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百翎呆呆看着眼前一幕,半晌才恍然明白,那青玉壇弟子手中捧着的便是那吸魂的玉橫,這奇物他曾在厲初篁處見過兩次,當時便覺邪惡異常,如今親眼見到動用它時的景象,愈發厭憎不已。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想到小鎮上千人口,一夕之間便沒了性命,而這只不過是青玉壇爲了煉藥利己所爲,此行此舉當真可誅!
他越想越怒,當即從春水劍上縱身躍下,手中捏起劍訣,向着那名青玉壇弟子一指,春水劍頓時發出一聲清越劍鳴,風馳電掣般朝着那弟子射去。只聽一聲慘呼,鮮血四濺,那弟子一條手臂已被劍鋒斬落,他手中那枚玉橫也滾落到了地上。
這一變故來的突然,衆青玉壇弟子還未反應過來,已眼看着師兄弟捂着斷臂倒在地上。有那見機快的,忙拔出仙劍,如臨大敵地朝着劍光來處望去。看到沈百翎只是一人,那些弟子戒備之勢稍減,忙團團將他圍了起來,其中一人叫道:“你是什麼人?怎敢到青玉壇的地界上撒野?”
沈百翎冷笑一聲,根本不答,手中劍訣不住變換,春水劍一擊之後早已回到他身前,此時漸漸升至頭頂,劍身散發出越來越明亮的青光。
那些青玉壇弟子見勢不妙,忙也舉起長劍攻了上來,然而沈百翎出招何等之快,霎時間春水劍分化出萬道劍影,夾着破空之聲朝這十數人迸發而去。只聽“誒喲”“啊呀”諸般痛叫此起彼伏,其間又夾雜着咣噹咣噹之聲,卻是不少弟子被劍光穿過手腕,仙劍掉落在地的聲響。
不過片刻,地上已橫七豎八躺了十多人,沈百翎伸手將春水劍召回,心中微感疑惑:按理說吸魂這等大事雷嚴當派遣得力弟子來辦纔是,怎麼這些人卻如此膿包?這念頭在他腦中不過微微一轉,一低頭看到泥土上散發出淡淡白光的玉橫,沈百翎便顧不得再細思,俯身將它拾在了手中。
沈百翎將那玉橫託在掌心細細打量,說來他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物事,如此拿在手裡近看卻是第一回。然而一眼看去卻隱約有幾分失望,這東西雖是件異寶,外觀卻頗粗糙,不過大略打磨成一個長條,其上淺淺鑿出幾道紋路,若非無時無刻不籠着一層白光,瞧來與市集上那些粗劣玉器也沒什麼區別。
他又仰首望天,此時無人運功催動玉橫,漫天魂魄沒了吸引,無所依靠地在天地間飄蕩了一會兒便化作無數光點散入空氣。沈百翎知曉若非自己及時阻止,這些魂魄的結局只能是成爲青玉壇煉藥的材料,若是自己晚來一會兒,它們也恐怕只能淪爲荒魂,如今死者雖不能復生,好歹也能重入輪迴,比之那些已吸入玉橫的魂魄,已算得上不幸中的大幸。
沈百翎幽幽看了半晌,嘆了一口氣,伸手預備將玉橫放入懷中。恰在此時,一陣暈眩翻涌上腦,沈百翎身子微微一晃,險些摔倒在地。他微感驚愕,忙暗中運起真力,誰知這一提氣,只覺丹田中空空蕩蕩,手足也泛起陣陣痠軟,竟是一點兒氣力都沒有。沈百翎頓時大起疑心,暗道:我這是中了何人暗算?怎麼會……
就在這時,身後忽地響起一聲輕笑,接着有人柔聲道:“沈公子,你很累了,不妨歇歇罷。”那聲音聽來頗爲青嫩,分明是個少年嗓音。
沈百翎大吃一驚,以他功力對方圓百里內任何人的腳步都應當敏銳異常,如今直到這人欺到他背後都未發覺,足見受害至深。他急轉過身,想要看看那幕後主使的模樣,然而腦中眩暈之感越來越強烈,漸漸吞沒了他全部神智,在暈過去之前,沈百翎竭力睜大雙眼,卻也只看清了一片薄薄的,黃褐色的衣角。
也不知昏迷了多少時候,再醒轉時,沈百翎只覺腦中兀自疼痛欲裂,睜眼卻是一團漆黑。他伸手想要扶額,卻聽到咣噹一聲輕響,同時覺得手腕似是被一圈冰冷的東西緊緊縛住,再動彈另一隻手也是如此,兩隻手竟都被緊緊鎖住,動也不能挪動。他又微微挪動身子,察覺上身與雙腿亦被鐵索緊緊纏繞,當真是寸步難移。
沈百翎暗想:我定是被青玉壇中人背後算計,關了起來,只是不知被關在了何處,是不是還在衡山?說也奇怪,他亦猜到是有人對他下藥令他昏迷過去,但到底怎生得手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好在青玉壇罪證已送了出去,他又微微鬆了一口氣,心想:便是我死在這裡,青玉壇的詭計也再難遮掩,屆時厲初篁與青玉壇一衆歹人自然沒有好結果,烏蒙靈谷也能因此解除大患,倒也不算壞事。
他心情漸漸平靜,但在黑暗中卻忍不住胡思亂想。在思索中又不知過去多久,忽聽得喀的一聲響,似是有人打開了一扇門,跟着便有一絲光透了進來,接着又是一陣輕微腳步聲。那燈火隨着腳步聲漸漸靠近,將周遭逐次照亮,沈百翎這纔看清,原來自己面前數尺之外竟還豎着幾扇鐵欄杆,這裡原來是一個地牢。
那盞燈籠飄至欄杆外便停了下來,此時到了近前沈百翎纔看到,原來拎着燈籠的竟是個老嫗。那老嫗做奴僕打扮,舉起燈火在沈百翎面上照了一照,看到他瞪着雙目也不吃驚,沉默着轉身又向外走去。
沈百翎料定這老僕是出去向人通報自己已經醒來,說不定她的主人便是幕後主使,說不定便是雷嚴或厲初篁。果然那老僕離去不過片刻,地牢的門又一次被打開,這次卻是魚貫走進來四五個人,當先的兩人手中捧着的燈盞可比先前那老僕的燈籠亮得多,霎時間便將整個地牢照耀得一片徹明。那兩名青玉壇弟子之後並排走着二人,亦是着黃褐色道袍,只是一高一矮,一壯碩一瘦小。那壯碩高大之人模樣粗豪,背後負一柄銅色闊劍,若非做道士打扮,倒更像個武夫。只見他一雙銅鈴大眼中射出如電般的冷光,向沈百翎掃了一眼,問道:“少恭,就是這小子?”
少恭?聽到這個名字,沈百翎猛然一凜,霍然擡頭向他們看去。
那壯碩道士身畔那身材矮小之人這才走到燈光下,只聽他微笑道:“不錯,這便是我曾向你提起過的沈百翎沈公子。”
沈百翎一聽到這個聲音,頓時憶起這便是自己昏迷之前曾聽到過的少年嗓音。他定睛向那人看去,只見欄杆之外立着一個小小少年,約莫十一二歲年紀,面若白玉,眉清目秀,脣邊猶含着一縷溫柔笑意,看來與尋常的少年公子也沒什麼區別,不過更多幾分飄逸出塵的氣質。
然而就是這個少年,卻是青玉壇衆弟子口中“來頭不小”、神通廣大的天縱奇才。他,也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那個人,歐陽少恭!
許是沈百翎惡狠狠的眼光讓他頗爲享受,歐陽少恭緩緩又走上前一步,笑吟吟地道:“沈公子,別來無恙啊。這一覺,不知睡得可好?”
沈百翎冷冷道:“厲掌門好本事!哦,錯了,”他故意將眼前這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現在該改口叫歐陽掌門了。”
歐陽少恭笑意微斂,回頭向那壯碩道士看了一眼,復又笑道:“掌門什麼的可不敢當。如今我也不過是青玉壇普通弟子,承蒙雷長老不棄,願意接引我入門。”
那壯碩道士自然便是武肅長老雷嚴,見歐陽少恭言語中頗含敬意,他頓時滿臉得色,口中卻哈哈笑道:“少恭快別這麼說,你對青玉壇可是功勞不小。且不說運用玉橫吸納人魂、煉製靈丹諸般功績,便是將這個沈百翎擒來此處,不也是出自你的手筆?哈哈,這等妙計,也只有少恭你想得出!”
歐陽少恭含笑不語。
雷嚴也走近沈百翎,得意洋洋地笑道:“沈百翎,想必你心中也是迷惑不解,不明白自己怎麼落到如今境地罷?哈哈,你暗中潛入青玉壇本來的確無人得知,可誰叫你偏偏貪心不足,還盜走了我們一罈人魂,須知這些罈子數目可都是記錄在案,也虧得少恭心思縝密,聽說義幽丹閣存放藥壇的丹室禁制有異便前去查探,果然發覺有人曾經闖入。我們知曉這偷盜人魂之人所圖不小,索性將計就計,當夜便派遣一隊弟子去山下收集人魂,果不其然就等來了你!”
歐陽少恭微笑着接道:“沈公子嫉惡如仇,見了這等慘事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一番打鬥後將玉橫奪了過來,自然也忍不住要拿在手裡好好看上一看,可誰能知曉,那玉橫上早就抹上了無色無味的迷藥,只需與他人肌膚相觸便會滲入體內,片刻之間就能發揮效用?門中弟子事先早已服用瞭解藥,拿在手中自是安然無事,可其他心懷叵測之人嘛,呵呵……”
兩人對視一眼,齊聲大笑。
沈百翎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竟是這般中計,由不得不心服口服,他微微搖頭,淡淡道:“好算計,好算計!歐陽少恭,這般玩弄心計手段,我自愧不如,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