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被吹乾的時候,許可的眼皮已經沉重的撩不起來了,困得直點頭,小腦袋耷拉着。
霍準關掉吹風機輕手輕腳的放在桌上,繼而動作輕柔的扶住許可搖搖欲墜的小身子,緩緩抱起她走向大牀。
背部接觸到柔軟大牀的一刻,許可狠狠顫了下猛地驚醒,下意識伸手抓住霍準的胳膊。
霍準微微一怔,柔聲道,“怎麼了?”
驚出一身冷汗的許可輕微搖搖頭,啞着聲音道,“我以爲你會丟下我。”
心臟猛地一抽,霍準心裡像是打翻了調料瓶,頓了頓才輕聲開口道,“怎麼會呢?”
“真的麼?”許可死死抓住霍準的袖子不放,一雙通紅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
喉結輕微滑動一下,霍準沉聲開口,“真的。”
許可眨巴眨巴通紅的雙眼,似是在琢磨霍準這句話的真實性,好一會兒都沒說話,然後才緩緩的點了點頭。
忍不住伸手摸摸許可軟軟的頭髮,霍準出聲道,“睡吧,明天早上我叫你。你也不想去了給我拖後腿吧?”
一聽這話,許可猛地點點頭,然後乖乖的閉上了眼。
安眠藥劑的藥勁兒來的很猛,不到半分鐘,許可就再度閉上了沉沉的眼皮,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看的出來,就連剛剛的驚醒,她都是強打着精神。
看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接近九點了,他該準備出發了。
只是……
霍準試圖緩緩起身,卻不料,起到半彎腰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受到了阻力。
垂眸一看,他才發現小女人的雙手一直死死抓着他的衣袖,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確定沒有驚動熟睡的她,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但是看到她哪怕睡着還是皺着眉,他的心卻是一陣抽疼。
反覆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讓許可的雙手鬆開,霍準微微的嘆息一聲,不得已選擇把身上的襯衫在不驚動她的情況下脫掉。
脫掉襯衫後,霍準直接進了更衣間,再出來的時候,從頭到腳已經一套乾淨的衣服了。
不能再耽擱了,他直接走向門口,但卻在觸碰到門把手的時候猛地停住。
內心掙扎了一番,霍準終究緩緩鬆開了門把手,轉身走向牀上安靜睡着的小女人。
走到牀邊,霍準輕手輕腳的蹲下身,仔仔細細的盯着暗黃燈光下她那一張白的有些病態的精緻小臉兒。
動作輕柔的撫上她的小臉兒,霍準俊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
他喉結輕微滑動兩下,似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突然,霍準起身直接走出房門,進了隔壁的書房。
再次從書房出來的時候,他的手上已經多了一張紙條。
重新回到臥室,霍准將紙條輕輕放在牀頭櫃上,還細心的用被子壓住。
離開之前,霍準緩緩俯身在許可光潔的額頭上落下如蜻蜓點水般的一吻,隨即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似是如果不這樣的話,他就再也不想離不開了。
紙條上面是他蒼勁的字體:答應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走下樓梯的過程,霍準的腳步聲格外清晰,因爲冷清,甚至都能聽到腳步聲產生的回聲。
他這才發現,少了小傢伙的御龍府邸,是那麼冷清。
今天的御龍府邸被一層陰霾籠罩着,異常壓抑。
上車之後,霍準就給莫飛撥去了電話,“準備好了麼?”
卻不料,那邊的莫飛好一會兒都是沉默,幾秒後才遲疑的開口,“四少……”
似是已經料到莫飛會說些什麼,霍準沉沉打斷,“準備好了麼?”
“……準備好了。”莫飛似是嘆息了一聲,語氣中充滿哀傷。
霍準和許可離開公司後,莫飛並沒有離開公司。
跟了霍準那麼多年,他幾乎全完猜中了霍準接下來的打算。
就連臨走前說的那句讓他回家早點休息,也不過是在許可面前放的煙霧彈罷了,目的只是爲了讓她相信他真的會帶她一起去。
事實上,從回到御龍府邸開始,霍準就一直和莫飛保持着聯繫,商量着接下來的對策。
準確的說,根本也不是商量。
因爲霍準心裡早就有了一套營救小傢伙的計劃,只是告知莫飛,讓他配合而已。
關於莫飛提出的那些站在他生命安全角度考慮的建議,通通被他否決了。
因爲他深知,這個險,他冒不起。
“在第三個路口等我。”說完這些話,霍準就掛了電話,將油門踩的更深了些。
幾分鐘後,霍準和莫飛在第三個路口匯合。
莫飛的車子後面,還跟着兩輛麪包車。
霍準只需看一眼,就明白怎麼回事兒了,聲音冷冷道,“誰讓你自作主張的?”
有些話,這時候不說,怕是就沒機會說了。
所以,莫飛就算明知道說了會惹得霍準不開心,也還是硬着頭皮道,“四少,您真的要自己一個人去麼?我們可以再想想別的辦法的,不需要您一個人去冒險。”
“什麼辦法?”霍準的目光明顯沉了下來。
下一秒,莫飛默了。
的確,時間短任務重,一時間他們真的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只能任由對方牽着鼻子走。
他很想問一句:爲了一個別人的孩子,值得麼?
小傢伙縱然讓人心疼,可若是因此要搭上四少的性命,他是打心眼兒裡拒絕的。
他也想過帶上兄弟們去硬拼,但這個想法他連提都不敢提。
四少之所以決定隻身赴險,不就是爲了最大程度保障小傢伙的安全麼?
對方喪心病狂,只要求四少一個人去,若是他們多一個人去,小傢伙的生命都會受到威脅。
也正是因爲這樣,四少纔拿自己的生命去做賭注。
“讓他們都回去吧。”霍準聲音沉沉。
莫飛欲言又止,最終無奈的開口道,“我不會讓您一個人去冒險的,我們可以不接近目的地,守在幾百米外的地方,或者更遠,他們不會發現的。”
“兩千米。”霍準的聲音不容置疑。
“……好。”
霍準能答應都已經是意外了,莫飛哪裡還敢再討價還價?
霍準繼續道,“東西呢?”
莫飛立即從口袋裡拿出一樣像是手錶電池一樣的圓形小東西遞給霍準,“在這裡。”
霍準接過這微型竊聽器,直接放進了耳朵裡,反覆確定了它不會掉出來,纔開口道,“不管你聽到什麼,沒有聽到我發出的暗號,絕對不能靠近倉庫半步。”
“……好。”除了答應,莫飛也別無他法。
上車之前,霍準擡手在莫飛肩膀沉沉拍了兩下,沉聲道,“辛苦了。”
這一瞬間,莫飛作爲一個男人,竟然有了想哭的衝動。
在他心裡,四少一直頂天立地,叱吒風雲,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光芒四射,能夠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今晚的四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耀眼,但卻不是因爲他頂天立地。
而是因爲,向來頂天立地的他如今要爲自己在意的人彎下腰。
看着霍準還怔在原地,莫飛提提鼻子忍住已經涌到眼眶的淚,出聲問道,“四少,您還有什麼吩咐。”
霍準這才緩緩啓脣,語氣複雜的開口道,“假如我有意外,安頓好他們母子。”
“我不會讓您出事的!”莫飛想也不想的開口打斷,他害怕聽到霍準說出類似這種遺言一般的話。
霍準重申了句,“我是說假如。”
“不會有這個假如的!”莫飛的語氣比剛纔還激動,“絕對不會有這個假如的。”
內心被觸動,百感交集的霍準定定看了莫飛兩秒,脣角突然一勾,“莫飛,你不會真的對我有意思吧?”
畫風突變,莫飛張大了嘴巴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全然不能消化這前後的氣氛差異。
對上霍準戲謔的目光,他才哭笑不得的開口道,“四少,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情說笑?”
看着莫飛又是委屈又是擔心的表情,霍準失笑的拍拍他肩膀,玩笑似的開口道,“放鬆點兒,我的命可在你手裡握着呢。”
知道霍準這麼說話只是爲了讓他不要那麼緊張,目的是爲了活躍氣氛,但莫飛還是鄭重的開口道,“四少,就算是拼死我也會保護您和小少爺的安危。”
最後,霍準沒再說話,拍了拍莫飛的肩膀就上了車發動引擎,一切盡在不言中。
莫飛知道今晚的行動意味着什麼。
因爲對對方的消息一無所知,一切都要靠隨機應變,所以從上車的一刻開始,他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
如霍準所言,在距離目的地兩千米的地方,他們的車十分不情願的停了下來,目送獨自駕車的霍準繼續前行。
黑色的豪車在這深夜似是會發光,但周身卻又好似充斥着揮散不去的陰霾。
直到再也看不見,消失在夜幕中。
抵達目的地的時候,霍準纔剛熄火,還沒來得及下車,車子周圍就被十多個大漢團團圍住了,前後不過五秒鐘的工夫。
面不改色的推門下車,霍準冷眼掃了一圈這幾個彪形大漢,淡淡道,“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