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傑人倒在地下,神智還是清醒的,他大聲叫道:“杜前輩,不可戀戰,速速脫身,會合其他的人……”
杜素之見赫連新拿起梅杏雨的那支劍逼了過來,心知技不足敵,漁網一撤,將面前一大片人都罩在裡面,然後脫身朝殿外飛出。
西門玉正想追出去,赫連新卻叫住他道:“不必追了,她已經中了魔心煉魂香的毒霧,最多跑出十幾步,不等出堡門,就會倒在地上。”
西門玉聞言上步,笑着向赫連新道:
“教主果然神機妙算,弟子先前見教主處處受制於人,心中實在不服,誰知教主竟是胸有成竹,兵不血刃,居然將這批人全治倒了。”
赫連新手中握着梅杏雨的那柄慧劍,不住地摩挲着劍道:“這柄劍的鋒利程度,竟不在本教神劍之下,幸虧我沒有魯莽,不想跟他們力敵,否則動起手來,我們即使不落敗,那犧牲一定也是相當慘重的。”
西門玉也湊了上來,對慧劍賞鑑了一陣,忍不住脫口讚道:
“教主!據弟子着來,這柄劍光花內瑩,看上去雖不起眼,隔着尺許,獨可感到劍氣貶肌,說不定比本教的神劍還要好一點。”
赫連新聞言神色一動,忙拿起劍來,用手指輕彈了兩下,聽聽劍身所發出清脆的鳴聲後,不禁喜動顏色道:“你說得不錯,這恐怕就是我們最擔心的那柄劍。”
西門玉神色一振道:“教主說的可是祖師爺在中原受挫於一隱名女子的事?”
赫連新點點頭道:“不錯!當年的事我雖然沒有親見,但是據師祖傳言,本教之所以受挫,並非技不如人,而是劍器受挫,那柄劍也是外貌不揚,卻能處處剋制住本教的神劍,發不出一點威力,才使祖師爺鎩羽而歸,現在看這柄劍的形狀,倒是與傳說中的極爲相似。”
西門玉道:“這很容易,我們把這姓梅的丫頭拷問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了。”
赫連新搖頭道:“沒有用的,此事關係極大,她怎麼肯說出來呢?”
西門玉冷笑道:“除非她不想活了,否則弟子絕對有辦法叫她說出實話來。”
赫連新臉色一沉道:“玉兒!我已經在神前立下重誓,說過如非爲了自衛,絕不殺害中原武林人士的性命,你怎麼馬上就忘記了。”
西門玉急聲道:“教主!我們都知道……”
赫連新用眼睛阻止了他說下去,然後一揮手道:“景霞,把教中弟子都撤走,除了這姓夏侯的小子外,其餘的俘虜都帶下去,安放在地牢裡,步芳留下。”
趙景霞應了一聲,立刻指揮衆人開始行動,把梅氏祖孫與黃先青都擡出去。
赫連新又關照道:“逃走的那一個一定倒在附近,你帶人把她找回來一起關好。”
趙景霞率人走了之後,殿中只剩下了赫連新師徒與軟癱在地下的夏侯傑四人。
赫連新微笑道:“玉兒!現在你可以暢所欲言,你實在太大意了,差一點把本教多年的經營都毀了。”
西門玉臉上微紅,低聲道:“弟子以爲這套假借神聖以控制人心的玩意可以停止了,他們又不是不知道。”
赫連新笑道:“儘管他們對魔心大神的靈蹟有了懷疑,內心仍是存着敬畏之意,只要我們言行謹慎,始終可以控制他們,使本教得以繼續維持下去。”
西門玉不以爲然地道:“教主!現在我們神劍重返,而且又得了另一柄寶劍爲助,正好藉此機會大展宏圖,何必還要利用一尊偶像去控制人心呢?”
赫連新一嘆道:“傻孩子,你老是這樣不懂事,我真不放心把大事交給你去辦,我問你,即使你在中原所向無敵,那麼大的地方,你一個人是否能管理得了呢?”
西門玉道:“不服者殺,把反對的人殺光了,剩下的人就不成問題了。”
赫連新笑道:“中原與我們是兩個派系,那邊的人固可屈之以威,但沒有一個能真正服從我們的,假如你沒有一批真正可信賴的人作爲後盾,你是永遠無法征服他們的。
螞蟻雖小,卻是這沙漠裡最厲害的一種蟲,再大的牛羊虎豹,在蟻羣的圍攻之下,也只剩一攤白骨,你單獨一人到了中原,就像是蟻羣中的虎豹,你懂得這個意思嗎?”
西門玉低頭道:“弟子懂。”
赫連新道:“所以你必須靠全教的人力作爲後盾,纔可以在中原立足,而教中這麼多的弟子所以能萬衆一心,就是靠着那一點神的力量在維繫着,要想維持這種力量,你必須言行一致,尤其在神前的重誓,更不可輕易毀壞。”
郝步芳插言道:“教主之諭極是,本教弟子所以能視死如歸,也都是爲了在神前立過血誓,將性命交給神,任勞任怨,萬死不辭,假如我們先毀了神誓,再去要求他們歸心就很難了。”
赫連新笑道:“畢竟是女孩子的思想細密一點。玉兒,今後你的行動應該多跟郝步芳商量一下,你行事的魄力與機智都在我之上,就是細心不夠,有她輔助你,我就放心把這個重擔交給你們了。”
西門玉默然片刻道:“那這柄劍……”
赫連新笑道:“這柄劍我想一定是當年的那一柄,否則夏侯傑絕不敢如此大膽的到西域來交涉,他的劍術是學自趙景雲,趙景雲則是本教的叛徒,他若是不伏着另一柄寶劍之威,憑什麼敢到本教放肆。”
西門玉道:“教主料事自非弟子們所能及。”
赫連新笑道:“本教進軍中原的願望,今天因兩柄神劍之歸來而有望實現了,不過我的年歲已高,不宜多作跋涉,這個責任將由你們兩人去擔負了。”
西門玉略顯惶恐地道:“弟子恐怕力有未逮。”
赫連新笑道:“你不要急,還在十幾年前,我已經派人到中原部署了,不過十幾年來,我很少接到消息,不知道那個人的工作做得如何了,但是隻要你們在中原正式發動起來,那個人一定會跟你們聯絡……”
西門玉一怔道:“弟子不知道教主早有部署。”
赫連新得意地道:“你們年輕人該學的東西還多着呢!老年人筋骨雖衰,智慧與經驗卻不是你們能趕得上的。”
西門玉恭敬地道:“弟子們豈僅智慧與經驗不及,武功上雖經教主苦心教導多年,若與教主相較,仍有云泥之別,因此遂應重寄,心中實感惶恐。”
赫連新一笑道:“很好,知不足始能有進,你若是永遠抱着這種謙謹之心,將來的成就一定會超過我。”
郝步芳道:“別說將來了,目前就是個大問題,我們在西域這個小圈子裡,養成了目空一切的自大習性,除了白駝派的人外,誰也沒放在心上,可是今天見到中原來的幾個人,無一不是絕頂高手,教主把這個重任交給我們,恐怕我們擔負不起,有負厚望。”
赫連新道:“這幾個人都是中原的頂尖人物,現在都收拾下來了,你們還怕些什麼?”
郝步芳道:“薑是老的辣,我們只折服了一批年輕高手,老一代人中,好手還多得很。”
赫連新默然道:“尸居餘氣,不足爲俱。”
郝步芳莊容道:“話不是這樣說,弟子們的成就超不過教主就是一例,以此而推,中原老一代確不可輕視。”
赫連新想了一下道:“這倒也是,那我們就慢一點發動吧,玉兒可以把本教的聖劍拿去,在我的練功靜室中有一部劍訣,好好再用一兩個月的功。”
西門玉應了一聲,上前到神像處伸手去取劍。忽然又停止了,赫連新問道:“你爲什不拿下來?”
西門玉道:“弟子想到聖劍乃鎮教之寶,好不容易纔取了回來,若是不放在神像手中,恐怕其他弟子會大驚小怪。”
赫連新大笑道:“劍是用來打鬥殺敵的,尤其是此等利劍,我急急取回的目的就是爲了借重它威震中原,怎可讓它留在木偶的手中長鏽呢?”
西門玉一怔道:“可是教條規定,無故不得動用聖劍,至少弟子停留西域練劍期間,沒有理由動用神劍。”
赫連新一笑道:“那你就等去中原的時候,再當衆求大神賜用好了。”
西門玉道:“照理是應該如此,可是聖劍非比尋常,有許多精式非使用原劍,無法窺其奧妙。”
赫連新故意瞧着他笑道:“這就難了,你看着辦好了,這一點我也沒有辦法幫助你。”
西門玉想了想道:“那只有請教主慈悲,將聖堂賜給弟子作爲練劍之用,每天在這兒向大神借劍練武。”
赫連新道:“我現在叫你練的劍訣十分深奧,一兩個月的時間,你晝夜不休,也未必能練的純熟,難道我要把聖堂關閉兩個月,來供你作練劍之處嗎?”
西門玉一呆道:“那弟子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郝步芳笑道:“師兄!你儘管把劍拿去好了。”
西門玉道:“那此地如何對人交待呢?”
郝步芳道:“你忘了昨天來的那兩個人了,他們雖然用的是假劍,卻與真劍一般無二,現在那柄假劍還在教主處,用假劍放在大神手中,不就可以瞞過大家了?”
西門玉嘆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個方法,可是那柄劍光澤不如,恐怕不容易瞞過幾個重要的人。”
郝步芳笑道:“有資格接近大神的人,都是教主的心腹,教主自然會妥爲解釋的,其他的人根本無法接近聖壇,又何從辨其真假!”
赫連新哈哈大笑道:“我也是這個主意,只是故意不說出來,讓你們自己去想,步芳畢竟不錯,居然與我想法完全一致,我對你們就可以放心了。”
西門玉喜悅地取下情劍,郝步芳的神色卻有點幽怨,赫連新見狀笑道:“步芳!你可是覺得我有點偏心。”
郝步芳忙道:“弟子不敢,弟子自知能力不如師兄,且又殘去一肢,只能在計劃上輔助師兄。”
赫連新笑道:“你別難過,我對你們兩個人是同樣器重,怎會厚此薄彼,我有着更好的東西給你。”
說着將手中的慧劍遞給了她,郝步芳受寵若驚,幾乎無法相信,因此也忘了伸手去接。
赫連新把劍連鞘塞在她手中道:“這柄寶劍藏鋒劍芒,其性主陰,由女子使用比較適當,而且你斷了一隻手腕,需要一柄更好的劍,纔可以幫助玉兒創業,今後你們雙劍聯輝,威震中原,也不負我一番教導了。”
郝步芳接過劍後,雙膝跪下道:“弟子一定肝腦塗地以報教主賜劍之恩。”
赫連新卻莊容地道:“起來!我給你這柄劍還有一種深意,你師兄殺心太重,剛猛太過,尤其是得到聖劍之後,可能會更加恣意行動,所以我要你用這柄劍去規範他,使他知道世界上除了我之外,還有個能制住他的人,叫他知所警惕,玉兒!你聽見了嗎?”
西門玉忙道:“弟子聽見了。”
赫連新沉聲道:“好!你可以走了,我有幾招劍式,也許可以用在步芳的這柄劍上,那是她將來制住你的方法,所以你,必須避開。”
西門玉神色微微一動道:“是!弟子立刻就走。”
赫連新厲聲道:“你若是敢在外面偷看,那可怪不得我狠心了,我做事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西門玉惶然道:“弟子怎敢欺瞞教主。”
說着急急地帶着劍離去了,等他走後。郝步芳才低聲道:“教主,你怎麼能當着師兄的面說出這件事呢?”
赫連新也低聲道:“步芳,你也清楚他的毛病,假如我不給他一點警誡,他揹着我更加無法無天了,而我又不能一輩子老跟在他後面監視他……”
郝步芳道:“弟子就是這個意思,師兄爲人一向剛愎自用,除了教主之外,誰都壓不住他,教主既然將監視他的使命交給弟子,便不該說出另傳劍式的事。”
赫連新輕笑道:“難道你還怕他不成。”
郝步芳道:“弟子有了教主的另傳劍式,自然不會怕他,可是如此一來,他對弟子存了猜忌之心,只怕以後很難共事,更難象從前一樣和睦相處了。”
赫連新道:“步芳,你知道本教的劍式以魔心六招爲最厲,此外還有什麼劍法能超過那六式的。”
郝步芳不禁一怔,赫連新又沉聲道:“我沒有什麼別的劍法教給你了,所以才說那番話給他聽,叫也提心吊膽,以後纔會聽你的話。”
郝步芳急聲道:“萬一弟子的勸告無效呢!”
赫連新道:“你的劍比他堅利,好好利用這段時間勤加練習吧,這是唯一能制住他的方法。”
郝步芳默然片刻道:“弟子遵命。”
赫連新哈哈一笑道:“在你們兩人中,我比較喜歡你,可你偏偏是個女孩子,無法繼承教主的位置;而且因爲一時大意,又害你成了殘廢,我怕你將來受他的欺侮,只得來上這一手,你好好地把握住這一點,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好好地練劍去吧!”
郝步芳愕然道:“練什麼劍。”
赫連新道:“魔心六式,那是我畢生武功的精華。”
郝步芳道:“弟子對於這六式早已練熟了。”
赫連新一笑道:“平常你是用普通的劍練的,現在換了寶劍,可能會有點不同,你慢慢地研究,自然會領略到其中的不同之點。”
郝步芳道:“師兄的魔心六式也練成了,教主叫他去練的劍訣又是爲什麼呢?”
赫連新道:“你真笨,我是故意耽誤他一兩個月的功夫,叫你能趕上他,我叫他練那本劍訣雖然變化多,卻沒有多大實用價值,劍術之道,多於專一深穩,你把那六大招式練純熟了,就足可天下無敵了,你好自爲之吧!”
郝步芳打了一躬,欲待告退,可是她的眼睛卻看着地下的夏侯傑。赫連新擺擺手道:
“你去吧,我對這小子還有幾句話說。”
郝步芳也走了,赫連新在胸前取出一個小玉瓶,倒了一點粉末出來,彈進夏侯傑的鼻孔。
夏侯傑覺得一股辛辣之味刺鼻而入,禁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後,四肢居然可以行動了。
可是當他想爬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全身依然痠軟無力,勉強撐了起來,身子還是搖搖恍恍的。
赫連新笑道:“夏侯傑,你一直在聽我們的談話,你覺得我行事方法如何?”
夏侯傑憤然道:“卑鄙下作。”
赫連新神色微變道:“我因爲很器重你,所以纔想跟你好好談談,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夏侯傑怒聲道:“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談的。”
赫連新又恢復了笑意道:“可談的話很多,我覺得趙景雲把你選作聖劍的傳人的確很有眼光,我那兩個徒弟論資已經算好了,可是跟你一比,實在又差得太多,聽說你得劍並沒有多久,卻有如此成就,的確不簡單,假如你有意思,我可以把你扶持爲魔心聖教的教主傳人。”
夏侯傑立刻道:“你在做夢。”
赫連新道:“這不是開玩笑,我說的是真話,也許你看不起魔心聖教,認爲我們是邪門歪道。”
夏侯傑道:“你們本來就是邪門歪道。”
赫連新冷笑道:“你別忘了趙景雲教給你的武功也是邪門歪道的功夫,而且這些武功還把你捧上了泰山劍會盟主的寶座。”
夏侯傑道:“我事前並不知道,否則我絕不會學。”
赫連新道:“後來你知道了,也沒有見到你棄而不用。”
夏侯傑道:“那是因爲趙仙子託我來阻止你們侵吞中原的野心,爲了天下安寧,我不得不勉爲其難。”
赫連新哈哈大笑道:“趙景雲的武功完全得自本教,到了中原居然能所向無敵,還有誰能阻止本教向中原發展。”
夏侯傑也大笑道:“赫連新,你不必自吹自擂了,趙仙子雖然出身在魔心聖教,可是她的武功和另有師承,恐怕魔心聖教中還沒有人能高過她。”
赫連新怒聲道:“胡說!”
夏侯傑道:“我一點都不胡說,我有確實的證據。”
赫連新忙道:“什麼證據?”
夏侯傑道:“你們丟失了聖劍之後,一定派人到中原尋訪過,對‘憂愁仙子’之事不會毫無知聞。”
赫連新道:“自然知道,不過我們派去的人並不知道‘憂愁仙子’就是趙景雲。”
夏侯傑笑道:“這倒奇怪了,‘憂愁仙子’以前並未隱居,武林中見過她的人很多,你們怎會不認識她?”
赫連新嘆道:“就是這一點把我們弄糊塗了,據聞‘憂愁仙子’的姿容絕世無雙!”
夏侯傑道:“不錯!我在一年前見過她最後一面,好象歲月在她身上並未留下任何痕跡,她依然是玉貌朱容,芳華絕代,連天上的仙女也不會比她更美。”
赫連新道:“你確知她是趙景雲嗎?”
夏侯傑道:“這還會錯!她親自留書署名,而且轉授給我情天六式,也是與你們的魔心六式完全相同。”
赫連新嘆道:“這就難怪我們認不出她了,因爲她在西域時,姿色平常,並沒有那樣美麗動人。”
夏侯傑詫然道:“人的容貌還會改變不成?”
赫連新道:“這個我不太清楚,反正據我所知趙景雲與她的堂妹趙景霞長得差不多,你也見過趙景霞,她們兩人相像嗎?”
夏侯傑道:“不!完全不同,趙景霞也許不算難看,但與趙景雲仙子相較,簡直有云泥之別。”
赫連新道:“這就是了,各地對美麗的觀念也許有些輕微的差異,但絕不會差得那麼多,假如象趙景霞那樣的姿色也能使中原人瘋狂的話,我只能說中原的女人全是醜八怪了。”
夏侯傑沉思道:“即使面貌不符,你們總該認得自己的劍器,趙仙子曾經用那柄劍橫掃中原。”
赫連新笑道:“這是第二個令我困惑的原因,聽說‘憂愁仙子’所用的那柄情劍具有令異性傾心的魔力。”
夏侯傑道:“不錯!趙仙子告訴過我,也指點過我如何去施展那魔力。”
赫連新忙問道:“你試過沒有?”
夏侯傑道:“沒有,我覺得沒此必要。”
赫連新道:“爲什麼呢?聽說你暗戀你的師妹宮素娟,你求取情劍也是爲了她,可是她卻嫁了別人。”
夏侯傑慍然道:“這個問題我不想多談。”
赫連新一笑道:“我明白了。你一定後來又認識了那個姓梅的女孩子,移情別戀,所以放棄了你的師妹,難怪梅杏雨對你如此傾心,大概是你把劍上的魔力移向她了。”
夏侯傑道:“我從來沒對任何女子使用過那種魔力,而且我與梅姑娘之間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你不要胡說八道。”
赫連新一笑道:“好吧!就算我胡說八道,不過我對你們年輕人情情愛愛的那一套知道得很清楚,我相信梅杏雨對你鍾情之事絕不會錯,不過這些事可以不談,我只問你,趙景雲交給你的寶劍就是這一柄嗎?”
夏侯傑點點頭。赫連新又道:“所謂情劍,也就是指本教的魔心聖劍而言?”
夏侯傑不耐煩地道:“不錯!劍已經被你們拿去了,難道你還不相信嗎?”
赫連新道:“我相信這是本教的魔心聖劍,但不相信它會具有情劍的那種魔力,那一定是另有一柄情劍了。”
夏侯傑道:“絕對沒有第二柄。”
赫連新道:“我是魔心聖教的教主,對本教的異寶還會不知道嗎?魔心聖劍斬金截鐵,鋒利無匹,在用以殺敵時,更是妙用無窮,但絕不會具有那種荒唐的魔力。”
夏侯傑怒聲道:“兩情相許,怎能說是荒唐。”
赫連新笑道:“不管荒唐不荒唐,但魔心聖教是以戒欲淨心爲教條,尤忌男女,你見過我的兩個徒兒。”
夏侯傑冷笑道:“他們是很好的一對。”
赫連新道:“他們從小在我門下學武,多年來從未分離過,可是他們只有師兄妹之情。”
夏侯傑道:“兩個生活在一起的人並不一定會發生感情!尤其在你的擺佈下,使他們互相提防,有情也無從生起!”
赫連新笑道:“你錯了!我本來頗有意叫他們將來成爲一對情侶,互相也好有個照應,可是我試探了一下他們的口氣,他們竟完全不感興趣!我只好作罷。”
夏侯傑道:“也許他們另有心中的對象。”
赫連新搖頭道:“不可能,他們很少與外人接觸,至於教中的弟子,他們更看不上眼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本教最禁男女,凡是投身本教的人,根本就歧視男女之事,所以你想我們會把一柄情劍視爲鎮教重寶嗎?”
夏侯傑一怔道:“你們禁止男女相悅,難道教中弟子都不婚配嗎?”
赫連新道:“不!他們多半是成了家,而且是在教主的指令下成得婚配,不過本教的婚配僅爲了傳宗接代,有了兒女之後,他們又自動地分開了,各司其職,從來沒有一點感情上的牽纏。”
夏侯傑忍不住叫道:“你這是什麼教條,簡直是滅絕人性,連禽獸都不如。”
赫連新莊容道:“你錯了!這正是本教超絕人性之所在,你想男女生情之時,都是正當年輕有爲之際,把大好的歲月浪費在無聊的情愛上,不是太可惜了嗎?把這份時間與精力用於精練武功,發揚教義,纔是人生真正的價值。”
夏侯傑冷哼一聲道:“我不知你們的教徒是如何招取的,那羣人不是瘋子,就是在脅迫下才加入你們教中的。”
赫連新微笑道:“你又大錯特錯了,本教所有的弟子都是自動加入的,而且還經過嚴格的挑選,每個人的身心都絕對正常,稟賦智慧也都是上上之選,有許多人想加入本教還不得其門而入呢!所以本教的力量在西域才能如此雄厚,因爲本教的弟子個個都具有超凡的身手!放到你們中原,個個都足以列入第一流高手。”
夏侯傑否認他的話是正確的,但是也無法同意他的教條是合理的,因此乾脆閉口不理。
赫連新又道:“關於本教教義之博大精深之處,我慢慢會對你講解,尤其是你聽過我幾次當衆傳教說法之後,慢慢就會明白而贊同了。”
夏侯傑冷笑道:“你不必費那個神,剛纔你跟那個西門玉的談話我都聽見了,連這尊神像都是你們假設來騙人的,你們的教義更是鬼話連篇了。”
赫連新正色道:“神像是假的,道理是真的。”
夏侯傑道:“那你爲什麼要把真的道理寄託在神像上。”
赫連新道:“再好的道理也是空虛的,我必須用一樣真實的東西使他們產生敬畏之心。”
夏侯傑一笑道:“由此一說,可見你們的道理是站不住腳的,中原崇尚孔孟儒家思想,雖然也有些先聖先哲的祠朝與塑像,但只是一種慎終追遠的敬思,並沒有令人畏懼的成分在內,維繫人心的力量卻比什麼都大。”
赫連新道:“孔孟的思想只造就了一批文弱的書生與懦夫,而本教的弟子卻個個都是勇猛的超人。”
夏侯傑笑道:“懦夫不知畏懼,超人卻反而會害怕!”
赫連新道:“孔子雖然不信怪力亂神,卻又說敬鬼神而遠之,而且他對祭神之舉也說過祭神如神在的話。可見他心中並不否定鬼神的存在,連聖賢都不敢忽視鬼神的力量,可見利用神意纔是維繫人心最好的方法。”
夏侯傑雖然讀過不少書,但是一向拙言寡辭,無法在口頭上與赫連新辯論,只好淡淡地道:“反正我不信鬼神,你也別想用這具木偶像來說服我。”
赫連新道:“我並沒有要你來信服這具木偶像,而是給你一個超越神的機會,使你成爲掌握神的人。”
夏侯傑道:“我更不想幹這個教主。”
赫連新道:“這個不急,反正我現在還沒有想退休,你想幹也沒有到時候,目前我們還是歸入正題吧!我想弄清楚情劍與本教的神劍究竟是不是同一柄劍。”
夏侯傑道:“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赫連新皺眉道:“我知道你沒有說假話,可是本教的鎮教之寶,絕不會具有那等作用。”
夏侯傑道:“也許你們沒有發現。”
赫連新搖搖頭道:“這柄劍自本教開創之日就有了,歷傳百餘年,中間經過多少人的使用與研究,對它的作用還會不清楚嗎?”
夏侯傑不禁也怔住了,沉思片刻道:“反正劍是趙仙子交給我的,你自己也辯認無誤,再要有什麼問題,你最好還是自己問趙仙子去。”
赫連新怒聲道:“我若早知道‘憂愁仙子’就是趙景雲,早就找她去了,還會等到現在嗎?”
夏侯傑笑道:“武林中寶劍不多,一柄斬金如腐,削鐵如泥的利器尤爲難得,你在西域既然聽見了風聲,怎會不去探聽清楚呢?”
赫連新臉上一紅,尷尬地道:“那時我以爲是另一個人與另一柄劍,所以……”
夏侯傑道:“原來你把她當作先前那位隱名女俠的傳人,把情劍當作專爲剋制你們的那柄利劍,所以才嚇得不敢前去。”
赫連新臉上雖紅,卻很得意地笑道:“原來你也知道這件事。”
夏侯傑語出了口,才知道自己失了言。赫連新與西門玉、郝步芳的談話,他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他們雖然得到了梅杏雨的慧劍,卻不敢確定是否當年的那一柄寶劍,自己在無意之中替他們證實了。
可是他表面上仍裝做漫不經心地道:“這件事在中原武林是一件很流傳的盛事,誰都知道。”
赫連新笑道:“你別胡說了,當年本教獨孤教主在中原鎩羽之事,根本就是一項秘密,中原是沒有人知道的,本教弟子也只有幾個人知道,你居然說了出來。可見梅杏雨的那柄劍就是昔年之物,我對於進軍中原之舉,原還有點顧忌,恐怕會遭到勁敵,現在就放心了。”
夏侯傑後悔莫及,可是話已出口,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來挽救,沉思良久道:“你別太自信了,假如這柄劍果真是當年之物,你派在中原的人怎會不通知你。”
赫連新一怔道:“你知道我在中原派的人?”
夏侯傑道:“我當然知道,而且我還跟他見過面。”
赫連新道:“絕不可能,我有很久沒有得到他的訊息,我想他不是死了,就是情形不太理想,怎會輕易現身。”
夏侯傑道:“我相信他就是你派出去的人,否則他對情劍與那柄劍不會如此熟悉,而且他使的劍式也是魔心六式。”
赫連新一怔道:“此話當真。”
夏侯傑道:“怎麼會不真。”
赫連新道:“我絕對不相信,你一定是想騙我說出那人的一切!”
夏侯傑冷笑道:“我何必要造謠,連那個人的任務是什麼我都知道得清楚。”
赫連新將信將疑地道:“你不防說說看。”
夏侯傑道:“你叫那個人去刺探各大門派的虛實,利用各大門派中的不肖之徒製造糾紛,使得中原各家先自相混亂,然後你們再乘虛而入,而且這個人與趙仙子相識,他們之間好像有一點恩怨糾紛……”
赫連新不得不信地失聲叫道:“不錯!這樣說來你當真見過他了,他還告訴你什麼別的話嗎?”
夏侯傑道:“他叫古白龍。”
赫連新搖搖頭道:“不對!”
夏侯傑道:“他還有一個外號叫萬里追魂,擅長易容之術,經常以各種不同的身份出現,幹些假冒僞善的俠行以掩人耳目。而且他還有個毛病,喜歡蒐集各種奇珍異玩。”
赫連新變色道:“除了名號不同之外,其他各點都還差不多,你能將他的面貌說出來嗎?”
夏侯傑道:“年紀約在四十歲左右,臉色很蒼白,外形斯文,內心狠毒,使用的暗器都很歹毒,而且還擅用迷香,跟你的手段如出一轍。”
赫連新一怔道:“年紀應該還大一點,可是其他各點又很相符,或許真的是他。他既然現身與你見面,說不定他的工作已經頗有成績了。”
夏侯傑冷笑道:“他不過才吸收了幾個大門派中的敗類,都是些不成器的傢伙,少林與武當都已知道了,而且把叛徒剷除了,目前正通知其他門派,叫大家提防陰謀,肅清門戶,他的工作完全失敗了。”
赫連新搖頭道:“他是個極端慎重的人,不會如此疏忽大意吧!”
夏侯傑大笑道:“他所用的方法錯了,怎能得到人心,他把你控制教徒的那一套用到中原去,誰會接受他的殘暴轄治。”
赫連新搖頭道:“不!不可能!”
夏侯傑道:“他吸收的唯一死黨是嶗山七鳥,對人自稱俠王,可是他統治人的手段完全是跟你一樣,律之以嚴,然後又假仁假義地以示寬大,中原武林人物全是血性中人,命可酬知己,憤不忍睚眥,他漠視人性的尊嚴,怎能籠絡人心!”
赫連新沉思片刻道:“這件事頗值得推敲,假如真是他的話,應該不會如此纔對。”
夏侯傑冷笑道:“他在魔心聖教中就是這種訓練,因爲你們都確信這種方法最能控制人心,他自然不會採用別的方法。”
赫連新道:“你說得對!可是他既公然現身,必然是已經準備充分了,爲什麼不通知我一聲?”
夏侯傑道:“也許他認爲一個人的力量已經夠鯨吞中原了,用不着你去多事。”
赫連新臉色沉重地道:“諒他不敢,除非他不要命了。”
夏侯傑油添加醋地道:“那他爲什麼明知魔心聖劍的下落,而且也知道另一柄利劍的所在,卻一聲不響地暗自活動以圖奪取,不讓你知道呢?”
赫連新忙問道:“他真的這樣做嗎?”
夏侯傑道:“不錯!他將北海四異邀到中原來,原爲協助他奪取情創的,可是他得知另一柄寶劍的下落後,竟將情劍送給北海四異爲條件,叫他們幫他奪取另一柄劍,而且已經得手了,可惜他不知道北海四異與我的關係,弄得空歡喜一場。”
赫連新笑道:“那可能是另外一個人,假如是我們派出去的人,至少不會將本教的聖劍送人。”
夏侯傑道:“魔心聖劍曾經受挫於另一柄寶劍,有了好的,他自然看不上二等貨了。”
赫連新臉色十分難看地道:“我不信他會這麼做。”
夏侯傑道:“剛纔從殿中逃走的杜前輩,就是北海四異之首,叫做水川漁娘杜素之。”
赫連新叫道:“我要把這姓杜的叫來問清楚。”
夏侯傑一笑道:“很好!杜前輩跟他相處的時間較長久,也許可以告訴你更詳細的情形。”
赫連新臉色鐵青,拿起身旁的一根小錘。在殿角處的玉冢上敲了兩下,趙景霞推開殿門走了進來。
赫連新微怔道:“你這麼快就來了?”
趙景霞恭身道:“屬下有事要稟告教主,只是未曾奉召不敢擅入,故而在殿外恭候。”
赫連新一揮手道:“別的事情等一下再說,你先把那個逃走的女子送到這兒來。”
趙景霞聞言並未行動,赫連新怒道:“你聽見沒有?別的事都不要提,趕快把人送來。”
趙景霞吶吶地道:“屬下正是爲那女子的事情請示教主!因爲……”
赫連新雙目一瞪道:“你把她殺死了!”
趙景霞忙道:“不!不是的!是她殺死了教中的兩名弟子,奪了一匹馬,已經衝出去了。”
赫連新大叫道:“混帳!你們簡直是死人,連一個失去功力的人都看不住!”
趙景霞道:“她並沒有失去功力。”
赫連新一怔道:“什麼?她中了我的魔心香,還會保有功力,你別胡說八道,以圖推卸責任!”
趙景霞惶恐地道:“屬下怎敢欺瞞教主,而且此事有多人目睹,屬下絕不敢瞞隱卸責。”
赫連新哼了一聲道:“就算她沒有失去功力,本教的馬匹都留在城堡內,怎麼會被她奪去呢?”
趙景霞道:“屬下奉命去提那女子,可是在城堡內並沒有發現她的蹤跡,一直追到城堡外,纔看見她歪歪斜斜地在外面走着。”
赫連新道:“這或許是她中毒較輕,才支持了那麼久,可是她終久會倒下去的。”
趙景霞道:“屬下也是這麼想,所以才叫兩名弟子騎了馬去捉她回來。”
赫連新道:“你自己爲什麼不去?”
趙景霞道:“教主!屬下身兼祭司與掌刑兩職,在教中的地位也不算低,這種小事應該用不着屬下自己去做。”
赫連新怒喝道:“人逃走了還算是小事嗎?”
趙景霞也抗聲道:“教主!假如敵人是完好的,屬下自然難辭其咎,可是教主聲言過她已中了魔心香,功力全失,不過是手到擒來之易舉,屬下自然可以不去了!”
赫連新無言可說,只得哼了一聲道:“你把經過詳細說出來。”
趙景霞道:“那兩名弟子追上她之後,她已倒在地下。那兩名弟子下了馬,正準備將她捉回來,誰知她突然發作,用掌將兩名弟子都打死了,奪馬飛馳而去。屬下再牽了馬追去,她已逃得不知去向。”
赫連新跌足叫道:“蠢才!全是蠢才!連一個人行動的真假都看不出來嗎?她即使逃了出去,在這廣大的沙漠上沒有馬匹,也走不了多遠,你居然還給她送馬去。”
趙景霞道:“屬下在城上了望她的行動,見她舉步艱難,步伐不穩,以爲她已經失去了功力。”
赫連新叫道:“她是裝出來的,目的是爲了使你們相信她中了毒,而騙取你們的馬匹。”
趙景霞道:“如果教主不是一再說她中了香的毒,就絕對逃不出去,屬下也不會如此大意。”
赫連新道:“這麼說來是我的錯了?”
趙景霞道:“屬下不敢這樣說,可是教主若認爲屬下失責,教主自己也該負失察之責。”
赫連新臉色一變,但終於忍了下來道:“不錯!這件事是我的過失,你是掌刑的,你說我該當什麼處分?”
趙景霞惶恐地道:“屬下怎敢如此大膽,屬下雖掌刑堂,卻沒有處治教主的條規。”
赫連新呆了片刻嘆道:“不錯!這是我的疏忽,竟沒有爲自己立下一些約束的條例。”
夏侯傑在旁冷笑道:“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教主何必多此一嘆呢?”
赫連新怒道:“你不要說話帶刺,本教的條規絕對公平,教主犯了過錯,同樣要受處分!”
夏侯傑冷笑道:“那貴教中何以沒有懲處教主的條規呢?難道教主都是聖人,永不會犯錯?”
赫連新道:“以往的教主雖不是聖人,的確沒有人犯過錯誤,到了我這一代可太丟人了,不過這也難說,誰叫我訓練的門下都是些飯桶呢!”
趙景霞剛待抗辯,赫連新又道:“失責之過不在你,可是敵人逃走了,你就是追到天邊,也要把她給追回來,你爲什麼中途又放棄了?”
趙景霞道:“屬下追了一陣,卻看見她所去的方向是往西而行,那是白駝派的地界,屬下不敢越界!”
赫連新叫道:“爲什麼不敢,我們跟自駝派已經鬧翻了,還有什麼界線之分!”
趙景霞道:“不準越界之令,是歷代教主所頒,在教主未曾公開宣佈取消之前,屬下怎敢觸犯,教主行事向來嚴守律條,屬下身掌刑堂,更不敢知法犯法!”
赫連新一嘆道:“你說得不錯,我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怪不得你!”
趙景霞又道:“而且屬下一個人,進了白駝派的地界也無法將人抓回來,喪命事小,辱命事大,屬下特來請示教主諭令!”
赫連新沉思片刻道:“真奇怪,魔心香的功效如神,對其他人都靈驗了,何以會對她不產生影響呢?”
夏侯傑笑道:“杜前輩身邊有着專破各種迷香的解藥,那個古白龍在她手下也吃了一次虧。”
赫連新良久道:“看來我必須要親自出去走一趟了,無論如何也得把她給抓回來!”
趙景霞連忙道:“教主打算親訪白駝派總壇?”
赫連新道:“不錯!我假如不去,恐怕沒有人能與祁連山一抗!”
趙景霞道:“那屬下馬上就去挑選教中精銳,追隨教主前去,一舉蕩平白駝派!”
赫連新搖頭道:“不必!本教近日來強敵環伺,恐怕隨時隨地都會有人前來騷擾,實力不可輕移,我一個人去就夠了。”
趙景霞不禁一怔道:“教主孤身犯敵,似乎太嫌單薄了吧!白駝派雖然新敗於本教,但仍不可輕視。”
赫連新冷笑道:“人去再多也沒有用,白駝派精銳前來,可不是因爲我們人多才敗落的!”
趙景霞臉上一紅,片刻後道:“教主是認爲屬下等皆沒有盡到責任嗎?”
赫連新搖頭道:“我沒有怪你們,對方的實力太強,只能怪我對你們的教導不力。”
趙景霞抓住機會道:“是的!本教弟子,都有爲教主盡忠效死之心,卻苦於沒有卻敵之力!假如教主平時把造就兩大聖者的精神分一點給我們,此刻就不會無可用之兵!”
赫連新一嘆道:“趙景霞,我知道你們都很不滿,可是你們要明白一個人的精力有限,我不能把每個人都造成絕頂的奇才,步芳與玉兒的資質比你們都強……”
趙景霞尖刻地道:“屬下明白,教主是想把他們二人培育成下一任的教主人選,因此特別盡力教導。可是紅花再好,總需綠葉扶持,兩大聖者的資質雖佳,光靠他們兩個人倒底不能將魔心聖教發揚光大,恕屬下說句不知進退的話,一旦教主千秋之後,只怕本教想維持目前的局面都很成問題。”
赫連新一怔道:“恐怕不至於吧,以資質而論,玉兒將來的成就可能還會超過我。”
趙景霞道:“這不是武功高低的問題,他的成就再高,以他那種目中無人的個性,能否使教中弟子歸心,屬下實不敢保證。”
赫連新臉色沉重地道:“趙景霞,你這個問題很有價值,我以前光顧教導他們的武功,卻忽略這一點了,等我回來後,一定叫玉兒在收攏人心上多下點功夫。”
趙景霞道:“那恐怕太遲了,據屬下所知,教中弟子對他都已感到寒心了,要改變大家的觀念很不容易。”
赫連新沉聲道:“依你說該怎麼辦呢?”
趙景霞低聲道:“這個屬下不敢說。”
赫連新道:“你說好了,今天就算是我們關起門來談家常,你的任何意見我都會考慮一下,假如事情的確可行,我一定會接受的。”
趙景霞這才放低聲音道:“以屬下愚見,教主唯有考慮更改繼任人選。”
赫連新臉色一變,也放低聲音道:“趙景霞!你以爲我當真那樣糊塗嗎,事實上我早已感覺到西門玉不足以當大任,可是更改人選談何容易,首先必須要找到一個可以代替他的人。”
趙景霞道:“教主只要有心,這個人總可以找得到的。”
赫連新嘆道:“即使找到了人,還有一個難題,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
趙景霞道:“假如屬下沒記錯,教主應該是明年度九十千秋了。”
赫連新輕聲嘆道:“不錯!你對我的歲數記得很清楚,全教恐怕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我的歲數……”
趙景霞激動地道:“屬下九歲列入教主門牆的,那天教主正好是五十大壽,眨眼間四十年流水般的光陰已經過去了。”
赫連新用手拍拍她的肩膀,柔聲道:“趙景霞,你跟着我已經四十年了,我始終覺得你還是個小孩子,沒想到你也將邁入老境了,我感到很對不起你,把你一生最好的歲月都消磨在教務上,卻沒有好好地栽培你,不過……”
趙景霞眼中微泛淚光道:“屬下自知資質愚魯,不堪造就,能在教中有今日之地位,已是教主天大的宏恩了,屬下知恩懷德,絕不敢再存奢望。”
赫連新一嘆道:“能這樣想我感到很安慰,並不是我故意冷淡你,實在是英才難求,資稟不足,我教給你更多,反而會害了你,因爲本教的武功別成一格,超過你的體能負擔時,會引致走火入魔,所以我對教中的弟子都是量才施教,西門玉的資質確爲可取之材……”
趙景霞道:“資質只是教主的條件之一!”
赫連新道:“我明白,可惜我明白得太遲了,我花了十五年的時間,纔將西門玉與步芳二人培育成材,步芳或許還好一點,可是她是個女孩子……”
趙景霞道:“教主人選並不限定必須男人才可以擔任!”
赫連新點點頭道:“不錯!可是我們受過一次教訓,不敢再作冒險的嘗試了,你應該知道當年我們對你的堂妹趙景雲存了多大的希望,而她竟背叛了我們……”
趙景霞低下頭道:“一個人變節不能將所有的女子都一概而視之……”
赫連新搖搖頭道:“不!從趙景雲的例子使我發現了一點真理,女子的心腸太難捉摸,而且魄力不夠,實在不足以寄大任!”
趙景霞道:“教主卓見,屬下不敢妄加置議,可是教主在男子中再找一個繼承人也來得及!”
赫連新一嘆道:“來不及了,我沒有第二個十五年再來培育一個新人了!”
趙景霞頓了一頓道:“屬下倒是有個理想的人選,只是恐怕教主不會同意。”
說着目光移到夏侯傑身上,赫連新也覺察了。他微微一笑道:“你說的是他嗎?”
趙景霞點點頭道:“屬下在中原跟他交過一次手,他得到本教武功的時日雖短,成就卻大出意外,假如教主能指點他一兩年,其成就很可能超出冷麪專諸之上!”
赫連新笑道:“對!對極了,我發覺你們姊妹兩人的眼光與想法竟是與我不謀而合!”
趙景霞一怔道:“我們姊妹兩人?”
赫連新笑道:“你堂妹雖然叛離本教,她的心可能還是向着我們的,所以她在千百人中選出這個小夥子作爲聖劍的傳人,千里迢迢把他送到西域來,除了歸還聖劍之外,可能就是推薦他作教主的繼承人。”
趙景霞道:“這個屬下倒沒有想到!”
赫連新嘆道:“你當然想不到,這就是你不如趙景雲的地方,我相信趙景雲的真意一定在此。”
趙景霞道:“那教主可以考慮屬下的建議了?”
赫連新嘆道:“我何嘗沒有考慮過,只是我們都想錯了,連趙景雲也錯了!”
趙景霞怔道:“難道他還不符合條件?”
赫連新搖搖頭道:“不!他的條件完全符合,比我所希望的還好,只是他不肯接受我們的好意!”
趙景霞道:“這麼好的機會,他居然會拒絕?”
赫連新道:“剛纔我已經提過了,而且遭到了拒絕?”
趙景霞想了下道:“也許教主沒有用對方法,若是教主允許屬下勸說一下,說不定能改變他的想法?”
赫連新道:“你不許亂來,我知道你的方法,無非是嚴刑逼迫,這件事可不是問口供,必須要他自動地答應!”
趙景霞微笑道:“教主太輕看屬下了,屬下雖然嚴掌司刑,對於教中數百名弟子,並不完全是伏嚴刑以立威,卻能使他們個個心懷威德,捨命效忠!”
赫連新想了一下笑道:“也許你們女人另外有一套手段能叫男人屈服,我倒是願意給你一個機會試試看,不過你千萬別用刑……”
趙景霞道:“假如屬下勸告無效,可能會施點小刑具,但是絕對不會叫他受到損傷。”
赫連新道:“我走了!在我離去的這段時間內,就把他交給你了,你用什麼方法都行,可是在我回來的時候,你必須原樣不動地交還給我。”
趙景霞道:“屬下若是勸說無功,絕對原樣交回,假如有了改變……”
赫連新忙道:“一點都不能改變。”
趙景霞笑道:“教主還沒有聽完屬下的話呢!屬下的意思是說假如他有了改變,便是他已經接受了屬下的勸告,準備列入教主的門牆了。”
赫連新哈哈大笑道:“原來是這種改變,那我倒是希望他能改變了。”
說着,向門口走去。
趙景霞送到門口道:“屬下還有一點請求,在屬下勸說的時候,絕對不能有別的人在旁。”
赫連新笑道:“這當然,此乃本教的機密,事前不準泄露,在他學成之前,也只可你知我知,你就在這聖堂中進行勸說好了,我在沒回來前,絕不敢有人前來的。”
趙景霞道:“聖堂的禁制只限於一般弟子,對於兩大聖者可無法禁止他們不來。”
赫連新道:“這個你放心,目前他們都有要事纏身,根本沒有空時間到這兒來。”
趙景霞道:“屬下可不敢如此想,尤其是冷麪專諸,這件事與他關係最大,假如被他知道了,很可能來一手先發制人,教主不在此地,屬下身非其敵。”
赫連新沉思片刻道:“這倒是個必須考慮的問題,爲了萬全起見,我只有將他帶走了。”
趙景霞笑道:“這樣屬下就放心了,不過屬下還有一個請求,教主既是有意取消他的繼承,最好不要再加深他的武功進度,以免日後橫生枝節。”
赫連新道:“這怎麼行,目前時機緊迫,我正需用人,而且夏侯傑還沒有表示一定會接受,我必須利用一時一刻爭取時間。”
趙景霞道:“屬下對說服的工作約有七成的把握,教主如若相信屬下的能力,無論如何也要接受屬下的請求。”
赫連新沉思片刻道:“這樣吧!我把西門玉帶走,對他武功與劍技的訓練還是照常進行,叫他把聖劍留下,這樣就兩無妨礙了,假如你成功了,西門玉不得聖劍,依然無可作爲,假如你不成功,我只好在西門玉身上孤注一擲,也沒有妨礙到他的進修。”
趙景霞目注神像上的空手道:“聖劍應該是留在此地的,難道教主把劍已經交給他了嗎?”
赫連新微感歉疚地道:“是的,我把聖劍交給他了,叫他加緊練劍,以期身劍合一,這神像手中我原是準備用前日所得的假劍放上去做樣子的,現在既有這種顧慮,我可以想個法子,叫西門玉帶走假劍,把真劍放到此地來。”
趙景霞道:“這不是更容易引起他的疑心嗎?”
赫連新笑道:“這個你不必擔心,那兩柄劍外形完全一樣,鋒利的程度也相差極小,只是聖劍別具神效而已,這些神效只有用過的人才知道。西門玉得劍不久,還沒有機會體驗,自然也無法分出真假了。”
趙景霞道:“教主還是要小心爲上,萬一被他看出破綻,不僅前功盡棄,屬下也跟着遭殃了。”
赫連新道:“諒他還不敢吧!”
趙景霞道:“他或許不敢對教主放肆,屬下可惹不起他,以他行事的手段,說不定會在不知不覺中取了屬下的性命,弄成死無對證,教主又能拿他奈何?”
赫連新道:“這樣吧,我給你一個保證,那柄假劍在我的書房中,回頭我走的時候,把真劍掉換到那兒去,你趕快拿來放在神像上去,他即使發覺我們的計劃,沒有了聖劍爲助,也不能怎麼樣,何況我可以叫步芳多注意他一點,你就不必怕他偷偷溜回來了。”
趙景霞道:“教主如此安排,屬下就可以放心行事了,屬下並非珍惜一命,爲了本教百年大計,屬下只希望能爲教中多盡一分心力。”
赫連新安慰她道:“你放心吧,只要你能完成任務。魔心聖教的功名錄上,你的名字將永垂不朽。”
赫連新說完推門走了,趙景霞含笑對夏侯傑道:“我們的談話你都聽見了,你願意重新考慮嗎?”
夏侯傑冷冷地道:“沒有什麼可考慮的,我相信你們都弄錯了一件事。”
趙景霞笑道:“教主天縱奇材,他深思遠慮,絕對不會打錯算盤的。”
夏侯傑道:“他剛纔就轉錯了一個念頭,趙仙子委託我前來還劍,只是爲了一酬師門的恩情,絕對不是推薦我來作教主的繼承人。”
趙景霞笑道:“何以見得呢?”
夏侯傑道:“她對魔心聖教深惡痛絕,一方面叫我來了卻還劍之願,一方面又叫我保全此劍,絕對不能讓它落入魔心聖教之手,必要時還准許我殺人……”
趙景霞道:“她既叫你前來還劍,又不准你把劍交出來,這不是存心爲難你嗎?”
夏侯傑道:“我受命之時,的確感到十分爲難。可是,趙仙子替我安排好了,使我毫無困難地不負所委託。”
趙景霞道:“可是你畢竟沒有保全聖劍,而且把自己也陷在這兒了。”
夏侯傑正色道:“趙仙子告訴過我,說赫連新狡猾無比,叫我小心應付,以免落入陰謀算計,我只怪自己太大意,才落入你們的圈套。”
趙景霞道:“由此可見趙景雲尚不足與教主抗衡。”
夏侯傑道:“你別太自信了,我相信趙仙子已經知道我的失陷,她會有補救的辦法的!”
趙景霞一笑道:“你真對她如此有信心嗎?”
夏侯傑道:“我不敢肯定說她會前來救我,但是我相信她絕不是送我到這兒來接任教主的,否則她不會叫我在這兒大開殺戒。”
趙景霞輕輕一嘆道:“我真想不到你會如此頑固,不過我相信總有辦法叫你屈服的,目前我得先去把那柄劍取回來,你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再仔細地考慮一下。”
說着飄然地走了,寬大的殿堂中只剩下夏侯傑一個人,他首先搶到門口用手去推那兩扇厚門。
門在外面栓死了,夏侯傑功力已失,對着那兩扇包鋼的木門竟如蜻蜓撼石柱,一動都不動。
四壁都是厚石牆,又沒有窗子,前後兩扇門都關得嚴嚴的,夏侯傑搖出了一身大汗,依然紋風不動。
他只好放棄逃出去的念頭,回到殿堂中間,對着那猙獰的神像,他有着說不出的厭惡。
首先他想去推倒它,可是他站直身子,比神像矮了一大截,雙手平伸,只能推到神像的肚子。
中間使力毫無作用,何況那神像重逾萬斤以上,他功力在身也不見得能推得動,丟了功力,更不用說了。
於是他又改變念頭,想找樣東西砸壞它,整個大殿中只有一面皮鼓與一面大金鑼,他用盡力氣舉起金鑼,對準神像撞去,鑼聲鏘然巨鳴,神像卻一無所傷——
一鳴掃描,雪兒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