍小攻吵架才能緩解我的心情?唉,我這都什麼毛病啊!
“小受!”溫慧從門外奔進來。
我回頭:“你回來啦?蓬絮找到了嗎?”
溫慧點頭說:“找到了!她家就在山腳下呢!她說要跟我和笨蛋煌一起去,小受,你也跟我們一起吧!”
蓬絮也跟南宮一起去了?這麼熱鬧,都快湊成一鍋粥了……
我哪敢再來插一腳啊?
“不用了,南宮他帶着你們兩個肯定已經很辛苦了,我和白斬一起也好啊,白斬他人一直不錯的。”
溫慧似乎也考慮到南宮煌會累,想了一會兒說:“那好吧,不過如果你半路發現那個白斬很討厭,那你就來找我們!”
我笑了:“好好好,哎,你快點收拾吧,一會兒申時我們就要出發了。”
溫慧這纔像只莽撞的兔子一樣衝到牀邊,拿過一張牀單,把凌亂的衣物全都包了起來。
我看看自己疊好的衣服,再和她的對比一下,想起霍小攻剛剛說的話,如果我都沒有女人的樣子,那溫慧呢?豈不是更……
啊,不要想了不要想了,霍小攻那傢伙說的話怎麼能信!
申時,我和溫慧準時來到山門口,其他人也都到了,唯獨不見蓬絮。
我便問大家,南宮說:“哦,她家在山下嘛,說要回去整理行李什麼的,讓我們一會兒到山腳下去和她會面。”
溫慧點頭:“恩,所以我們現在快點下去吧,別讓小絮妹妹等急了。”
一行人來到登雲麓底部之時,蓬絮正在路邊的樹蔭下等我們。
“溫慧姐姐,小受姐姐。”蓬絮對我們作了一揖,微微一笑。
即使她微笑着,我卻依舊看得出她神色有些抑鬱。
“蓬絮,這次在路上要小心哦。”我走過去對她說。
她點點頭:“絮兒會的。”
我握緊她的手:“我娘說過,幸福是要靠自己爭取的。”
蓬絮稍稍睜大了眼眸:“小受姐姐……”
我對她眨眨眼:“加油!”
“恩!”
“那麼我們就此出發吧,半個月後,再在這裡重聚,看看各方有無收穫。我家鄉就在苗疆,對那裡比較熟悉,所以想先去那裡找找,你們呢?”
南宮撐着下巴:“我是打算先去問問我師父的,他見多識廣,肯定知道些消息。”
“我隨便轉轉。”雷元戈道。
霍小攻不說話,不過看樣子跟雷元戈的打算一樣。
“那麼我們就此別過,各位,路上小心。”白斬抽出長劍,催動口訣,須臾之間長劍便飛舞在空中,白斬站上去,回頭對我伸出手,“小受姑娘。”
“啊?哦……”我拉住他的手,站到劍上,差點忘記了他是蜀山弟子,學了御劍術。
南宮一行也御劍而行,我低頭看向地上的霍小攻,他正仰頭望着我。
“你路上小心啊——”我朝他大喊一句。
漸漸飛遠,我沒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身邊的氣流越來越急促,我想起紫英爹以前御劍載我之時的情景,不由說:“那個,白斬,我能抓着你嗎?”
“可以。”
我牽住了他衣袖的一角。
御劍破空,浮游萬物之上,低頭俯瞰地上景緻,一時間覺得自己真的很渺小。
想起之前霍小攻在清冷仙人面前說,他要闖出一片天地,幹出一番大事業,我嘆氣,爲什麼明明是一個娘生的,我和他的願望就差了這麼多。
找個喜歡的人,一輩子平平安安的度過。不知何時,我的夢想已經變得如此平淡。
可是,那個喜歡的人,就一定能和自己在一起嗎?
•
“到了。”白斬說道。
我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雙腳已經落在地面。
“這裡就是……苗疆?”我看着四周的景象,果真和蜀山不太一樣,有種不同的風味。
“是的,我們先找家客棧落腳,再慢慢尋找磐龍石的消息。”白斬在前面帶路。
“哦……好啊……可是白斬,你不是說你家鄉在這裡嗎?你不回去看看?”
他腳步頓了一下:“我家離這裡還很遠,苗疆很大。”
“哦……”我跟着他的腳步來到一處苗族特色的客棧落腳,白斬付了兩間房子的錢。
我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我付一半吧。”
“沒事。”他看向外面,“我先去打探一下消息,你要是累了就先在房裡休息吧。”
走得那麼急,我連話都來不及對他說。
好吧好吧,不帶我去就算了,我自己去別處轉轉唄。
跟客棧掌櫃打了個招呼,我便走到大街上去。
啊,對了,之前婉水不是說她家鄉是在苗疆大理嗎?也不知道這裡離大理遠不遠啊?
我走到一家賣麪食的小吃攤問女主人:“請問您知道大理在哪兒嗎?”
她揉麪的動作驟然一頓:“你問大理做什麼?”
我被嚇了一跳:“呃……我……我有個朋友她住在大理……”
她忽然重重的嘆了口氣,眼裡含了些水光:“大理……大理已經……”
“大理已經?”我感覺不妙。
“唉,姑娘,勸你一句,千萬不要去大理,如今大理在一片戰亂之中早就毀的不像樣子,你那個朋友,怕是已經不在了。”
“什麼?!大娘,您說清楚啊!”
我激動地拉着大娘問了好久,才鬧清楚如今苗疆其實正處在戰亂之中,黑苗和白苗兩族一向不和,眼下已經演變到開戰的地步,黑苗族人佔了上風,聽說白苗族的很多城鎮都已經被攻下了。
“我原本也是白苗人,住在大理,這幾年才遷來這個邊境小城,做點小生意圖個清閒,沒想到……唉,好好的一片家鄉,就這麼……”
提起了人家的傷心事,我不由很是內疚,還好聽大娘說他們是舉家遷過來的,家裡人都很安全,不然我真的要愧疚死了。
“姑娘啊,吃點什麼吧?大娘請你,給你做碗麪怎麼樣?”她擦了擦眼角,繼續揉麪。
“啊,不用了不用了——”
“送你都不要,果真笨的像豬。”
這是誰在說話?
我疑惑的回頭去,頓時驚訝的張大了嘴:“是你?”
•
白斬在一片茂密的樹林前駐腳,眼前就是這一帶的人熟知的月光城的所在。
只可惜現在不是正月,月光城一年只在正月十五左右出現一次。
白斬冷笑,對着面前的樹林施法。
小小迷障,騙得過其他人,騙得過他拜月教長老嗎?
施法結束,白斬忽然覺得胸口一痛,眼前一黑,以手撐住地面纔沒有摔倒。掙開眸子的時候,雙眼又變成了紫色。
不由想起阿邙在他臨走前說的話。
“你明明就知道不能再接近她,又爲何要帶她一起去找磐龍石呢?”
他咬牙,儘量平復內息,那又有什麼辦法,眼下唯有跟着她纔有可能找到《御仙訣》,他決計不能讓其他人搶走這條線索,只有跟在自己身邊才最安全。
眼前的樹林被他打開一條通道,白斬勾脣,樹林沙沙作響,忽然傳出一個女子嬉笑的聲音:“嘻嘻嘻,你騙得過其他人,騙得過你自己的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