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出門之後,祁雲裳久久地沉默着,不說話也不哭,只是擡頭望着天花板,好像能從上面看到權均梟的臉一樣。
過往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突然之間,來接他們父子的喜悅就變成了這樣。如果說剛纔還抱着希望,可是現在,連最後一絲希望都沒有了。
那兩個字像是鍼芒一樣刺在心尖上。
失蹤。
外面的三個男人面面相覷,腦子裡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葉修戚不動聲色看了喬奈幾眼,這個男人城府太深,不是隨意就可以看透的。這次阿梟出事,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呢?
雖然說國內天氣不好,但是依照葉修戚看來,並不至於中途迫降。剛纔心急沒有多餘的力氣思考,現在想想才覺得不對。權均梟平時身邊有太多人保護,真的想要對他做什麼恐怕不好下手。而飛機迫降之後,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卻正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這樣的巧合,恐怕很難把握。
如果真的是喬奈做的,那麼他還要算準了飛機迫降的地點,然後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人綁架權均梟?這不太可能。
而如果連飛機迫降的事都是喬奈安排的,那麼他的能力也實在太大了一點。
想到這裡,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喬奈,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來頭,連飛機都能控制?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如果他真的有這麼大的能力,那麼當初大可以不必去費盡心思做那些手腳。他完全可以直接攻擊權均梟。
所以這樣看來,這次的事,應該真的不是喬奈做的。
得出了這樣的結論,葉修戚絲毫不覺得輕鬆。因爲這事如果不是喬奈做的,那麼就是另有其人。而且勢力比喬奈還要大,也在針對着阿梟。
阿梟到底做了什麼,怎麼會得罪這些危險的人物的?
他思來想去也沒有任何作用,倒是靳舟寅,看起來真的很關心雲裳,時不時從病房窗口裡向內望一眼,滿臉都是關切的神色。
喬奈低聲問道:“靳先生對祁小姐真是關心。”
靳舟寅坦然說:“我和雲裳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就算沒有別的緣分,我心裡也是把她當成親妹妹在疼的。發生了這樣的事,讓我怎麼不擔心呢。”
“是啊。”喬奈感慨着,“丈夫和兒子失蹤,這樣的消息,只怕什麼樣的女強人都接受不了。更何況,雲裳一直是個很重感情的人。”
靳舟寅也說:“我現在只是恨自己,什麼都沒辦法爲雲裳做。”
“靳先生也不要太過自責了,這樣的事發生,別人很難有什麼辦法。現在可以陪着雲裳,給她一點安慰,也就是我們唯一可以幫助她的了。”
他們兩個在互相安慰,聽起來彷彿都是爲了雲裳好。葉修戚在旁邊沒什麼言語,現在心情最複雜的人就是他。靳舟寅只是單純關心雲裳,喬奈現在恐怕還在得意,而他呢?他既擔心着雲裳,更放心不下生死未卜的權均梟,還要防備着喬奈這個真正的小人。
就算阿梟的事不是他做的,但是他前科累累,誰也不能保證,他現在不會趁亂對雲裳有什麼不利。
權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權均梟和圈圈都不見了,祁雲裳可千萬不能再出什麼意外。不然這個風雨飄搖的家,可真的就是要散了。
葉修戚在這裡心事重重,居姜勳在國內也沒有片刻的停歇。
查到權均梟失蹤的消息,他馬上動用了自己家庭的關係,找到了當地部門的人們,去調查飛機迫降的現場。
居姜勳雖然是個紅三代,但是他自己沒有從政。雖然家裡的關係可以爲他提供很多方便,可是他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不屑於一直在家族的庇廕下作事情,發誓要靠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片天下來。
所以居姜勳很少會動用家裡的關係,這次爲了權均梟,算了破了例。
當地的官員中有一位陳局長,和他聯繫上,知道他的身份,滿口都是客氣,恭敬地問道:“居大少,不知道有什麼事是我們可以效勞的?”
居姜勳把權均梟失蹤的事告訴了他,然後說道:“這是我最好的朋友,請你們務必找人去當地查一查,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陳局長馬上說道:“居大少放心,您的事情就是我自己的事,我一定找人仔細地查,把您的朋友毫髮無傷地送回去。”
“那就謝謝您了。”
“居大少千萬不要和我客氣,以後我需要居大少幫忙的事,恐怕也不少呢。”
不管是從商還是從政,最忌諱的事情就是欠人情,但是現在爲了權均梟,居姜勳是什麼都顧不上了。馬上就說:“陳局長放心,以後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我也肯定會全力以赴的。”
居姜勳的事情,陳局長當然不會怠慢,馬上打電話找人去當地察看。迫降的飛機已經返航了,那些和權均梟一起的乘客現在也都不在這裡了,留下來
的痕跡不多,根本查不到什麼。
當地機場和迫降航班接洽的人那裡詳細問了很多,可是都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陳局長對居姜勳沒有辦法交待,就找到了和權均梟一起乘飛機的人的聯繫方式,列出了一個名單,傳給了居姜勳。
陳局長赧然說道:“這件事實在是太棘手,我找人去查的時候,航班造就返航了。那個地方沒有什麼人煙,找個目擊者都很難。居大少,恐怕你只能找找那些乘客,看看他們有沒有看到什麼吧。”
居姜勳也只能如此了。
照着那份名單,馬上找到了幾位當地的乘客。居姜勳親自去詢問,可是那些乘客的說法基本都是一樣的。
當時飛機遇到了強對流,廣播裡說是要迫降,人們頓時騷亂起來。飛機迫降的時候,飛機上的人們都是人心惶惶,哪裡還有心思去注意什麼無關的人?
居姜勳又找到了那個航班上的工作人員,一位空姐說道:“飛機上的秩序一直都不錯,人們雖然緊張,但是並沒有徹底亂起來。後來迫降到那裡,大家都在等着救援,也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居姜勳問:“那麼機艙的大門有沒有打開?”
那空姐想了想,說道:“在救援還沒有到的時候,有救助站的朋友們來給送過一次午餐。就只開了那一次機艙大門。”
“那飛機裡的乘客少了,你們就沒有發現嗎?”
當時情況危險,這些乘務人員雖然是受過培訓的,但是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還是難免會緊張害怕。空姐抱歉地說:“當時的乘客人數並沒有少,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您要找的那位權先生,後來換成了別人。當時我們沒有發現,後來航班返航,回到機場才發現了……”
“什麼?”居姜勳頓時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問道,“什麼人頂替阿梟上了飛機?”
“那位客人一到機場就走了,而且他是半路趁亂上來的,我們也沒能覈實他的身份。當時有太多乘客和家屬需要安撫,我們也就沒有注意……”
機場裡這樣的疏忽,但是現在居姜勳也沒有心思一直追究這些,最重要的還是要找到權均梟。他腦子裡已經開始想,要怎麼找到這個半路上了飛機的神秘乘客。
空姐看到他沉默着,以爲他是要追究自己的責任,連忙又說道:“居先生,這的確是我們的責任,如果居先生需要賠償,可以聯繫機場的法務部……”
“好了,沒有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居姜勳在機場的接待室,聽着空姐說什麼賠償的事,滿心都是不耐煩。
賠償?
不管是他,還是權家的每一個人,恐怕都不會稀罕那一點賠償。權均梟和圈圈的生命,從來都是無價的。如果他們真的出了什麼事,那是多少賠償都無法彌補的。
空姐離開以後,居姜勳馬上找人調出了機場當天的錄像,希望可以找到那個神秘的乘客。
眼睛緊緊地盯着現場錄像,但是機場里人流量實在太大,而監控錄像監控的範圍也有死角,有些人的面孔根本看不起清楚。仔細把當時的錄像看了一遍,乘務人員也沒能認出那個所謂的神秘乘客。
居姜勳嘆息了一聲,正打算離開監控室。可是鏡頭的畫面一閃,他恍惚像是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揚聲說道:“等等!”
監控錄像的操作員馬上摁住了暫停鍵,居姜勳湊過來仔細看了看,又說:“再後退幾秒鐘。”操作員照做了,畫面定格在一個身姿高挑的女人身上,居姜勳看了又看,確定這個女人就是鄒婉婉。
雖然她穿着一身黑衣,而且還戴着墨鏡。但是她曾經是有名的演員,居姜勳在屏幕上看過她無數次,他的眼神向來銳利,不會看錯人的。
只是現在,鄒婉婉應該還在服刑期間,怎麼會出現在機場呢?她和權均梟的失蹤又有沒有關係呢?
居姜勳指着屏幕上的鄒婉婉問道:“你們仔細看看,這個女人會不會是代替權先生上飛機的人?”
乘務人員看也沒看,馬上說道:“肯定不會是的,我們當然雖然大意,但是如果是個女人,我們也肯定會認出來的。我們可以確定,當時是個男人上的飛機,而且也帶着一個小孩,不會是個女人的。”
居姜勳有點失望,不過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這次來機場,雖然沒能找到那位所謂的神秘乘客,但是發現了鄒婉婉,或許這也是一條有用的線索。
回到權家,看着空蕩蕩的客廳和臥室,昨天權均梟還在這裡,準備着出門需要帶的行李。他這樣的大少爺,以前從來不會去做類似的瑣事。但是現在有了孩子,別人收拾的東西總是不能放心,非要自己來。
當時他還笑話他,說他徹底成了居家過日子的老爺們。權均梟卻十分驕傲地笑着說:“有的人想要居家過日子,可是他沒有家,你這是羨慕嫉妒恨。”
居姜勳纔不會羨慕嫉妒恨,不過看着可愛的圈圈,他是真的有點心癢了。什麼家庭和老婆他現在不稀罕。但是如果能給他一個這樣的小毛頭,還是很可愛的。
他想着就抱起圈圈親了一口,小傢伙還被他逗的咯咯直笑。當時的歡樂情景都還在眼前,可是現在這父子兩個人,都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家裡的管家見他回來,也出來關切地問:“居先生,有什麼消息了嗎?”
居姜勳搖了搖頭,管家又說:“剛纔老夫人打電話回來了,問少爺和小少爺的情況。”
居姜勳問:“你怎麼說?”
“我怕老夫人和老爺知道了受不了,所以沒敢說,只說少爺帶着小少爺去公司了,老夫人倒是沒有沒有懷疑,只叮囑我要照顧好他們。”
居姜勳點了點頭,說:“你做得對,不告訴他們是對的。如果他們再打來電話問,還是這麼說。能瞞他們多久,就瞞着他們多久。”
現在權均梟父子失蹤,而云裳又還在醫院裡。如果權家二老知道了這個消息,也出現什麼意外,那他和葉修戚兩個人可就真的是分身無術了。
居姜勳打發走了管家,先把在機場發現鄒婉婉的事告訴了葉修戚,總要找個人商量一下。
葉修戚也正打算聯繫他,詢問一下有關權均梟失蹤的具體情況。不想正巧,居姜勳打了過來。
居姜勳很謹慎,開口先問:“雲裳醒了沒有?現在是不是在你身邊?”
葉修戚說道:“醒了,她說想要一個人靜一靜,我們都在門外等着。你那邊是不是有什麼新的消息?”
葉修戚對另外兩個男人點頭致意,然後走到安靜的地方去接電話。居姜勳聽到他那邊沒有了雜音,這才小心的說道:“修戚,我在機場看到了鄒婉婉。”
“鄒婉婉?到底是怎麼回事?”很久沒有提到的一個人,現在也突然冒了出來,好像所有的事又一下子湊到了一起。
居姜勳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葉修戚,葉修戚仔細想了想,嘆息說:“這個節骨眼上,鄒婉婉的出現肯定不是偶然。那女人不是善類,雖然雲裳說她現在已經悔改,但是誰知道她說的話是真是假呢?你還是仔細去查一查,看看她到底是怎麼出來的。”
居姜勳同意說:“我也正是這麼想的,馬上叫人去查。”
居姜勳結束了和葉修戚的通話,馬上找人去查鄒婉婉的事情。監獄那邊也有朋友,所以很快就得到了迴音,這個女人在監獄表現良好假釋出來。
居姜勳叫人在監獄那邊繼續深入調查,自己一邊調查權均梟的消息,一邊幫忙打理他的公司,還要想辦法瞞着他的父母,擔心着他的妻子。一心幾用,不過一天多一點的時間,整個人已經是疲憊不堪。
身子疲軟地陷進沙發裡,看到客廳的角臺上還擺着一張權均梟的單人照,忍不住自己喃喃自語:“阿梟,你可千萬不要有事,不然怎麼對得起我這麼爲你東奔西走?”
葉修戚知道了鄒婉婉潛逃的消息,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喬奈。
按照鄒婉婉的說法,當時她算計祁雲裳,就是受到了喬奈的指使,現在捲土重來,是不是也是受了喬奈的授意?
偏頭往走廊深處看了一眼,喬奈身姿如玉站在那裡,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心機深重的男人,可是偏偏是他做出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
喬奈還和靳舟寅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看到靳舟寅臉色沉重地走過來,馬上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權總有什麼消息?”
葉修戚看向喬奈的目光復雜極了,他面無表情搖了搖頭,“沒有阿梟的消息,倒是有了別人的消息。”
“哦?什麼意思?”
他們的聲音很低,但是此時此刻,祁雲裳格外敏感,幾乎是超能力一般捕捉到了“阿梟”兩個字,連鞋子也顧不上穿,光着一雙腳就衝出了病房門外,問道:“均梟怎麼了?是找到了嗎?”
她乍然衝出來,幾個男人都嚇了一跳。看到她沒有穿鞋子,靳舟寅馬上把她往病房裡推,“你這是幹什麼,這樣要着涼的,先回病房裡去。”
現在雲裳哪裡還顧得上着涼不着涼,根本無心和靳舟寅說話,只盯着葉修戚問:“你倒是說話呀!剛剛我明明聽到你說均梟!”
葉修戚知道現在什麼都瞞不過她了,就算是暫時瞞的過,有喬奈在這裡,也會千方百計把消息告訴她的。他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但也先對雲裳說道:“來,先回病房去,你把鞋子穿好,我們來慢慢說。”
祁雲裳沒辦法,只好先跟着他們回去病房。她迅速上牀去坐好,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葉修戚,“現在總可以說了吧?到底有什麼新的發現?”
“阿梟那裡暫時還是沒有消息,不過姜勳一直在查呢,一旦有了消息,他馬上會聯繫我們的。”葉修戚慢慢地說,“不過姜勳有一個新的發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