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場外飛進一條人影,一箇中年僧人手裡挾着另一個僧人,走到風無向身邊放下。

元空神色一變道:“這是幹什麼?”

風無向跳了起來,長劍跟着出鞘,將那被挾來的僧人四肢一劍砍斷,然後含笑道:

“小弟已遵命將盜馬的不肖弟子依規處置,請掌刑師兄檢驗。”

無塵大師愕然道:“這不是元悟師侄嗎?”

風無向道:“不錯,夏侯兄的座騎是他偷的。剛好被小侄發現了,乃與元明師兄合力將他擒住,經掌刑師兄聲明處置辦法後。小侄依法處理。”

元空神色又定了下來道:“師弟看見他偷馬了嗎?”

風無向道:“不錯,小弟與元明師兄正在後山,看見他牽了馬過來,小弟上前問訊,他做賊心虛,竟想出手傷人。幸而小弟有備在先,反過來把他制住了。”

元空哦了一聲道:“師弟爲什麼不早說呢?”

風無向冷笑道:“因爲小弟問了他口供,他說是得了師兄的授意而偷馬的!”

地下的元悟雖然被削去四肢。仍能開口說話,大聲叫道:“他胡說,我什麼都沒有講。”

風無向微微一笑道:“你現在講這一句就夠了。”

無定滿臉怒色,走上前喝道:“孽徒,你居然做出這種丟人的事,氣死我了!”

飛起一腳。將元悟的腦袋踏得稀爛,然後朝無垢上人一拱手道:“門下不肖,貽羞門戶,小弟雖因一時之忿而殺了他,可是管轄不嚴之罪難卸,請掌門人處裁。”

無垢上人輕輕一嘆道:“死已經死了,還說什麼呢!只希望師弟以後愛惜門戶,對門人管轄得嚴一點。”

無定低下了頭,元空走過來一躬道:“無定師叔,你把元悟師弟殺死了,風師弟說他盜馬之舉,出於小侄主使,小侄沒有了人證,將何以自明?”無定擡起頭道:“不可能的,風師弟只是說說罷了,誰都知道你不會做這種事的。”

元空冷冷道:“掌門人的功夫是真的散失了嗎?”

無定點點頭。元空道:“那麼風師弟繼任之事已成定局,他接了位之後,別說我們這些師兄不在他眼裡,連您這幾位長輩也都要受他的節制……”

無定臉色一沉道:“元空,你這是什麼話?”

元空大聲道:“剛纔掌門人說我的師父是風師弟殺死的,以下犯上,少林中有這個規矩嗎?”

無塵道:“無相師兄之死我最清楚,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而且連你們這幾個人的圖謀我也略有所聞,掌門人爲了不願聲張出去,使少林成爲天下武林笑柄,纔對你們大度包容,希望你們知錯悔改……”

元空怒聲道:“師叔,你講話要有證據?”無塵用手一指地上的屍體道:“這就是證據,你指使他偷了夏侯施主的馬,然後故意立下重誓,想等馬被搜出來之後,應誓焚寺,瓦解少林!”元空道:“這只是師叔的揣測之詞……”

無塵道:“風師侄與元明擒住元悟之後,就告訴我了。我不知道他的真正用意,才叫風師侄騎馬出去一探……”

風無向道:“小侄到了那裡,正好趕上元寶師兄與夏侯兄賭約,小侄覺得很奇怪,元悟師兄與元空師兄最爲接近,他偷馬的事,元空師兄一定是知道的,怎麼還會拿寺輕易付之一諾,再聽下去,才知道他的陰謀。”

元空神色一變,退後幾步,沉聲對無定道:“師叔,事已至此,您作何打算?”

無定沉吟不語。元空道:“您別猶豫了,反正我們的目的已達,遲早發動都是一樣。”

無定輕聲道:“你有把握嗎?”

元空道:“小侄知道您擔心的是夏侯傑。”

無定點頭道:“不錯,他是劍會盟主,劍法得自‘憂愁仙子’真傳,那柄劍尤其難擋。”

元空道:“小侄在山下見到他時,已經與人聯絡過,對方派了兩名幫手,專爲對付他的。”

無定道:“人來了嗎?”

元空得意地道:“已經來了,就藏在小侄的房中。”

無定道:“他們爲什麼不出來?”

元空道:“他們爲了尊重您的地位,不便出來干涉我們的內務。假如夏侯傑要出手的話,他們自然也可以出頭了,您儘管放心行事。”

無定想想又道:“那兩個人靠得住嗎?”

元空一笑道:“絕對靠得住,這兩個人是俠王專爲對付夏侯傑而邀請來的,目前小侄不便說他們的姓名,可是夏侯傑的問題,交給他們絕對沒有錯。”

無定點點頭道:“好吧!夏侯傑,現在少林要解決一些本門的問題,你是局外人,最好不要多管閒事。”

夏侯傑聽他們的談話,已經料到大概的情形,因爲少林諸人都沒有開口,他也不便插嘴,這時見無定公開對他招呼,乃輕嘆一聲道:“你們說的俠王我見過兩次,他又叫萬里追魂,真名是王俠,是魔心聖教派來中原行使顛覆陰謀的奸細。”

無定沉聲道:“胡說,俠王乃是專爲各大門戶排除不平的仁心義俠,您怎麼侮辱他是魔心聖教的奸細。”

夏侯傑道:“看來大師是受他矇騙了。夏侯某在西域見到他時,他已公開表示身份,不久即將會同魔心聖教的徒衆,東來侵吞中原各大門派,夏侯某就是爲這件事特來知會貴派!”元空冷笑道:“夏侯傑,你別巧言掩飾了,你自己纔是串通魔心聖教,想在中原大事橫行。”

夏侯傑一怔道:“我……”

元空冷冷地道:“不錯,就是你,你到西域是蕩除魔心聖教的,怎麼沒完成任務,就一個人偷偷地溜回來了。”

夏侯傑道:“魔心聖教人多勢衆,夏侯某獨力難支,再者爲了防止他們的陰謀,才匆匆東返。”

元空冷笑道:“魔心聖教的力量既是那麼大,你怎麼沒被他們殺死?由此就可證明你與他們是串通一氣的。”

風無向笑向夏侯傑道:“魔心聖教的問題以後再談,目前最重要的是少林本身的問題急待解決。”

夏侯傑急聲道:“可是他們受了古白龍的誘惑,既將在武林中掀起一場鉅變,這是大家的事。”

風無向道:“話是不錯,不過少林門下的叛徒,我們自己還能解決,夏侯兄先作壁上觀好了。等我們解決不了時,夏侯兄再出手幫忙還不遲。”

夏侯傑一時弄不清他們真正的意圖何在,只得退到一邊保持緘默。風無向轉身前無垢與無塵道:“師父,師伯,對方的叛象已明,弟子請示制裁之策。”

無垢上人的臉上一片黯然,輕嘆道:“師弟,你當真要叛離門戶嗎?”

無定避開他竣厲的目光,低下了頭。元空卻道:“我們不是叛離門戶,只是想替少林清理一下門戶,重振少林的盛威!”無垢上人神色一沉道:“這是什麼話?”

元空冷笑道:“什麼話,掌門人心裡明白,我師尊慘死在青磷彈下,都是掌門人縱容風無向的明證!以下犯上,敗壞門規,這種情形發展下去,少林還成什麼體統!”

無塵怒道:“無相師兄是作出叛離門戶的逆行後,才被風師侄處死的。”

元空冷冷地道:“有什麼證據?”

風無向道:“他與萬里追魂串同爲惡,是我親眼目睹的,夏侯兄也在旁邊……”

元空冷笑道:“夏侯傑是外人,不夠資格作證。對於處置叛徒,少林自有明條,無須旁人多事。”

風無向道:“殺死無相師伯是我下的手,我是少林弟子,自然責無旁貸。”

元空冷笑道:“不是每一個少林弟子都有懲處叛徒的權利,也不是憑一個人的指證,就可以決定誰是叛徒,叛離師門在少林是一樁很大的罪條,必須由門中長老共同掖拾事實,研判清楚,然後再由掌刑執事司刑,處以應得之罪,你恁什麼草率殺人……”

風無向道:“無相師伯本身就是長老之一,以當時的情況,我也沒有能力把他擒回來治罪。”

元空道:“你不必舌辯,如果你真認爲我師父有叛門之嫌,應該回來請求,少林自然會設法處置的。”

無塵道:“你似乎還不肯承認無相師兄有叛門之罪?”

元空道:“自然不承認。我只知道我師父被風無向害死後,再安上一個叛門的罪名。”

風無向怒道:“我爲什麼要這樣做?”

元空道:“這還不簡單,掌門人對你縱容,我師父常表示不滿,你懷恨在心,趁機報復。”

風無向還要開口,無垢上人用手勢攔住,輕輕一嘆道:“無向,你不要說話了,這隻怪我不好,當時我應該宣佈真相的。因爲我顧及少林清譽,不想宣佈出去貽羞武林,纔想不聲不響地把事情壓下去,現在反而成了他們的藉口了。元空所說的話沒有錯,按照門規,是應該那樣處理的。”

風無向一愕道:“那麼是弟子做錯了!”

無垢上人一嘆道:“你也沒有錯,站在愛護門戶的立場上。你的措施十分正確,錯全在我身上。我一定有什麼失德之處,才無以服衆。”

元空道:“這就對了,所以掌門人應該立刻交出掌門信符,引咎自責。”

無塵厲聲喝道:“孽障,你居然敢說出這種話來。”

風無向淡淡地道:“他們外結奸徒,內引叛逆。一切都準備好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無塵怒道:“我不相信少林門下會出多少叛徒,元空,今天的事已經不是言辭所能解決的了,把你們的人集中起來,大家憑力一決吧!”

元空哈哈一笑道:“還是師叔說話痛快,不過我們不會這麼傻,把人全部集中起來,如果我們能夠成功,至少有一半弟子會跟着我們,如果我們失敗了,這些人留在少林,繼續從事反對你們的努力。目前我與無定師叔就足夠應付了。”

風無向冷笑道:“恐怕除了你們兩個喪心病狂的逆徒外,少林也不會再有那種寡廉鮮恥的弟子了。”

元空僅笑了一笑,不作正面答覆,只有無定跨前一步,沉聲道:“請掌門師兄交出信符,小弟當尊重師兄以往之地位,仍委師兄爲本寺長老。不然,本寺玉石俱毀,是皆師兄之咎。”

無垢上人一嘆道:“師弟,你真糊塗,即使我交出信符,你就能接繼掌門之位了嗎?”

無定道:“信符乃門中至高無上之權仗,凡少林弟子都會聽它的指令!”

無垢上人嘆道:“信符並沒有權柄,因爲大家尊重它,它纔有權柄。你這樣做法,自己先表示了不敬,如何能使別人尊重它呢?”

無定冷笑道:“權威生於畏懼,當我殺死幾個不聽話的人後,它的權威就建立下來了。”

無垢上人道:“你若是存這種想法,我即使想把信符交給你,也要重新考慮了。”

無定冷冷地道:“你別說得好聽了,我看你是根本捨不得交出來,不過我也不在乎,遲早你總要交的。”

無塵怒不可遏地衝了過來叫道:“逆障,我先斃了你。”

翻掌正要出手,無定冷笑道:“師兄!你最好平靜一下,小弟既然敢公然討掌門今符,自然有相當把握。你我平常感情還算不錯,我不忍心第一個就拿你開刀。”

無塵哪裡聽得下這種言語,呼的一掌拍了過去。無定輕輕移身閃開道:“元空,你三師叔太激動了,這對他身體不太好,你使他安靜一下。”

元空閃身過來笑道:“小侄遵命。”

伸手斜搭,速度奇疾,無塵還沒有看清他的動作,雙手脈門已被他扣住,他頓覺全身一麻,一點勁力都使不出來,軟軟地要倒下去。

元空將他架到一邊放下,在背上拍了掌道:“師叔,你休息一下吧!”

元空只露了一手,目向將少林長老無塵大師制倒了下來,尤其是他最後拍的那一掌,更是怪異,拍的力量不重,那位置也是無關緊要的所在。無塵卻支持不住,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元空扣住脈門的手已經放開,無塵幾度掙扎,仍然無法站起來,很明顯是受了嚴重的內傷。

少林寺衆僧都駭然失色,連風無向都掩不住內心的激動,他趕過去將無塵扶起來問道:“師叔!您怎麼樣?”

無塵雙目緊閉,臉色如同淡金,卻是無法開口說話。夏侯傑也跟着過來,一看無塵的背後,只有落掌處有一個指頭大的破洞,心中已經瞭然,低聲道:“這是西域的魔心指功夫,必須立刻施救。”

說着取出喬莊留給他的傷藥,倒了一點塞進無塵的口中,元空見狀大急道:“任何靈藥恐怕都救不了他了,我只毀了他一身功力,留下他的性命已經算是客氣的。”

夏侯傑冷冷地道:“不見得,我這藥是從西域帶來的專爲對付魔心指而用,無塵大師只不過偶然失手,才爲你所乘。等一下大師傷勢平復後,自然會如樣奉還的。”

元空怔了一怔,隨即笑道:“什麼叫魔心指,我從來都沒有聽過。”

夏侯傑怒聲道:“你還想狡賴,我在西域跟魔心聖教的教主赫連新交過手,對這樣手法太清楚了。”

元空笑道:“我沒有到過西域,也不知道赫連新是什麼,人,更不相信你的藥能療治我的掌勁。”

夏侯傑心中一動,元空用掌之時,的確沒有看見他施展手指。可是無塵背上的傷洞,又明明是魔心指的徵象,不禁又問道:“你那掌功叫什麼名稱?”

元空一笑道:“說出來也沒有關係,這叫穿心掌,發出時用掌,卻能聚力於一指,穿金洞鋼,無堅不摧。假如不是有這種把握,我怎敢立下重振少林的宏願。”

夏侯傑淡淡一笑道:“這不是少林的功夫吧!”

元空傲然道:“自然不是,少林十八項絕藝中,只有碎玉掌功能具有此威力,不過碎玉掌決只有掌門人才能洞窺其秘,我們哪能輪得上。”

夏侯傑心裡又是一動,低聲向風無向道:“令師坐關是否爲了修煉碎玉掌?”

聲音雖低,元空已經聽見了,他哈哈大笑道:“你猜得一點不錯。只可惜掌門人沒等功成就出關了。”

風無向也明白了一點,立刻問道:“碎玉掌功大概正是你這種邪毒功夫的剋星。”

元空微怔道:“胡說!碎玉掌僅聞其名而已,從未見施展過,怎麼會是我穿心掌的剋星呢?”

風無向冷笑道:“你再狡猾也沒有用,你今天指使元悟師兄偷盜夏侯兄的馬匹,分明是想借故鬧事,中止掌門人練功出關。如果你不怕碎玉掌,何必要這麼做呢?”

元空愕然不語,風無向又道:“你的穿心掌一定是從萬里追魂那兒學來的,你破壞掌門人練成碎玉掌,也是按萬里追魂的命令行事。”

元空怒道:“放屁,我只是看不慣你們把持住少林,任意胡作非爲,殘害同門,纔想清理門戶,重振少林,怎會受人命令行事。”

風無向冷笑道:“掌門人生關練碎玉掌的消息昨天才公告,今天你就等不及了,一定是這種掌功對你們具有莫大的威脅!”

元空還要開口,無定已沉聲道:“事情已經敞開了,還否認什麼。你也太心急了一點,如果再等兩天,讓那老糊塗到緊要關頭再加以破壞,不但可以使他前功盡棄,而且還能叫他走火入魔,豈不省事多了。”

元空笑道:“師叔顧慮得雖然周到,可是小侄接到通知說夏侯傑已經回到中原來了,如果讓他進入本寺,說出最近的情況,老糊塗一定加緊防備,我們就很難有機會破壞了。”

夏侯傑道:“你還說跟魔心聖教沒有勾結,我回到中原是極爲秘密的事,而且此地是我第一站行程,你怎麼會知道的。”

元空道:“我並不知道,是有人通知我的。”

夏侯傑道:“只有魔心聖教的人才會通知你。”

元空冷笑道:“笑話,你夏侯大俠是中原的名人,你走到哪裡誰都會認識。何必一定要魔心聖教呢。出家人不打逛語,我絕不認識什麼魔心聖教……”

夏侯傑道:“你認識的古白龍就是魔心聖教的人,他利用你們顛覆中原各大門派,就是作爲魔心聖教東侵的資本。”

元空微笑道:“我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哪會如此輕易受人利用。”

風無向一嘆道:“夏侯兄,這批人利令智昏,哪裡會聽得進你的忠告。”

夏侯傑道:“他們可能是不知道魔心聖教的陰謀……”

無定已不耐煩地道:“元空,你還說那些廢話幹嗎?快點把事情解決了。”

元空笑道:“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嗎?老糊塗沒等我們動手,他自己就中止練功出了關。”

無定道:“可是掌門信符還沒有交出來。”

元空微笑道:“這一點師叔可得自己設法取到手了,因爲這是兩任掌門之爭,在道理上小侄無法代勞。”

無定道:“爲什麼?”

元空笑道:“無垢師叔是現任掌門,儘管我們不滿意他,至少也應該對他現任的職權表示敬意,小侄以一個後輩的身分向他動手似乎太冒昧了一點。”

風無向冷笑道:“你還懂得這番大道理,倒是很難得。”

元空淡笑道:“我們還要繼續接管少林,對於這長幼之序自然必須遵守。我剛纔對無塵師叔只廢武功而不傷性命,就是信守此一禮數。”

風無向冷笑道:“我替你把真話說出來吧,你不敢向掌門人動手,分明是自己沒把握。掌門人雖然半途出關,但是功力是否打折扣,碎玉掌是否練成,你還不得而知,所以纔拿出那番大道理作爲藉口。”

元空不說話,無定卻有點不信地問道:“元空,這是真的嗎?”

元空淡淡地道:“小侄的任務只是匡助師叔排除其他障礙,如何索取掌門信符,應該是師叔自己的事!”

無定仍然追問道:“那番話倒底是不是真的?”

元空一笑道:“小侄如果有能力自己取到掌門信符,師叔難道好意思從小侄手上再拿過去?”

無定臉色一變,元空又道:“可是師叔既然確知老糊塗碎玉掌未能練成,小侄一定想拿也沒有多大困難,小侄爲了尊敬師叔,才讓師叔居先得到這個機會?”

無定冷笑道:“你說得倒是好聽!”

元空冷冷地道:“師叔如果這樣想,小侄就不客氣了,反正今天事在必行。不過小侄取到之後,師叔想再拿去,就不會這麼容易了!”

無定道:“我從老糊塗手裡把信符拿過來並不困難,問題是我必須考慮你會不會又從我這兒拿去!”

元空一笑道:“這個小侄還不敢!”

元定道:“你沒有什麼不敢的事!”

元空道:“小侄是真的不敢,因爲俠王還派了兩個代表在這裡監視,我們想接掌少林,勢必要靠俠王之助。俠王最重輩分,有師叔在前,小侄斷無潛越之理,除非師叔自願放棄,小侄當仁不讓……”

無定沉聲道:“胡說,我爲什麼放棄,如果不是爲了得到令符,我怎會求助於他人,掀起閱牆之爭!”

元空笑道:“師叔明白這一點,何至還去聽那些挑撥的言詞,追問真假呢?”

無定沉思片刻,走到無垢上人面前道:“師兄把令符交出來吧,免得傷同門的和氣!”

無垢上人淡然地道:“令符已經不在我身邊了!”

無定笑道:“師兄別開玩笑了,掌門信符是掌門人時刻不離之物!”

無垢上人道:“剛纔爲了通知四門撤禁,我把信符交給無向,叫他拿去傳令的!”

無定道:“那沒關係,師兄可以叫他交出來!”

無垢上人搖搖頭道:“我沒有權利,剛纔我預知門戶中將有鉅變,而我自己又因爲半途出關,無力維護信符尊嚴,已經叫無向一直保管下去了!”

無定神色一變道:“師兄已經禪位給他了?”

無垢上人道:“目前尚未成爲事實,只是我與他之間的私相授受,等他剃度入籍之後,纔可以正式宣佈!”

無定冷笑道:“師兄不認爲這個決定太草率了一點嗎?”

無垢上人淡淡地道:“目前雖然是草率了一點,不過爲了應變,我只好如此!”

無定轉臉對風無向道:“那麼我只好向你討取了!”

風無向從懷裡取出一枚碧玉如意高擎在手道:“你拿去也沒有用,碧玉如意本身並沒有多大權柄。權柄是基於門中弟子對它的尊敬而生的,目前大家都不尊重它了……”

無塵在地下一躍而起道:“是誰說的?”

風無向冷笑道:“少林重要執事弟子差不多都在這裡,卻容得兩名叛徒對掌門人公然辱……”

無塵道:“那是因爲掌門人沒有發佈命令。”

無垢上人道:“愚兄已將信符交出,無權下達命令。”

無塵道:“風師侄,令符在你手中,你下令好了!”

風無向道:“小侄不敢。”

無塵叫道:“爲什麼不敢?”

風無向道:“小侄如果令出而不行,豈非玷污神物!”

無塵厲聲道:“胡說!碧玉如意爲少林至高無上之信符令物,誰敢不遵!”

風無向聞言手擎令符道:“既是如此,有請無非無淨兩位師叔擒下叛徒無定。”

無定怒喝道:“混帳畜牲,你居然敢叫我叛徒。”

風無向沉聲道:“難道你不是嗎?”

無定道:“自然不是,叛徒乃是對門戶有不忠的行爲,我只是反對你們這些人,並未對門戶不忠。”

風無向笑道:“那麼你對掌門信符是絕對尊重的了!”

無定道:“當然!否則我就不會爭取了。”

風無向道:“假如我以令符掌有人的身份叫你跪下領罪,你是否肯接受呢?”

無定一怔道:“不接受,因爲你不配掌有它。”

風無向道:“我知道你不會接受的,五師叔、六師叔,你們兩位是否也覺得小侄不夠資格?”

無淨連忙道:“不是,掌門人已經公開宣佈你爲令符持有人。我們雖然是長一輩,也必須聽受你的指令。”

風無向道:“那二位爲什麼還不動手呢?”

無淨道:“無定師兄職稱長於我們,格於條規,我們不敢得罪他。”

風無向神色一變,無塵已朝他做了個眼色道:“風師侄,你雖然受命執掌令符。可是在行事的規矩上還很陌生,少林對於長幼之序,規格極嚴……”

風無向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一經提示後,立刻就明白了。他高聲道:“少林門中長老無定,居心叵測,叛離門戶,經查屬實,故此革除長老身份,逐出門戶……”

話未說完,無淨與無非飛躍而出,無淨舉起手中的禪杖厲聲叫道:“逆徒無定,還不從速伏罪領死。”

無定微微冷笑道:“二位師弟也想跟我爲難?”

無非也抽出腰間的戒刀喝道:“誰是你的師弟,你已經被逐出門戶……”

無定冷笑道:“笑話,憑一個後生小輩說話就能算數了,我還準備接掌門戶呢?”

無淨不讓他再說下去,鑌鐵禪杖迎頭劈下。無定閃身跳開,可是腳下的大石板已爲禪杖擊陷了一個淺坑,碎石四散,每個人都感到一震。

夏侯傑心裡也微駭,覺得少林果然門下無虛,這無淨大師看上去形容枯瘦,想不到會有這麼大的氣力。

無定怒聲道:“老五!別以爲你力氣大……”

無淨掄動禪杖,又掃了過去。

這一橫掃勁力更足。站在遠處的人都可感到勁風掠面。可是無定居然站在原處,一動都不動!

無淨禪杖將臨到他身上時,他微微一怔,手下也略略一收。因爲無定畢竟是他的師兄,這一杖如果砸上,而對方又不作準備的話,勢將粉身碎骨。想起平日的感情,他實在有所不忍。

誰知正在他將杖執稍偏之際,無定忿地一伸手,平掄手臂,竟向他的禪杖上迎去。

這一舉動大出衆人意料,大家都看出無淨想避免傷害他,而他居然自己找上去,雖僅用一條手臂。難道他存心想把自己弄成殘廢?——

一鳴掃描,雪兒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