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燬骨灰盒這樣的事情,聽起來總是有一些毛骨悚然。
所以,李媽站在角落處,捏了捏圍在身上的深色碎花圍裙。
然後,垂下了頭很爲難地擡眼看了看果兒。
“向小姐,你也說這東西晦氣。我,我……”
果兒從沙發上直起腰來,拍了拍骨灰盒。
“怎麼,怕啦?”
“又不是真的骨灰,有什麼好怕的?”
李媽還是不願意,“可是,那,那是向先生的骨灰。”
果兒眉頭一皺。
“李媽!”
“我在家裡強調了多少次了。”
“這不是我老公的骨灰。”
“今天這DNA鑑定結果都出來了,你還要這麼說。”
“我生氣了,這個月的獎金扣了。”
對於DNA鑑定什麼的,李媽這樣一個鄉下婦人也不懂。
說起扣資金,倒是很不願意,“那,那,我拿去後山就是了。”
果兒起了身,一把擰起骨灰盒。
“不必了。”
“扣你獎金的原因,又不是因爲你不肯去。”
“而是你說錯了話。”
“既然你覺得它晦氣,那我自己去。”
說着,果兒就擰起沙發上的包包,朝吳司機望了一眼,“吳司機,送我去後山。”
剛準備走,想想又似乎準備不妥,又從儲物櫃裡拿出一疊過期的報紙。在這些報紙在手,方能點燃這骨灰盒。
然後,出門上了吳司機的車。
這一路上,果兒都沒有說什麼。
到了樹林茂盛的後山,吳司機下車替她開了門,“向小姐,我就不上去了,我在這裡等您。”
果兒抱緊骨灰盒和一疊報紙,“怎麼,你不是向遠派來保護我安全的嗎,難道不用跟着我一起?”
吳司機沉默。
果兒又說,“一起吧,讓你看看我是怎麼銷燬這假骨灰的。回去你也好跟向遠通風報信。至少能讓我老公知道,我等他的信念是何等的堅定。”
吳司機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跟在果兒身後。
等到了一處空地,果兒去找了些乾枯的樹枝堆在一起,下面用報紙墊着。然後又把骨灰盒放上去,這纔開始點火。
火焰燃起的時候,果兒擡眼看了看吳司機那平靜的神情,就知道他不會有什麼過激反應。
這骨灰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假的,他肯定能如此平靜了。
果兒依舊蹲着身子,拍了拍手上的塵灰,“吳司機,幫我再打些柴火來。這骨灰可是松木的,太結實,可能這些柴還燒不化。要是讓人看見這玩意了,確實晦氣。”
確實也是,誰想看見骨灰盒呢。
“是,向小姐。”
果兒擡了擡眼,看見吳司機已經轉身去拾那些乾枝樹葉。
春天裡,這些東西本來就不多,再加上剛纔果兒把周圍的乾柴樹枝都拾得差不多了,所以吳司機再拾起來就有點麻煩。
他還特意走遠了一些,纔看見柴枝,彎腰撿了一些。
一擡頭,竟然發現幾十米遠外,竟然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只不過,眼裡的身影拿着望遠鏡,見了他,這才緩緩放下。
吳司機走過去一看,不由皺眉,“首長,你怎麼在這裡?”
被吳司機稱爲首長的,當然是向遠。
只不過,只時他的右眼依然被一塊黑色的布罩着。看上去有幾分邪魅,面目也是冷冰冰的,露出的那隻眼睛正不眨一眼地盯着百米開外。
他們這些當兵的,尤其是這種特殊兵種,視力是超好的。
百米之外的東西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向遠不想錯過機會,還是用瞭望遠鏡,看着果兒拾柴,看着果兒點火。
他向遠的女人,到底是有魄力和膽量,假骨灰這樣的事情竟然被她給拆穿了。
所謂的“吳司機”見他沉沉的嘆一口氣,“果兒還有沒有說什麼?”
吳司機搖搖頭,“向小姐情緒已經很穩定了,似乎篤定你還活着。”
向遠聽了聽,又陷入沉默。
只是目光如箭,穿梭在百米遠外,不眨一眼地盯着那個樹影搖曳中的熟悉身影。
吳司機又問,“首長,你在這裡會被向小姐發現的。”
向遠這才意識到,他還沒有答吳司機剛纔的問話,這才說,“我暫時回組織,等方案一出來,我就回XX熱帶森林。”
吳司機多了一句話,“首長,您兒子已經成功救了出來,爲什麼您還不回家?而且,您早就不是部隊的人。”
向遠依舊盯着果兒的方向,看她蹲在地上一邊往火堆裡添柴,一邊拿着樹枝在地上畫着圈圈,“不,烏鴉不除,我不會回來。而且……”
而且,要想除去烏鴉,肯定會有所犧牲。
說不定,他就是那個要犧牲的人。
吳司機不敢再多問,望了望身後的人影,又回過頭說,“首長,我得回去了。要不然向小姐要起疑了。”
向遠點點頭。
等吳司機抱着一堆樹枝走回果兒身邊時,果兒的柴枝剛剛燒完。
她擡起頭來瞪了吳司機一眼,“怎麼,你長期在野地訓練的人,應該動作很快啊,慢吞吞的。”
吳司機沒說什麼,堆下身來幫她一起添柴火。
趁着她不注意的時候,擡眼看了看向遠的方向,那裡已經沒有向遠的身影了。
果兒一擡頭,就看見他慌張的抽回目光,不由順着他剛纔的視線望過去,“你看什麼呢,看得這麼入神?”
吳司機繼續添着柴火,這松木做的高檔骨灰盒果然是難燒燬,添了這些久的柴竟然還沒有燒完,“沒什麼,我怕有什麼不明人物。”
果兒抓起一把幹樹枝丟進火堆中,“這下承認自己的身份了吧。說你是向遠派來保護我的,非不承認。”
吳司機沉默。
果兒又說,“看在向遠這麼關心我,他回來我就不跟他計較騙死的事情了。不過……”
等她起了身,拍了拍手上的塵灰,又說,“不過,我會讓向遠把你炒了。保鏢什麼的,我不需要。尤其是像你這樣一問三不知的保鏢。”
吳司機還是不承認,把最後幾根幹樹枝丟到火堆裡後,跟着她起了身,“向小姐,我真的不是什麼保鏢,就是一個參加過車賽的司機罷了。”
果兒擰了擰肩上的包包,朝下山的路走去,“你不用跟我狡辯了,越狡辯越沒用,向遠一回來我就讓他炒掉你。”
吳司機跟着她下山,沒有再繼續辯駁。
而身後,向遠目光灼灼,一直見果兒的身影消失在樹影錯亂之中,最後瞧不見了,這才抽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