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幾天神采飛揚的樣子截然不同,此時的威爾士面容憔悴、兩眼無神,頭髮亂糟糟的也不知幾天沒洗了,胡茬已經長得老長,讓他看上去憑空蒼老了好幾歲。一套高級定製西裝已經皺巴巴的不能再看了,上面還有好幾塊污漬。總之這位康山公司的前高級經理,甚至有機會進入董事會的大紅人,現在的樣子卻比紐約地鐵裡的流浪漢還要不如。
聽到蕭平的聲音,威爾士擡頭眼看了他一眼,然後落寞地搖頭道:“說真的,蕭先生,我寧願永遠不和你見面。”
蕭平淡淡一笑,在威爾士對面坐下,然後很快就皺起了眉頭。老外本來體味就重,也不知道威爾士這幾天是怎麼過的,隔了那麼遠還能聞到他身上的臭味,實在讓蕭平有些難以忍受。
不過蕭平來和威爾士見面,是爲了解決心頭的一個疑惑,所以他只是稍稍把椅子往後移了些,然後就面無表情地道:“在這件事發生之前,我也沒想過要見你。說起來這無論如何不能怪我,全是你自作自受!”
蕭平的話讓威爾士臉色一變,然後很快就頹然點頭道:“沒錯,確實是我自作自受。如果不是因爲我急於求成,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威爾士說得沒錯,當時他確實有其他選擇,來應對仙壺公司涉足糧食種子市場的舉動。然而急於在董事會面前表現的他卻選擇了見效最快也是最危險的一種方法,結果卻是一敗塗地,不但把自己的職業生涯全都搭進去了,還連累康山公司付出了一大筆和解金。
威爾士心裡清楚,自己給公司捅了這麼大的簍子,以董事長史密斯的性格,是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直接捲鋪蓋走人還算是輕的,天知道董事長還會不會有其他的打算。
也正因爲如此,威爾士纔會如此的意志消沉。他知道自己這輩子算是完蛋了。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到一份體面的工作,也許還去領失業救濟金呢。
蕭平對威爾士的狀態非常滿意,畢竟一個人越是頹廢,就越容易從他嘴裡挖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如果威爾士還是一副鬥志昂揚。表現得和蕭平有深仇大恨似的,這事反而就會難辦許多。
想到這裡蕭平也不含糊,開門見山地對威爾士道:“實不相瞞,我之所以要和你見面,是想弄清楚一件事。如果你能老實回答的話,對我們雙方都會大有好處。”
聽到“大有好處”這個詞,威爾士似乎來了些精神,擡起頭看了蕭平一眼道:“你想知道什麼?”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身爲康山公司的高級經理,應該不會是做事十分衝動的人才對吧。”蕭平淡淡道:“動用農業部關係去查莉莉安牧場。還煽動媒體進行報告,這些事的風險可是非常大的。”
說到這裡蕭平對威爾士微微一笑道:“成功了當然萬事大吉,但萬一失敗你和康山公司就都會有大麻煩。我覺得肯定是有某人或者哪件事幫你下了決心,我就想知道這個原因究竟是什麼。”
蕭平的話讓威爾士面露猶豫之色。他心裡當然清楚,自己這麼做完全是受了王震的蠱惑。在事情辦砸後。王震就對威爾士避而不見,着實讓他恨得牙癢癢的。所以威爾士對王震已經恨之入骨,要出賣他完全沒有心裡負擔。
而威爾士此時表現得猶豫,只是在考慮這個消息能賣出多少錢而已。畢竟威爾士的境況大不如以前了,要抓住每一個能賺錢的機會才行。
想到這裡威爾士身上又恢復了幾分他以前的狡詐,眯起眼睛看着蕭平問:“蕭先生,您剛纔說對雙方都大有好處。我只想知道……我的好處是什麼?”
蕭平早就料到威爾士會這麼問,把隨身攜帶的皮箱往桌子上一放,然後打開箱子讓他看清楚裡面裝的東西。
威爾士看到箱子裡的東西,原本無神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不由自主地悄悄嚥了口唾沫。箱子裡裝滿了一百美元的鈔票,一疊一疊的排得整整齊齊。威爾士隨便估計一下,至少也有好幾十萬。
雖然威爾士曾經經手過的錢也不少,比這幾十萬多得多的錢他也見過。但那些基本上都是銀行轉賬或者支票,遠沒有這麼一大堆現金來的震撼。最關鍵的是威爾斯知道,只要自己說出那麼秘密。這麼多錢就是自己的了!對即將失業而且前途未卜的威爾士來說,這筆錢的吸引力又比以前大了許多。
只看威爾士的表情就知道他動心了,蕭平不緊不慢地道:“這裡是五十萬美元,只要我得到想要的消息,這些錢就是你的。”
事到如今威爾士當然不會有所遲疑,立刻正色對蕭平道:“是一個叫王震的中國人告訴我,說你公司的蔬菜肯定有問題。”
“王震?!”蕭平對這個名字可不陌生,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沒錯,就是他!”蕭平的表情讓威爾士誤認爲他不信自己的話,連忙向蕭平解釋:“據說這個王震的家族在你們國內很有勢力,拿你們的話來說就是……官二代!我也是被他深厚的背景給騙了,纔會輕易相信這個騙子的謊言!”
說到最後威爾士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顯然是對王震恨之入骨。也難怪威爾士會這樣,要不是王震出於私心對他撒謊,威爾士也不會落到如今的地步。
聽威爾士把王震的情況介紹得這麼詳細,蕭平也不由得更信了幾分。說起來蕭平和王震之間的恩怨可是不少,兩人第一次見面就鬧得很不愉快,後來發生的事就更不用說了。而最近因爲蘇晨臨當衆把蕭平當成接口拒絕王震的事,更是令兩人的關係變得極其惡劣,要說王震在這件事背後搗鬼,倒也完全可以相信。
不過蕭平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弄清楚,只有這樣才能完全相信王震確實和此事有關。他沉吟片刻,接着問威爾士:“你怎麼會認識王震的?”
“眼下王震正在美國,他來這裡是爲了向康山公司買一批玉米種子的。”威爾士想也不想地答道:“我曾經是負責東亞地區的高級經理,因爲王震購買種子的數量不少,而且考慮到的家族背景對公司佔領中國市場的幫助,所以我親自接待他,我們就是這麼認識的。”
威爾士的回答毫無破綻,蕭平也覺得確實可信。於是他慢慢站起身來,對流浪漢似的威爾士點點頭道:“我對你的回答很滿意,這筆錢歸你了!”
撂下這句話後,蕭平轉身離開房間,把抱着錢箱發呆的威爾士一個人留在了房間裡。
就在蕭平和威爾士交談的同時,在酒店的另一個房間裡,史密斯也在通過一臺監視設備,把兩人的談話和見面的場景盡收眼底。
安裝這套監視系統是經過蕭平同意的,他也想讓康山公司知道,究竟是誰在爲這場鬧劇推波助瀾。
在聽到威爾士說出“王震”這個名字後,史密斯立刻讓秘書找來這人的信息。在蕭平剛剛走出酒店時,史密斯已經把王震的資料都看了一遍。
在史密斯看來就是這個王震故意欺騙,才害得威爾士作出錯誤判斷,最終把整個公司都給拉下了水。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史密斯甚至不介意想辦法狠狠教訓這個混蛋一頓。史密斯向來有“鐵腕”的稱號,對付損害公司利益的人可是從來不會手軟的。
然而王震的背景讓史密斯有幾分忌憚。他對大洋彼岸的那個國家多少有些瞭解,知道不能輕易對象王震這樣的人下手,如果惹怒了其身後的勢力就會非常麻煩,很有可能影響到公司在東亞的整體發展戰略。
想到這裡史密斯沉吟片刻,然後小聲吩咐了秘書幾句。後者連連點頭,然後快步離開了。
“蕭平……”史密斯看着手上王震的資料,陰沉着臉喃喃自語道:“我已經把該告訴你的事都說了,接下來就看你會怎麼做了!”
走出酒店的蕭平不緊不慢地在街上走,準備去找傑西卡共進午餐。本來想好這次來美國要好好陪陪傑西卡的,但沒想到冒出這麼一檔子事來,結果還是忙的時間比陪傑西卡的時間長。眼看沒幾天就要回去了,蕭平還是想多爲兩人爭取一些共處的時間。
蕭平還沒走出多遠,就接到一個神秘的電話。那人根本沒作自我介紹,而是用刻意壓抑的聲音道:“蕭先生嗎?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既然對方是想隱瞞身份,蕭平也沒多費口舌去打聽他究竟是誰,只是沉聲道:“說吧!”
“王震的貨物已經裝船,那艘船停靠在皇后區三號碼頭的七號泊位,明天六點準時起航。”那人也不廢話,說完這些後立刻就掛斷電話。
“王震買的不是糧食種子麼?”掛上電話的蕭平沉吟片刻,然後流露出一絲冷笑道:“三號碼頭七號泊位……哼,這次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