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知道密道所在,韓休寧忙喚來巫衛,令他們將族人集結起來,護送出谷。靈巫族巫衛隊長名作風三水,他年紀雖輕,但行事卻頗穩妥,思慮也極周詳,見韓休寧夜半三更地將他們喚來,又如此吩咐,便猜到定是有大事發生。風三水便道:“休寧大人,你令族人們出谷,明日的祭祀可怎麼辦?還有那位來自遠方的大巫祝,他來時若是無人接待,這又怎麼說得過去?”
韓休寧道:“此事關乎我族存亡,祭祀只好先放在一旁。至於使者大人……”她苦笑一聲,說道,“自然由我和族中幾位巫祝來迎接。其餘族人便讓他們速速避出谷去,躲得越遠越好。”她說着點出幾個人名來,俱是族中年老德高之人,有幾個還曾是巫祝,只是因年邁體衰這才歇在了家中。韓休寧道:“這幾位叔叔伯伯有的曾外出遊歷,有的擔任過巫祝巫衛,比起其餘人見識閱歷都要不凡,就由他們暫時協理一應外出事務,你選出一隊巫衛,隨行在旁,充作護衛,照顧族中老弱婦孺。”
她猶豫片刻,又道:“云溪……云溪也和其他族人一起,倘若我遭遇不測,他便是你們的……”話未說完便搖了搖頭,“唉,他年紀太小,不成。罷了,若是云溪不堪造就,你們也不必管他是不是我的孩子,另選一個大巫祝出來罷。”
風三水聽她話語中竟有了交代後事的意思,神情一變,道:“休寧大人!云溪大人自然是你的接班人,有你悉心栽培,他定會成爲一位像你一般的大巫祝,此時說這些還太早。”
韓休寧搖頭苦笑不已,風三水又要再說,她擡手止住,轉而說道:“大敵當前,這山谷中有女媧娘娘留下的使命,我身爲一族大巫祝絕不能置之不顧,你們是族中傾力培養的巫衛,也不可退避,但咱們族中那些老人孩子,卻不必和咱們一同拼命……若是我們這些人犧牲,也有他們爲靈巫族留下一條根……”
沈百翎在旁,聽她越說越是悲慼,忙微笑道:“有女媧大神保佑,靈巫族自會轉危爲安,也不必太過悲觀。須知禍福相依,此時雖是危急時刻,又怎知不會時來運轉?我能在事前打探到敵人的消息,說不定便是上天的預示,咱們烏蒙靈谷定能保全。”
韓休寧和風三水聽到他如此說,雖知道大半是寬慰之言,也不由得感到振奮。風三水大聲道:“三水也信沈先生所說,咱們靈巫族定能平平安安!”韓休寧微微點頭,道:“你這就去罷。”風三水彎腰行了一禮,轉身快步向外走去。
且不提靈巫族人從睡夢中驚醒時是如何茫然失措,亦或疑惑不解,待到天明時分,大半族人總算疏散完畢,風三水前來彙報,又道:“除去那十幾名隨行的兄弟,其餘巫衛已經集結好了,且聽休寧大人示下。”
韓休寧道:“很好!你帶上一隊人與我到谷口去,等待使者大人到來。大哥你……”她轉向沈百翎,說道,“還請大哥與其他巫衛守在冰炎洞口,以防不測。”
沈百翎點了點頭,直將他二人送到谷口,自己才轉步朝冰炎洞行去。到了洞前,果然看到有不少巫衛手提兵刃守在跟前,俱是村中年輕力壯的好手,還有幾名巫祝與他們一起,亦是手握長杖,神情戒備。看到他獨自走來,其中一個烏衣青年越衆而出道:“沈先生,你竟也回來了?快說說到底發生何事?三水讓我們守在這裡,還說有敵人隨時要來,這話是真是假?咱們村子在這兒隱居了千百年都平安無事,怎麼忽然會有敵人?”
沈百翎認得這青年名叫靜光,是靈巫族年輕一輩中頗有資質之人,雖還未升做正式巫祝,但已頗受重用。他看了一眼靜光,又環顧一圈,果然其他那些年輕人也都拿眼注目着他,顯是均疑惑不解,只是沒有像靜光這般直問出口罷了。
沈百翎肅然道:“三水說得不錯,如今我們已是大敵當前。”他指着冰炎洞口對着衆人道,“你們應當知曉,女媧大神曾將一件兇器封在了這洞中,並將這山洞封印託付給了靈巫族。從上古時期接受這個使命起,靈巫族始終信守誓言,世世輩輩隱居在此,鎮守冰炎洞。女媧娘娘爲了保護封印,也爲了保護守在這裡的靈巫族人,留下了一個上古陣法,這陣法能夠施展開結界,阻止外人進入烏蒙靈谷,這事你們可都知曉?”
衆人點了點頭,靜光十分機敏,當即道:“女媧娘娘留下的上古結界在每年臘日會消失整整十二個時辰,今日便是臘日,莫非惡人知道了這個秘密,要趁機來犯?”
沈百翎頷首:“正是如此!那些惡人來自中原一個名叫青玉壇的門派,都是些擅使仙術的修道者,他們的首領意欲奪取兇器,我們可不能讓他們得手。”
衆人皆應諾:“自當不負休寧大人託付,盡力守住冰炎洞!”
沈百翎又道:“青玉壇金丹之術頗具盛名,醫毒不分家,想來於毒術上也有鑽研,你們須得小心……”話音未落,忽聽一聲巨響,正是從谷口方向傳來。
霎時間迴音激盪,響徹全谷。巫衛們聞聽此響,都猜到只怕是敵人到來,忙握緊手中武器,裡三層外三層地擋在了冰炎洞口。靜光等巫祝也將長杖舉起暗暗蓄力。沈百翎憂心韓休寧等人,思忖再三,見冰炎洞前暫時無礙,便道:“我去谷口一探,片刻便回來。”說着躍上春水,風馳電掣般飛了出去。
不多時來到谷口,遠遠便見各色彩光爭相迸放,十分炫目。沈百翎足下劍勢不停,眯起眼定睛細看,只見谷口唯一那條通道中央,有數十人正鬥作一團,空中還有不少人逡巡掠陣,更有數人意圖從戰團上方御劍飛過,卻被自下衝起的各色光芒阻了回來。
靈巫族衆人都着南疆服飾,那些青玉壇弟子雖未穿慣常的褐色道袍,卻也均爲中原人士打扮,兩方打鬥激烈,卻彼此分明,不致於誤傷自己人。一時間仙術與巫術碰撞出灼灼光華,刀鋒與劍刃擊打出鏗鏘聲響,本就不甚寬廣的谷口籠罩其中愈發顯得擁堵不堪。
韓休寧率領着衆人且戰且退,漸漸來到了山谷通道最爲狹窄之處,那裡兩側都是極高山壁,山道唯有前後兩個方向,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那些青玉壇弟子見難以圍攻,索性都祭出法寶,御起仙劍,從上面攻了下來,衆巫衛便有些應接不暇。正當此時,沈百翎已飛到了他們頭頂,他大袖飛舞,伸手在面前畫了一個圓圈,青光隱隱,在畫圓處閃現出一個太極,沈百翎用力將雙掌向前推出,那青色太極圖樣便迸發出一股颶風,呼嘯着向前涌去。那些青玉壇弟子轉眼便被狂風捲飛到數丈之外。
韓休寧等人見此,臉色都是一鬆。韓休寧喜道:“大哥來得正是時候!方纔我們纔將使者大人迎入谷,便見這些惡人從外面闖進來……”
她話未說完便被一聲暴喝打斷,只聽那聲音吼道:“六合順天——斬!”
接着只見一道赤色弧光從前方拔地而起,直直朝着這邊劈來。沈百翎迎面感受到一股極其強烈的氣勢,心中驚歎,這劍氣飽含真力,強橫無比,絕非尋常弟子能夠發出,想來只會是雷嚴等絕頂高手的招術。
還未想完,赤色劍光來勢洶洶,剎那已到了跟前,衆巫衛擠在這狹窄□中無處可躲,大半張皇失措。縱是韓休寧竭力保持鎮靜,也不由得俏臉發白。當此時,沈百翎躍下地面,反手握住春水劍柄,向着赤光也劈出一道青芒。
然而就在青芒與赤光即將碰上之時,那赤光一個轉彎,竟避開了青芒折而向上衝去。沈百翎驚道:“不好!”只見那劍光已夾着浩浩氣流,劈向了山谷一側的山壁。
霎時間塵煙四起,遮蔽了衆人視野。只聽得巨響隆隆,大地震動不已,更有無數亂石從灰塵中滾滾飛落,沈百翎一面閃避落石,一面運起風術將塵霧驅散,只聽近旁處有人咳嗽幾聲,叫道:“我看到有人向谷中飛去了,快去攔住!”正是韓休寧的聲音。
接着又有一個男子聲音沉沉道:“這裡已經守不住了,我們快去冰炎洞!”又感喟道,“方纔劈劍之人功力深厚,見機極快,實是強敵,靈巫族怎會惹上這樣的人物?”嗓音頗爲陌生。
這時塵霧漸落,衆人的身形又漸漸顯露出來。只見一衆巫衛灰頭土臉,相互張望,風三水聽到了韓休寧方纔話語,提起銀刀便先向谷內追去,其餘幾人也紛紛跟上。韓休寧面上滿是焦慮,向着不遠處一個高大男子道:“使者大人,你可有受傷?”
那人本背對着沈百翎,這時側轉身來,纔看到他面上覆着一個銀色面具,露出的下半邊臉頗爲年輕。他手中也拿着一柄長杖,式樣與韓休寧所持相仿,卻又更華美莊嚴。他聽到韓休寧問話,搖了搖頭,道:“我沒有事。只是我們可得快些趕去邪劍處,遲了只怕來不及。”
韓休寧轉頭向周遭環顧,只見谷口已被方纔那道劍光開出一個巨大豁口,敵人從谷外源源不絕地涌入,此時再要阻攔已是不能,只得下令衆人速速回谷。她與沈百翎、幽都使者一馬當先,趕在前面。
途中沈百翎問道:“使者大人爲何急着趕去冰炎洞?”
那使者說道:“我名巫咸,是女媧殿十巫之一,你們叫我巫咸便可。”又道,“方纔聽韓巫祝所言,這些敵人意圖奪取封印在冰炎洞中的邪劍。邪劍被壓在封印巨石之下,尋常法術根本不可能撼動,想來賊人是打算趁封印鬆動時下手。現下我這裡有女媧大神賜下的法器,藉助大神靈力,再由我與韓巫祝聯手施法,當可將封印修復如初,到那時敵人再強也莫可奈何。”
韓休寧大喜,道:“若真如此,便是我靈巫族的大幸!”說着腳步愈發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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