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行回到鳴珂巷,隨他一起去的還有崔望之的伯父崔浩。此
時範仲宣也在鳴珂巷,他見到趙子行並不意外,見到崔浩更不意外,手裡握着一款碧玉茶壺,老神自在得很。崔
浩上前見禮道:“範大人。”
中書侍郎和侍中都是天子近臣,只是侍中權力更大。
崔浩和範仲宣也算同僚好些年了。範
仲宣道:“我已經不是侍中了,崔兄不必對我行禮,你叫我名字吧。”崔
浩道:“那我還是管你叫範兄,十多年前我才進中樞時,當時也是稱呼範兄的,十多年過去,反倒是疏遠了。”範
仲宣聽後,微笑道:“跟範某走得近不是好事,崔兄以後莫要後悔。”崔
浩道:“之前我就覺得範兄定有重起的日子,只是那時人微言輕,幫不上範兄的忙,心裡至今覺得慚愧。”
“我說你們這些朝堂之人心裡怎麼這樣多彎彎繞繞,老範你也變得不痛快了。”花七施施然走出來。不
過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因爲他聲音是花七的,可面貌不是活脫脫一個蘇子思。
他不說話,舉手擡足都是蘇子思,連趙子行都瞧不出破綻。
趙子行心知小師叔不可能在這裡,羅浮正是多事之秋,小師叔不可能拋開羅浮,來到神都。
他道:“花七,你這是什麼意思?”崔
浩更是一頭霧水,不敢搭話。花
七悠悠道:“正打算去赴一場宴會。”
趙子行若有所思道:“你要以小師叔的身份去見趙無鹽?”
花七微笑道:“子行,你確實聰明。另外,崔浩崔大人,我已經派人轉移你的家人,接下來你跟着我們,直到救出魏凌雲,咱們一起離開神都。”崔
浩面露驚色,隨即釋然,他本來就沒回頭路可以走了。
但他不後悔,實是現在的大晉早已非過去的大晉。
而且他相信蘇子思這個人。崔
浩自有一套相人之術,他覺得趙國公刻薄寡恩,現在他還有用處,所以能安穩活下去,可是將來就不好說了,而且三仙教邪異得很,相比之下,蘇子思反倒是能令人安心。
別的不說,蘇子思雖然有仇必報,可是也是有恩必償,不會寡恩少義。
但憑他獨闖大禪寺之事,換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很難那樣去做。最
重要的是,崔家曾有一位祖先是清微的教主,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但三仙教那些邪門妖道說不定能查出來。範
仲宣道:“你去見趙無鹽的時候,便是我們救魏凌雲之時?可是虎符呢?”花
七道:“蘇姑娘已經去取了。”範
仲宣道:“李安國不是那麼容易被糊弄的人,蘇姑娘這一去,說不定就是狼入虎口。”
花七道:“老範,這可不像你能問出的話。”範
仲宣笑了笑,說道:“我道你小子叫我來有什麼主意,原來是想讓我也去大將軍府。”花
七道:“蘇姑娘身上那件東西一定很引李安國興趣,但那件東西陛下既然給她,一定是因爲別人奪不走。這時李安國的注意力都在她那裡,便是你動手的時候。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破解大將軍府的陣法,找到虎符。”
範仲宣道:“我這把老骨頭一輩子都沒幹過偷雞摸狗的事。”他
頓了頓,說道:“不過嘛,凡事都有第一次,我試試。”任
誰都想不到昔年能剛而犯上的範仲宣會做出偷竊之舉。花
七卻笑道:“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居高位的都是大盜,不過咱們要幹就幹一票大的,來個偷天換日,纔不負這一世。”範
仲宣心裡嘆口氣,說實話在蘇子思和花七間,他更喜歡花七,有豪氣,有擔當,更行事果斷狠決,將來必能成就千秋大業。蘇
子思這個人確實招人喜歡,卻把人世間看得太透了。
有些事情,看得太透,就顯得這個人沒意思。不
過現在他現在也沒得選。
趙子行道:“如此一來,咱們兵分三路,若是一方有事,可來不及救援。”
花七道:“子行,你覺得那些人能把咱們怎樣嗎?”
他看着趙子行。趙
子行一瞬間竟覺得是小師叔在對他說話,他的目光總是那樣柔和而堅定,似乎人間世的一切難題,都不是難題。“
子行,世上無難事,只有做得成和做不成。”多年前,蘇子思曾這樣說過。
現在他突然想說,“世上無難事,只有做與不做,沒有成與不成。”
他緩聲道:“我在鎮撫司外的,天門山頂等着範先生的虎符。”
範仲宣道:“月出之時,必見虎符。”說
罷,他人也遠去。
花七含笑道:“這些年我第一次見到老範腿腳這樣利索。”
趙子行道:“他身上有江湖氣,只是在朝堂上不好顯露。”崔
浩道:“那我該做什麼?”
花七微笑道:“當咱們大晉的官員,偶而來鳴珂巷聽聽曲,找個姑娘說說話,應該是很正常的事吧。”他
說話間,暗香浮動,鶯鶯燕燕魚貫而出,將崔浩圍住。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崔大人,好好憐取眼前人吧。”花七哈哈大笑。
崔浩倒不是沒逢場作戲過,只是搞不清花七的用意。趙
子行拍他肩膀,輕聲道:“好好玩,有人盯着。”
…
…“
什麼,趙子行帶崔浩去了鳴珂巷,蘇子思和範仲宣也在。”趙國公手指輕叩桌面。早
前女兒跟他說蘇子思和她今晚有約,趙國公是不信的,因爲他知道蘇子思不可能這個時間點就到神都,但是蘇子思行事出人意表,說不準真來了。“
崔浩職掌詔命,他們想幹什麼?”趙國公神色一變。他
猛地想到一件事,剛想發令去把崔浩抓回來,隨即又覺得有蹊蹺,“不行,我得先問老祖宗。”
他神色凝重,而且現在比往年老了許多,滿頭華髮。走
出書房,看着比往年奢華熱鬧許多的國公府,心裡忍不住嘆口氣。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老祖宗,咱們做個千年世家不好麼,爲何非要攪這一趟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