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讓利無數,得到那些合作商們的合同之後,片子的運作也出現了問題。
因爲祁雲裳大幅度讓利的事情,讓公司裡的許多簽約藝人也都有了想法,公司裡開始流言四起,都是不好的傳聞。
權氏簽約的藝人裡,有不少都是國際知名的大明星,身價都是很高的。但是他們的身價也受公司現狀的影響。公司運營的好,他們自然跟着水漲船高,但是公司一旦垮掉了,他們沒有好的片子可以接,但是合同在身,也無法去接別的片子,就只能被活活拖死。
現在每個產業都是飛速發展,影視娛樂業也不例外。演員們太多,像是春天裡的鮮花,一批開過去,馬上就有另一批盛開來。
只要沉寂幾個月,沒有了曝光率,整個人的影響力馬上就要降下來。畢竟像梁朝偉那樣級別的影帝太少,幾年出一部電影也讓人們念念不忘。
和何總合作的那部新片裡,女一號正是權氏力捧的新星樑瑩瑩,得知了祁雲裳大幅讓利的消息,當即表示道:“李姐,你說公司這樣讓利給投資方,會不會壓縮我們的片酬呢?”
李姐是她的經紀人,想了想說道:“這個應該不會,當初的合同籤的清清楚楚,如果他們壓縮片酬,你大可以和他們解約。現在祁總最怕的就是有人離開,她不敢得罪公司裡的藝人的。”
樑瑩瑩想想覺得也對,但是不壓縮演員片酬,那麼公司真的就只賠錢?
樑瑩瑩又說:“那我覺得,不壓縮片酬的話,肯定就是壓縮其他的投資了。這樣的話,片子粗製濫造,放出去反映不好,傷的還不是我們演員的名譽。”
李姐這次也說不出什麼,只能嘆息着說:“公司現在有困難,要是祁總真的打算這樣做,我們也是沒有辦法。”
大家紛紛以爲祁雲裳會壓縮影視投資,來填補讓利造成的資金空缺,所以很多明星都表現出了不滿。
公司裡的副總們也這樣勸祁雲裳,說道:“權氏雖然財雄勢大,但是很多資金都是被佔用的,現在挪出來,投資的很多項目就要停下來。流動資金有限,現在讓利之後,資金鍊條緊張,是該考慮一下壓縮投資的事。”
可是祁雲裳堅決不同意,她說道:“現在公司裡的藝人們擔心的就是這個,我如果這樣做,那就是完全的失去人心了。”
公司裡的藝人們都是很搶手的,現在權氏出了問題,好幾個中流砥柱的演員已經被別的公司盯上了。甚至有的公司願意爲演員負擔解約的賠償,把演員挖到自己的公司去。這樣的情況下,怎麼還能做壓縮投資的事?
副總說:“可是不這樣做……我們後面兩個片子,恐怕根本運作不起來。”
祁雲裳壓了壓額頭,說道:“這個……這個你們不用管了,我自己來想辦法。”
面對着重重壓力,祁雲裳在外人面前只能做出無堅不摧的樣子,因爲現在公司裡本來就是人心惶惶的局面,如果她這個祁總再不鎮定,真的就要變成一盤散沙了。
以前她羨慕權均梟,覺得這個男人管理那麼多人,那麼多人都指望他來吃飯,這種感覺多有優越感。真的到了自己身上,才明白,這哪裡是優越感,分明是壓在肩上的沉重的擔子。每一個決定,都關係着好多人的利益,必須要慎重再慎重。
回到家裡,祁雲裳總算可以露出真實的疲憊,一下子坐在沙發裡,身體半天都沒有動一下。
以前權均梟也喜歡這樣,整個人陷進客廳軟軟的沙發裡,一手撐在沙發的扶手上,撐着額頭坐着,半天一動不動。那時候祁雲裳笑話他這個動作就像雕塑作品裡的“思想者”,覺得他這是故作深沉,故意在裝酷。
現在才明白,這哪裡是裝酷,分明是累的。
人累,心更累。
看到她這樣疲憊,管家心疼地說:“太太,你要是累了,就回臥室去休息一會吧。等晚餐好了,我再上去叫您。”
祁雲裳卻擺擺手說:“你不用管我了,我在這裡坐一會就好了。”
人都是有惰性的,一旦回去臥室,在牀上躺下來,整個人就鬆懈了,再也提不起精神來。可是祁雲裳還有好多文件需要處理,吃完了晚飯,估計還要去書房忙半個晚上。她怎麼可以讓自己鬆懈下來?所以根本不敢回臥室去。
管家見她這樣,心疼地說:“太太,眼看着這幾天你都瘦了,工作當然要緊,但是更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一個女人,還是不要這麼拼命。”
管家沒有在她的位置上,當然沒有辦法理解她的壓力。女人不拼命,是因爲有男人擋在外面,替她拼命。但是如今,能擋在外面的那個男人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祁雲裳不拼命還能怎麼辦呢?
她沒法對管家解釋這些,只是疲憊地揮揮手說:“我自己會注意的,你先去忙你的吧,我休息一會就好了,就是有點累而已。”
在客廳裡坐了一會,家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祁雲裳現在有些害怕這個鈴聲。因爲會打家
裡宅電的,一般都是權家二老,要麼就是自己的父母。
不管是哪一邊的父母,現在都已經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而且他們的身體都算不上很好,祁雲裳不敢讓他們受到打擊,所以都還瞞着權均梟和圈圈出事的消息。
電話鈴聲響着,祁雲裳愣了一會才接起來,聽到對方的聲音就送了一口氣,還好不是父母,而是居姜勳。
居姜勳把權氏交給了雲裳,自己也就離開了。不過他還是密切關注着權氏的消息,知道現在祁雲裳內外受敵,合作方趁火打劫,公司裡的簽約藝人們也都頗有微詞,所以打個電話來問一聲,看看她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祁雲裳做出讓利,但是每部電影的原投資都不變。這些決定做出來的時候,她在公司的人們面前很強硬,因爲必須強硬,不這樣的話,這些決定就無法執行。但是她自己心裡也是沒底的,不知道這樣到底對不對。
現在接到了居姜勳的電話,總算是遇上一個可以傾訴的人,她問道:“姜勳,你覺得我這麼做,到底對不對呢?”
居姜勳馬上贊同地說:“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也會這麼做的。這不是對不對的問題,作爲一個商人,眼前的利益當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還是將來的眼光。”他說完,又低低地補充了一句,“如果阿梟遇到這樣的情況,相信他也會這麼做的。”
當年權姜山有意鍛鍊權均梟,把公司交給他之後,自己就完全隱退了。當時的權均梟,也不過是個年輕氣盛的男人,但是勝在眼光足夠遠,就是像祁雲裳現在這樣,一點一點讓合作方建立對自己的信任,更加讓公司裡的人們對他有信心。
祁雲裳和他果然是夫妻,連想法和決定都是一樣的。
居姜勳本來還擔心祁雲裳沒有經驗,真的會讓公司陷入險境,沒想到她做的比自己想象中要好,讓他更加放心了。
只不過放心的是公司,他對於她個人的情況,還是很擔心的。
她這樣一個女人,現在承受的壓力也實在是太大了。
居姜勳又問:“公司你做的很好,可是你自己呢?雲裳,你現在還好嗎?”
她自己?
她現在都已經忘了她自己了。
祁雲裳苦笑着說:“我沒什麼,每天睜開眼睛就是忙。這樣也好,很多事沒有時間去想,也就不用那麼難過了。”
居姜勳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祁雲裳見他一直沒有提起權均梟,心裡明白大概是沒有什麼消息。但是仍舊忍不住問道:“均梟……現在還是沒有消息嗎?”
關於尋找權均梟和圈圈的事,不用祁雲裳說,居姜勳也是一刻都沒有停止過。
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當時頂替權均梟的那名神秘乘客。現在居姜勳正動用一切關係,找到了當時航班上的所有乘客,還有乘務人員,還有飛機迫降當地的居民們,把這些有可能目擊的人們一一詢問排查,希望可以得到一點線索。
但是調查涉及到的人員太多,又很分散,所以查起來很棘手,現在幾天過去,還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祁雲裳一問,他也只能實話實話,說完聽到她沉默,又安慰說:“雲裳,你也不要太擔心了。我們始終也沒有得到壞消息,所以就還有希望不是嗎?”
這樣的話聽了無數遍,現在都覺得有些麻木,就連反應都是機械的,苦笑着說:“對,有希望。”
“那你現在公司的資金的缺口,打算怎麼補?要不要我忙幫?”居姜勳轉移了話題。
祁雲裳說:“結婚的時候,均梟把他名下一些固定資產都轉移到我的名下了。以前沒有仔細看過這些,今天找律師問了一下,很大的一筆,應該可以把這個缺口補上。”
居姜勳不同意,“那是你個人的資產,怎麼能……”
“到了這種時候,還分什麼我個人的和公司的,先把這個難關過去再說吧。”
“雲裳,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先給權氏注資。”居姜勳怕她不接受,又連忙說,“就當是我投資的,以後有了收益,我一分不少的都拿走。”
祁雲裳怎麼會不知道他的目的,她疲憊地笑着說:“雖然和你阿梟是朋友,但是也沒有這樣幫人的。如果有了過不去的困難,你要伸手,我肯定馬上拿過來,不和你客氣。但是救急不救窮,現在公司資金鍊條出了問題,我不能接受你的錢。”
其實祁雲裳還有別的考慮,現在一旦接受了居姜勳的幫助,只怕公司的聲譽更加受到影響,人們對公司就更沒有信心。
顯然居姜勳也想到了這些,他說道:“既然你這麼說,那麼我也就不堅持了。但是你如果真的有了過不去的難題,一定不要和我客氣。”
“放心,我不會的。”
和居姜勳說了幾句,也算是抒發了一些壓力。正巧管家做好了飯,她扶着沙發坐了起來,正打算去吃,剛放下來的電話又響了起來。祁雲裳看着電話,半天
沒有接。管家都追了出來,問道:“太太,怎麼不接電話?”
“哦,我這就接。”祁雲裳深吸了一口氣,才把電話接起來。
“喂?是梟兒嗎?”
熟悉的聲音傳出來,這次果然是魏婉茹。祁雲裳拿着電話的手有點抖,咬了咬嘴脣才說出話來:“媽,是我,我是裳裳。”
“哦,是裳裳!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幾天魏婉茹打電話來,都是管家接的,就敷衍着說權均梟在公司加班,還帶着圈圈一起。因爲總是收不到兒子的消息,所以魏婉茹這幾天總是打來。
祁雲裳一聽到魏婉茹的聲音,對權均梟和圈圈的思念不由更甚,說話都有些哽咽,忍了又忍,才讓自己聽起來平靜一些。她竭力笑着說:“媽,我、我今天才回來的。”
魏婉茹開心地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不知道,梟兒他多擔心你。那天明明有大霧,梟兒還非要坐飛機去看你。後來還是你爸爸和姜勳那孩子輪番勸,他這纔沒有去。”
權家二老還不知道,權均梟那天根本就是去了,而且……還是有去無回。
祁雲裳咬了咬嘴脣,眼眶發熱,聲音卻是上揚的,故意裝出來的喜悅,“是啊,我知道,知道他關心我,所以我這才儘快回來了。”
儘管是忍了又忍,但是魏婉茹仍舊聽到了她的聲音的異樣,好奇地問:“裳裳?我怎麼聽你的聲音好像是哭了似的,怎麼了,回家和梟兒吵架了?”
祁雲裳一驚,連忙擦了擦眼睛,想起魏婉茹隔着電話也看不到,這才放下手來,解釋說:“啊,沒有,我們怎麼會吵架呢?我是……我是今天早上才下的飛機,坐了一晚上飛機,回家就開始睡覺,現在剛剛醒,所以聲音不正常。”
“哦,原來是這樣。”魏婉茹這才放心了,又問道,“哎,梟兒現在在不在?我連着打了幾天的電話,可是都不巧。這孩子現在又要工作,又要帶着圈圈,還天天在公司加班。你現在回來了,可要勸勸他。”
祁雲裳心裡酸澀,隨口應着:“哎,我肯定勸他,讓他不要這樣忙了。”
“那他現在在家嗎?”
“他……”
他怎麼可能在家?
祁雲裳說:“他這幾天有個重要的合同,一直在談呢,所以還在加班呢。可能要到很晚纔回來,估計到時候你們都睡了,不然我讓他打一個回去。”
“沒事沒事。”魏婉茹馬上說,“他要是晚了就讓他趕快休息,我也就打個電話問問你什麼時候回來,既然你都回來了,我也就放心了。”
魏婉茹這樣說,祁雲裳也鬆了一口氣。正打算敷衍兩句把電話掛上,魏婉茹又說:“對了,你現在回來了,圈圈不跟着梟兒去公司了吧?”
祁雲裳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哦,哦,是呀,圈圈沒再去公司了。”
如果她回來了,圈圈還跟着權均梟去公司,說出去魏婉茹也不會相信的。到時候問的更多,只怕這謊話更加不容易圓回去。
魏婉茹說道:“我是好長時間沒見到這小傢伙了,讓我跟他說說話。”
“這……”
“怎麼了?圈圈不舒服?”
“不是不是!”祁雲裳連忙否認,如果說圈圈不舒服,魏婉茹是肯定要擔心的,然後就會繼續問個不停,到時候就更加麻煩了。她想了想,說道:“圈圈睡着了,我現在就上去叫醒他,等下再給您打回去。”
魏婉茹滿意地說:“好好,我等着。”
祁雲裳掛上電話,步履緩慢地走回樓上去,明明知道沒有圈圈,也還是到嬰兒房去看了一眼。然後回到書房裡,打開電腦,裡面有她在國外的時候,權均梟拍下來的,圈圈的視頻。
那時候她說想兒子,可是隔着萬里之遙又看不到。權均梟就特意拍了這些視頻,用郵箱發給她看。她把視頻傳到手機裡,拿到客廳裡,又給魏婉茹打去了電話。
接通以後,她把視頻文件打開,圈圈稚嫩好聽的聲音傳出來,魏婉茹聽了就笑着喊:“圈圈,圈圈你還記不記得奶奶?”
好在圈圈現在還不會說話,視頻裡傳來的嗚嗚嗚的聲音並不讓魏婉茹懷疑,祁雲裳也對着電話說:“圈圈記得呢!有時候均梟把您的照片給圈圈看,圈圈的眼睛都亮了。”
魏婉茹笑得更加開心,問道:“圈圈也快一歲了,我看呀,圈圈這麼聰明,估計很快就能說話了。到時候,你們可要教給他叫奶奶,然後叫給我聽聽。”
她的一字一句都像是針尖,紮在祁雲裳的心口上。她的眼淚無聲落下來,聲音還能柔和如初:“放心吧媽,圈圈第一個學會的,肯定是叫奶奶。”
魏婉茹聽到了孫子的聲音,祁雲裳生怕她發現,所以一直在旁邊和魏婉茹攀談,分散她的注意力。這次總算是這樣敷衍過去,祁雲裳掛上電話,頓時身子一軟,癱坐在了沙發上。
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纔是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