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小濡一直垂着頭,說實話入獄二十來天,老杜和小蔡一直都對她不錯,她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會不會連累到她們,心裡有些慚愧。
等獄警消失在通道,她趕緊拿出手機,按亮了屏幕就跳出來樑以沫那張病牀的照片,她一眼就看到了他認出了他,那個男人,就算是生命垂危,渾身上下也依舊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氣息,讓人只能仰望!
那是特護病房嗎,滿目的醫療儀器設備,大大小小的管子都插到了他身上,他的臉好白,眼睛無力的閉合着……
她激動又心疼,淚水奪眶而出,不敢呼吸。
“以沫!呵,以沫!真的是你!你沒死!老天保佑你真的沒死!太好了,太好了!”
她歡喜的無法自持,捧着手機的兩手不住的輕顫,她生怕自己看錯,又將眼睛貼着手機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
他一定很痛苦吧,每呼吸一次都會痛,那一槍她可是打在了他心口,原本以爲只是讓他看看自己真的扣動了扳機變得很壞很絕情就好,不想竟然真的一枚子彈射穿了他的心窩!
樑小濡不敢再想當時的情景,兩眼只是癡癡的看着照片裡的男人,多想靠近他再看哪怕一眼也好,多想伸手緊緊握住他的手掌,多想俯身吻吻他的薄脣……
良久,她都沒有出聲,手機屏保了她就在按亮,一直看一直看。
她心裡很清楚,就算是他能夠完好的活下來,她和他之間也隔着千山萬水再無可能了,愛得深恨得切,他斷無原諒一個冷心狗肺狠心向自己痛下殺手的女人的可能!
說句良心話,換了她自己挨槍子兒,也斷然不會去原諒他!她父親挨槍子兒她都沒有原諒他,她自己就更不可能了吧?瞧瞧,她樑小濡就是這麼一個心胸狹隘的女人!所以,只能和他結束曖昧癡纏!
心裡感到十二萬分的悲涼,看向男人的目光有些依戀和欣慰,她脣邊苦笑一下,很好,和他分手徹底了斷,不正是她想要的麼?
彼此都斷了念想吧……
蘇信估麼着火候差不多了,冷冷的說着自己打聽來的小道消息:“算樑以沫運氣好,也不知道你是到了什麼黴,既然決定要殺人,竟然還會去選擇一枚空爆彈!”
“空爆彈?”
樑小濡恍然大悟,空爆彈她是知道的,就是沒有子彈頭的子彈,一般都是在軍事演習中紅藍雙方使用的子彈,但是這種子彈在五米之內還是具有殺傷性!仍可使人斃命!就演習來講紅藍雙反不可能在5米內互相射擊,所以也就不會傷人,但是婚禮那次,莫說是五米,她和樑以沫是零距離接觸的!
他那一槍,不死也得送掉半條命,估計心臟是要落下殘疾!
心中既慶幸又感到不幸,看到照片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一直在愧疚悔恨悸動悲傷的情緒中度過。本以爲知道了他暫時還活着的消息自己會好過很多,沒想到看到了他無力的閤眼躺在病牀上,任憑各種儀器管子佔滿了他的身體,她還是心疼的崩潰了……
“以沫!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不想這樣的……”
她連“你原諒我”這樣的話都不敢說,只能自我反覆的痛苦着。
“樑小濡,你到底想不想置人於死地我沒興趣知道,別忘了我冒着受處分加刑的風險把手機給你,你欠了我一個人情,這個人情,要還在我妹妹蘇方身上!”
蘇信冷笑,其實她心裡是高興的,樑小濡越是痛苦,她就越是痛快,只不過……
樑以沫沒死,她就得死在牢裡了。
美麗的瞳孔裡突然萬念俱灰,她無聊的摸着自己的枕頭,冷冷的開口:“對了,你肯定還想知道樑以沫的更多細節吧?要不要聽?趁我有興致再給你講講?”
樑小濡捧着手機淚流滿面,她抽噎着:“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蘇信眼神更冷,聲音更冰:“手術是北京來的專家組給做的,在涼城的軍區醫院裡,那臺心臟手術整整進行了三天,一個專家組的成員輪流進行搶救,聽說中途有好幾次樑以沫都不行了,是沈澈跪在手術室門口就專家們不要放棄!”
樑小濡咬着手指捂着嘴,生怕自己的哭聲驚動了獄警,她不知道,監控室裡,老杜和小蔡將守夜人員支開,正靜靜的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看來,049317知道她老公沒死了……”
小蔡眼睛有點紅,她一直都搞不懂那個柔弱的女人,既然愛得這麼深刻,又爲何要痛下殺手呢?
“也許那男人就這麼死去倒是件好事,至少不用痛苦了,如果沒死……這事情恐怕還沒完!”
老杜插上了耳機,裡面反覆播放着崑曲《遊園驚夢》,幾十年了,她最愛的還是這個曲子,夠悽婉,夠美!
蘇信換了個姿勢躺着,又說:“整個手術過程堪稱殘忍,等於是將一個人大卸八塊了差不多。根據他的傷情,醫生們選擇從背後開刀,劇開心骨,切開心包,各種插管,各種引流,又上了人工心肺機……”
樑小濡痛的全身抽搐,手機屏幕全都被她的眼淚打溼了,她無力的呢喃着:“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這還沒完只是個開始,提完循環開始之後,醫生又將他的體溫降到了三十度,還有各種你想象不到痛苦的血粼粼的小細節……我是個醫生,但我敢直言不諱的說,是個醫生都看不下去那種大手術的場面,更別說經歷的人了……”
蘇信冷笑,和這些相比,她的那臺醫療事故算什麼?不就是在李黎的子宮裡多捅了幾下麼,不就是想要污染樑小濡的血液讓她也染上hiv麼,算什麼算什麼?
樑小濡整個人抱着手機蜷縮在地上,小軒窗外,一輪冷月靜靜看着她,似乎也在鄙視她背信棄義翻臉不認人的醜陋之舉!
蘇信還在冷笑:“經歷了那些,病人只不過是挺過來了一臺手術,真正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未知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