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見和龍葵鬼準備禦敵,景天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魔劍,轉回頭對二人說道:“不要跟他們硬拼,咱們看準時機,搶路到門口!”
雪見一怔,隨即會意點了點頭。龍葵鬼卻好整以暇打了個哈欠,慢悠悠說道:“那不是很無聊嗎?慢慢把他們全殺光了,豈不是有意思得多?”話音未落,馮爺已欺近到身前,手中一杆九環刀徑直朝三人劈將過來。
景天沒了兵刃,急忙側身躲過,忽的眼前血光一閃,雪見拔出巫月神刀迎着九環刀劈上。耳畔聽得“鏗”一聲響,半截斷刃化作一道銀光飛出,那九環刀竟已被斬爲兩截。
馮爺大駭,自己這九孔大環刀乃是精鋼打製,厚重無比,平日裡連鐵甲也能劈開斬透,沒想到竟被這小姑娘一刀砍斷。不及反應,雪見又是一刀劈上,馮爺拋下斷刀,反手十指如鉤去拿她手腕。
雪見急忙縮手,手中長刀不斷搶攻,血光在身前連成一片。她從前只練過短刺短劍,刀法卻是十分拙劣,好在馮爺對這削鐵如泥的巫月神刀十分忌憚,出招時不免縮手縮腳,竟真被逼退了幾步。否則憑他武功,數招之內便已將刀奪下。兩人相持數合,其他的霹靂武士已經圍到,手中各執兵刃,眼看就要攻上。
但見一股紫雷轟然迸發,其響震耳欲聾,在周圍形成一個雷電圈子,極是耀眼奪目。龍葵鬼手舞巨鐮,將圍攻衆人逼退,幾個霹靂武士見勢不妙,立即結成陣勢,伸出左掌,用霹靂天火手對準景天等人。
景天叫道:“走!”雙手拈訣凝氣,一股狂風呼嘯而出,將面前幾人逼退了數步,露出一條空隙。三人趁機疾衝向大廳出口,楚江東不敢稍有滯疑,緊跟在三人身後。馮爺喝道:“哪裡走!”伸手從一名屬下手中奪過長刀,朝三人飛擲而去,同時數個霹靂武士圍上,隆隆聲響,四周烈焰火球如暴雨一般狂襲而來。
雪見聽得耳後風聲呼嘯,當即反手一刀揮出,鏗一聲將馮爺擲來的長刀劈到一旁。她自幼生在唐門,對聽風辨位之術熟稔至極。龍葵鬼掌中巨鐮飛舞,揮出一股赤光夾裹着紫電驚雷,轟隆隆與那數十個火球飛撞在一處,直震得地崩磚裂,激盪起一大片飛沙塵土。
幾人已趕到廳堂出口,馮爺大喝道:“別讓他們跑了!”霹靂武士得令,一個個如惡虎般飛撲而來。龍葵鬼嘻嘻一笑:“不陪你們玩了!”水袖一招,那柄插在牆上的魔劍紫氣驟起,鏗一聲拔出飛回到景天手中。
只聽廳堂內咯吱吱一陣巨響,剎那間地動山搖,原本如一潭死水的流沙忽然翻滾了起來,猶如翻江倒海,周圍的石柱也重新啓動,激射出暗器火柱。
馮爺大吃一驚,這一下突變來的太快,一干人猝不及防,被捲入了流沙,霹靂武士們急忙躲閃,不少人被暗器擊中,躲開了暗器的又被火柱掃中。一時間慘叫聲此起彼伏,衆人身上紛紛着起火來,拼命掙扎卻被流沙死死捲住。
馮爺回過神來,雙腿卻已經深陷入黃沙中動彈不得,當即伸手抓過一個霹靂武士,當做盾牌貼在身旁。只聽那那武士連連慘叫,幾許功夫,身上已經不知插滿了多少暗器飛鏢,接着又被火柱掃中,肌肉着起火來,散發出一陣難聞至極的焦臭之氣。
馮爺拋下手中那人,又抓起一人當做盾牌,忽聽得頭頂轟隆隆直響。擡頭看去,正是那插滿了刀片的天花板又砸了下來。這時有的武士已經被流沙吞沒,只露出雙手拼命掙扎,終究連指尖也沒進沙中。
廳堂內猶如人間煉獄,慘不可言。景天不由將視線別了開去,雖知這些都是大奸大惡之人,但此等慘景終不忍多看。馮爺又氣又急,萬沒想到他用之不知擊殺過多少強敵的機關,有朝一日竟會用在了自己身上,氣得破口大罵:“幾個小賊!看爺爺抓住了你們,把你們一個個抽筋剝皮!碎屍萬段!!”撇頭怒視着景天等人,雙目通紅如欲噴血。
雪見哼道:“你們作惡多端,把德陽百姓害得死不死活不活,今日這是罪有應得!”眼見霹靂堂衆人掙扎不脫,已陷入死地,想來這些人死在自己的機關之下也算是報應。幾人不再理會,轉身往總舵深處而去,走出好一陣,身後廳堂機關仍隆隆作響,傳來陣陣淒厲慘叫。回想起方纔之險,幾人各自心有餘悸。
又走下兩層,楚江東連續打開兩道機關閘門,第三道門是一個厚重的大鐵閘,楚江東卻沒有鑰匙。景天用魔劍將門鎖劈斷,幾人一齊將大鐵閘拉開,一股鐵鏽混合着血腥的氣息傳了出來。向裡看去,是一條狹窄向前的通道,十分昏暗潮溼。
楚江東壓低聲音說道:“這裡進去就是地牢了,羅堂主嚴令弟子不得隨意靠近,平日裡守備極其森嚴。好在現在總舵人手不足,咱們小心點進去。”在楚江東帶領下,幾人一路前行,避開哨卡,來到地牢深處。
越往裡走,血腥氣越發濃郁,牆上掛着各式各樣的鐵質刑具,令人不寒而慄。景天往地牢內看去,大部分牢房都是空的,只有刑架之上掛着幾副殘屍斷肢,場景極是可怖。雪見忍不住一陣反胃,強忍着沒有嘔吐出來,景天也十分不適,只有龍葵一如往常。幾人小心避開獄卒哨卡,一路走一路找,找遍了沿路的牢房,卻始終沒有紫萱的身影。
雪見越找越急,轉過頭瞪着楚江東道:“你們到底把人關在哪裡了?爲什麼找了這麼半天都找不到,是不是你故意帶我們繞來繞去的?”楚江東趕緊道:“小人豈敢!只是這地牢平日從不許我們靠近,抓進地牢的人都被關在什麼地方,也只有看守牢房的獄卒才知道。”
景天說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去抓個獄卒來問一問。”楚江東搖頭道:“不成啊,地牢中也有不少機關,這裡的機關連我都不熟悉。一旦驚動了獄卒,到時候他們把機關一開,再把我們困在地牢中,那可就……”
雪見在原地來回踱步,苦苦思索,忽地頓足站定,說道:“景天,你剛纔說這個霹靂堂總舵,是一座古墓所改建的是嘛。一座古墓最安全、最隱秘的地方會是哪裡?”
景天雙眼一亮,說道:“墓室!”
“對!你知道怎麼找出墓室的位置嗎?羅如烈吩咐過要對紫萱結嚴加看管,說不定紫萱姐就被關在那裡!”雪見說道。
景天心想不錯,說道:“只好試一試了。楚兄,煩勞你把總舵佈局大致的構造畫下來,畫的仔細一些,讓我好好看看。”說着從一旁牆壁上取下火把,點了些枯草燒成灰燼,用腳踏碎,示意楚江東以灰作畫。
楚江東用手指蘸着灰燼,在地面上簡單畫出了霹靂堂總舵的佈局,從入口,密道,大殿,大堂,直畫到地牢附近,一邊畫一邊做着介紹。景天細細聽着,直到其將總舵的大致構造畫完,方纔注意到這座古墓構造當真是極盡巧思,不論風水學還是機關學,皆可謂鬼斧神工。其手筆之大,規模之宏,絕非一般的貴族豪紳可以享用。
景天從前翻看過不少講述古物來歷的古籍,講到從墓穴中發掘出的陪葬珍寶時,便會穿插一些墓葬機關風水學的知識。但景天所知其實十分有限,要從這簡陋的地圖中推斷出墓穴的方位,委實不易。
盯着地圖看了好一會兒,景天忽覺得這圖似乎有些眼熟,回想起自己先前看到的磚紋圖樣,又向楚江東詢問了一些細節。
楚江東一一說明,景天方纔知曉,原來霹靂堂創立之初,總舵曾在江南一代設立百年之久,根基甚爲深厚。之後門派鬥爭不斷,幾經遷移,大約在五六十年轉到德陽之地。
那時的堂主正是雷嘯天的父親,他將總舵遷移至此後便離世而去。在那之後,雷嘯天數十年嘔心瀝血,方纔將霹靂堂重新整治到後來這般興旺模樣。
說到此處,楚江東喟然一嘆,道:“當初我是敬仰雷老堂主,方纔加入了霹靂堂。可是十多年前,雷老堂主竟忽然失蹤了,羅堂主用盡手段四處找尋,卻始終無果。如今羅堂主信奉妖邪,將霹靂堂帶上不歸之路,怕是再難有當年氣象了……”
楚江東兀自喋喋不休,雪見腦海中忽地一個閃念,隱隱約約似是捕捉到了什麼,卻又太過模糊,不及細思便一閃而過。
雪見想起從前曾聽爺爺提過,霹靂堂主雷嘯天武功蓋世,爲人也是仗義豪邁,堪稱一世之雄。但當爺爺提起雷嘯天時,神色中總有一抹頗爲複雜的思緒,似有什麼心事不願開口。雪見嘗試詢問,爺爺卻總將話題岔了開去。
景天沉吟不語,低頭盯着那地圖,也用手指蘸了草灰,在圖上緩緩點畫着,似是在推算着方位。一時間衆人默然不響。半晌後,雪見突然開口道:“我問你,雷嘯天失蹤大概是多久前的事?”
楚江東思索了一會兒,說道:“那是十七……十七八年前的事了。”
雪見一驚,心中隱隱不安,說道:“雷嘯天失蹤之前,可曾發生過什麼怪事麼?你仔細想想,那件事是否與唐門有關?”
楚江東怔了怔,說道:“姑娘你怎知道?此事說來很是怪異,雷老堂主失蹤前一年,唐家堡掌門人唐坤的確曾突然來訪。”
這句話出口,雪見心猛的一沉,說道:“然後呢?爺……唐坤掌門來找雷嘯天做什麼?”
楚江東說道:“那時我入霹靂堂不久,對堂主之事不敢多問,只記得那時兩人閉關密談整整一日,沒得堂主之命,誰也不敢打攪。一日之後唐坤掌門離去,雷老堂主將總舵所有人召集到大堂,臉色很是難看,似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嚴令門衆不可將此事外傳,隨後召令幾位長老聚會商議。自那之後,雷老堂主越來越少露面,大約一年之後便不見了蹤跡。至於究竟發生了什麼,卻是不得而知了……”
雪見喃喃說道:“……難道真有這樣的巧事?可若真是如此,爺爺爲什麼十多年來對此事都隻字不提?霹靂堂又爲什麼不肯外傳?”
楚江東並未留心雪見的話,續道:“雷老堂主失蹤之後,堂中有不少人傳言說老堂主是遭了唐門毒手。因爲據門中弟子觀察,與唐坤掌門見面之後,雷老堂主似是有中毒跡象,雙腿移動越來越不便,後來甚至常要人攙扶着走。可若真是如此卻又怪了,唐坤掌門和雷老堂主都是武林泰斗,二人素無仇怨,若是因此事結仇,霹靂堂與唐家堡定是不死不休,最終必會兩敗俱傷。唐坤掌門爲何要如此做呢……”
雪見瞪了他一眼,說道:“胡說八道!唐家堡纔不會無事生非,定是你們霹靂堂挑釁在先!”楚江東不敢辯駁,只得喏喏稱是。雪見說道:“我問你,十八年前,唐坤掌門的長子唐豐和新婚妻子出遊時雙雙暴斃,是不是你們霹靂堂做的?”
楚江東一愣,說道:“什麼……唐豐是何人?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雪見柳眉一豎,楚江東趕忙道:“姑娘明鑑,霹靂堂與唐家堡數十年來從無仇怨,便是唐坤掌門之名,也是當初他來尋找雷老堂主時方纔聽聞,至於姑娘說的唐豐,小人確實從沒聽說過啊!”
雪見看他模樣不似假裝,心中又生疑竇,倘若唐豐夫婦真是霹靂堂害死的,其門中弟子又怎會對此事一無所知?唐豐夫婦暴斃之後,唐坤突然來訪雷嘯天,隨後雷嘯天離奇失蹤,這幾件事如此接近,難道竟是巧合?若不是巧合,其中究竟有何關聯?
雪見思緒紛亂,忽聽景天一拍手道:“有了!就是這裡!”伸手在地圖上畫出了一個方位。三人圍了過來,景天說道:“我終於想起來了,這是一座前朝皇帝的古墓。這座墓是依照五行風水而建,按照風水規矩,墓室的地宮應該建造北方的水位。”說着點示圖中部位,將目的地標識了出來。雪見大喜,也不忘調侃景天兩句:“你那些沒用的古董知識,竟然也有能派上用場的時候。”
幾人再度啓程,按照圖示路線往北而去。但霹靂堂地牢道路曲折複雜,猶如迷宮一般,委實難以辨別方向。景天沿路做下標記,一路向前。
大約半炷香功夫後,來到一處通道的拐角,見拐角後盡頭處放着一座鐵板,前面守衛着兩個獄卒。
景天心想這鐵板定然是通往地宮的入口,否則門口怎會有人把守。正思索對策時,忽然雪見拉過楚江東,說道:“你對那兩個人說,是馮爺讓你來問話的!”說着不等楚江東回答,一伸手將他從拐角推了出去。
兩個獄卒見到楚江東,大聲喝問道:“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楚江東手足無措,慌亂道:“我……我……是馮爺!馮爺讓我來問問那個……那個女人關着怎麼樣了?”
那獄卒甲說道:“問什麼!那女人關的好好的!有羅堂主的縛仙咒,她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逃不出去!”
景天雪見得知紫萱確實關押在此,心中都是一喜。卻聽那獄卒乙煩悶道:“只可惜馮爺吩咐過,這女人決不可有半點差池,讓咱們只能幹看着,真他孃的沒勁!咱可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美人兒啊,讓弟兄們先享受享受多好!”擡頭望見楚江東仍站在原地,不耐煩道:“杵在這兒幹啥呢?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沒別的事就趕緊滾!”
楚江東不知該如何,撇過頭望着景天等人,卻見雪見低聲說道:“引他們過來!”楚江東心念急轉,忽然伸手入懷說道:“是……馮爺還有……還有事要我吩咐你們兩個,說是消息絕密,絕不可走漏,你們……你們到這裡來……”一邊說一邊壓低聲音。
兩個獄卒見他神色鄭重,也不懷疑,走近了過來。忽然雪見從拐角處竄出,在獄卒甲脖頸處猛擊一掌。
那獄卒甲措手不及,砰地一聲,被打暈了過去。獄卒乙大驚,待要大喊,雪見刷一聲拔出巫月神刀抵在他咽喉,說道:“敢大叫就殺了你!去,把那鐵板打開!”
獄卒乙感覺脖頸處一陣寒氣襲來,彷彿將咽喉貫穿,嚇得顫抖不止,戰戰兢兢走到鐵板前掏出鑰匙,插到鎖孔中。雙手抓住鐵板把手,咯吱一聲把鐵板拉了起來。
雪見橫過刀柄重重擊在他後腦上,將他打暈過去。幾人上前,見鐵板下露出一條石階,通道內深邃狹窄,不見一點燈光。景天心中暗想:“自從進這總舵以來,已經往下走了三四層,再繼續往下,怕不是真要到閻羅殿了。”從牆上摘下火把,帶着三人走下石階,走了幾步,忽然聽到一陣嘩嘩響聲。
景天側頭看去,見到石階旁有一座幽深的水塘,似是一條地下水脈,不知通向何處。四人來到地宮中,這裡天花板異常高闊,磚石牆壁上點着幾盞長明燈,影影綽綽,極是陰森詭異。
楚江東從未到過此地,也不知是否有機關埋伏,幾人小心翼翼前行一陣,周圍牢房內盡是枯骨,忽然眼前出現一座寬闊的鐵籠。雪見看了一眼,大叫道:“紫萱姐姐!紫萱姐姐!”只見鐵籠內,一個紫衣女子跪坐在地,手腕被一道金色符文高高吊起,秀美蒼白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正是那闊別多日的苗女紫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