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修宸的話,同樣讓霍北莛也驚訝了——
稍稍留神了一下肖南音蒼白的臉色,他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他來這兒是出差的,不知道他那個大哥大老遠的從k市跑到麗江來,所爲何事——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白水,他將杯子擱在桌上的時候,眉梢一挑,“大哥來了?我去看看——”
阮修宸瞄了一眼肖南音,跟在霍北莛身後往樓梯口走。
肖南音握緊手指,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回過神來起身跟上了霍北莛。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霍立行既然來了,她總不能躲着不見鉿。
雲家——
“外公,二哥掛我電話!”
霍碧菡委屈的將手機遞給外公,嘟着嘴說。
雲老爺子瞅了一眼已經暗下來的手機屏幕,他拍拍孫女兒的肩膀,一副老狐狸的神情,“你傻啊,你二哥越是做賊心虛,就越證明我們沒猜錯,他有媳婦兒了!”
“……外公,你又動什麼壞主意呢?”霍碧菡挽着外公的胳膊,擠眉弄眼,“你該不會想請我二嫂來家裡吃飯,或者主動去接近我二嫂?”
“你外公我是那麼俗套的人麼?”雲老爺子撇開孫女兒,走到門邊喊了一聲,一個戴着金絲鏡框、斯文俊秀的男人走到他面前——
“老爺子
“去,讓人把霍北莛在麗江所有見過面的女孩兒給我調查一遍,尤其是跟他最親密的,還一起吃飯的——”
“好
目送男人一邊掏手機一邊走出自己的視線,雲老爺子嘴角勾起一絲老謀深算的微笑。
他一定要讓他未來的孫媳婦覺得,外公比爺爺好,他一定要比霍家那個老不死的先討得孫媳婦的歡心!
這樣一來,霍北莛將來就能帶着他媳婦兒住到他們雲家,而霍北莛未來的兒子也能跟他們雲家姓了——
忽然想起什麼,雲老爺子回頭看着霍碧菡,蹙眉問道:“你那天說,霍老頭想撮合你二哥跟南宮家的大小姐,南宮若?”
“對啊,爺爺說只有南宮家的小姐才配得上我二哥——”
“他放|屁!”
雲老爺子粗魯的罵了一句,指着霍碧菡,咬牙切齒的吼:“你回去告訴那老不死的,他兒子已經毀了我女兒一輩子,我外孫現在可不容他擺佈!你告訴他,我外孫看中的女人,那就是我們老雲家的心肝寶貝兒,他要是敢欺負我孫媳婦,我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跟他鬥個魚死網破!”
霍碧菡夾在爺爺和外公之間難以做人,她趕緊打圓場,“哎喲外公你要這麼想啊,爺爺不喜歡我二嫂這樣最好啊,你不就有機會了?到時候你把二嫂接到家裡來,你還愁二哥不回來?”
老爺子一聽,頓時眼前一亮!
“對,是這麼個理兒!這麼說來,我應該燒香拜佛,求老天爺保佑你爺爺千萬別喜歡你二嫂了?”
“……”
霍碧菡賠着一臉笑,無語的抽了抽眼角。
兩個倔老頭兒,鬥了一輩子了,現在老都老了,還想爭個輸贏——
哎,二哥的兒子將來到底是跟爺爺姓霍,還是跟外公姓雲,這都得看兩個老頭兒各自的本事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道清瘦的背影就映入了霍北莛三人眼中。
一身天藍色襯衫的霍立行獨自站在肖南音的房間門口,倚着雪白的牆壁,單手插兜,另一隻胳膊微微橫在胸前,胳膊上搭着他的黑色西裝外套。
電梯裡,肖南音望着他清瘦的身影,心底仍然有些許的抽|搐。
聽到電梯門打開的聲音,霍立行側眸,首先看見的人便是率先走出來的霍北莛。
他的目光淡淡瞥了一眼霍北莛,越過霍北莛,落在後面的肖南音身上——
瞳孔緊縮,他插|在口袋裡的手指一根根握緊!
她就那麼喜歡跟霍北莛待在一起麼!明明有阮修宸在霍北莛身邊,她明明根本不必來這兒,可是她依然跟着來了!
甚至於,她根本就不需要做霍北莛的秘書,她卻一直沒有提出離開。
“大哥撂下公司來這兒,爺爺可知道?”
霍北莛站在距離霍立行五米遠的地方,雙手插兜,嘴角勾着一絲玩味的笑。逆光而立的他,那張俊美的臉彷彿被金黃色的陽光刻畫得虛無縹緲,彷彿夢裡抓不住的天神、謫仙。
從餐廳到這兒的路上,他已經讓人問過了,霍立行是臨時決定來這兒的,並沒有跟老爺子請示——
面對着明明在微笑卻依然氣場強大的霍北莛,霍立行並沒有多給面子,他的目光直接忽略了霍北莛,落在了他身後的肖南音身上。
霍立行沉着一張臉徑直朝肖南音走過去,站在她面前,嗓音低沉,“我有話跟你說
肖南音垂在身側的手指在他走過來的時候狠狠握緊,看到他站在她面前,她又故作冷靜的強迫自己鬆開手指,儘量顯得平靜——
“說
他嗓音低沉,她回答得乾脆,兩人這樣簡潔的對話,讓阮修宸不由得生出了一種滑稽的感覺——
這哪是什麼情侶嘛,這根本就是一個男人厚顏無恥的糾纏一個不願意再搭理他的女人。
霍立行側眸看了一眼兩顆大燈泡,尤其阮修宸還賤賤的做出豎着耳朵聽他說話的架勢,他給了阮修宸一個無比冷漠的眼神,然後重新凝視着肖南音,“找個地方,我要單獨跟你談談
“不用啊不用啊,我聽不到的,你們就在這兒說吧!”阮修宸立馬摳着自己的耳朵裝聾子,那模樣讓霍立行真想一腳踹他屁|股上——
肖南音的目光越過面前的霍立行,看了一眼阮修宸和霍北莛,她微微蹙眉,她也覺得,當着霍北莛的面跟霍立行談私事不太好,於是重新看着霍立行,“吃過飯了嗎?沒吃的話,去餐廳
“好
霍立行點點頭,肖南音跟霍北莛說了一聲,然後和霍立行並肩走向電梯。
望着緩緩閉合的電梯門,霍北莛明亮的眸子有那麼一霎之間,黯淡了下來。即使已經被霍立行拋棄,她依然關心着,他剛下飛機有沒有吃飯——
餐廳。
二樓的貴賓區裡,肖南音坐在剛纔的位置,霍立行則坐在霍北莛的位置。他隨便點了餐,等餐的時間裡,他一言不發的望着她,她靜默凝視着窗外的荷花,兩人都沒有說話。
服務員很快上餐了。
霍立行低頭看着精緻美味的意大利麪,他拿起叉子撥了撥,根本就沒有任何胃口。
肖南音的餘光將他用叉子撥麪條的舉動看在眼中,從認識他到現在,他一直都有挑食的毛病。他不僅很多蔬菜都不吃,而且他的挑食還跟情緒有關,只要情緒有一點稍微的不好,哪怕面前放着龍肝鳳膽,他也不會吃一口。
以往,看見他不吃東西,她會溫柔的哄他,可如今,她只會冷眼旁觀,即使心裡想去關心,她也不允許自己那樣做——
霍立行放下叉子,凝視着對面對他漠不關心的肖南音,他瞳孔微縮,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指——
“……”
手背上忽然一暖,肖南音收回目光低頭看着霍立行的手,她擡頭盯着他,眼裡是他以前未曾見過的冷漠。
“還想好好談麼?想好好談就別動手動腳,不想談,那就從我眼前消失別談了
就連說出口的話,也都是以前沒有過的霸氣側漏——
霍立行盯着肖南音冷得近乎透明的眸子,他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緩緩收回了自己的手。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發現,肖南音跟肖月瞳的性格竟是如此相似——
一旦被傷了心,都是一樣的鋒利不饒人。
對上霍立行深邃的眸子,肖南音冷淡側眸看向窗外,“有話趕緊說,我沒工夫陪着你坐一天
“南——”
霍立行盯着肖南音,低頭閉上眼,沉默了片刻,才緩緩擡起頭重新看着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今天來麗江找你,是因爲我想告訴你,那天我跟你說的事情不是一時興起——”
肖南音微微蹙眉,“哪天?”
他們說過的事情多了去了,她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一天。
“前不久,我告訴你,下個月我就會娶你——”
霍立行凝視着肖南音的眸子,她眸光微黯,淡漠的望着別處,沒有作聲。
她當然記得。
他跟她說,讓她陪他去挑一枚戒指,可後來卻帶着肖月瞳離開了,第二天還虛僞的告訴她,他是在加班——
這麼精彩的表演,她倒是想忘,可他演技太精湛,她忘不了。
看着肖南音的沉默,霍立行臉上的表情有一絲不自然,他微微眯了眯眼,繼續說,“我原本不想現在告訴你,我原本打算等下個月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再將事情經過告訴你,可你跟霍北莛走得太近,”停頓了一下,他凝視着肖南音的眼睛,一字一頓,“近得讓我不安
肖南音依舊沒有說話,她收回目光不再看窗外的風景,淡淡凝視着霍立行。如今,只要他不主動冒犯,不刺激她,她根本連跟他動嘴皮子吵吵架都覺得沒那個必要,浪費心情。
霍立行看了一眼肖南音淡然的模樣,他心底隱隱作痛,低頭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從西裝外套裡取出一張紅色的請柬——
他將紅色的請柬放在桌上,白皙的手指緩緩將請柬推到肖南音面前。
“打開看看
肖南音盯着他看了一眼,低頭凝視着紅色的請柬,她的眸子漸漸縮緊——
這是……他和肖月瞳的結婚請柬?
她垂在桌下的手指輕微的顫抖了一下,盯着請柬,她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若無其事,纖細的手指緩緩翻開了請柬——
請柬上除了華麗的辭藻宣揚喜慶之外,還有一個名字,霍立行。
而新娘一欄,空白。
她不解,擡頭看着霍立行——
霍立行擠出一絲溫柔的笑,“爺爺說,只要我拿到下個月‘鳳凰之眼’大賽的冠軍,他就讓我跟你結婚。他說,他會親手在這兒寫下你的名字——”
霍立行的話,肖南音不能說不驚愕——
從老爺子大壽那個晚上開始,她就知道,對於霍家這種門第觀念甚重的豪門而言,她永遠也別想踏進大門一步,哪怕只是做客,都會污染了人家的空氣。
她從不奢望,有一天老爺子會接受她,願意她嫁入霍家——
而現在,霍立行竟然親口告訴她,老爺子願意讓她嫁給他!
這種天差地別的感受,她又怎麼會不驚詫?
只是,僅僅只是驚詫,卻再沒有了期待和驚喜——
從霍立行宣佈肖月瞳是他的女人那一刻,她就已經對他寒了心。
這些天,她只是心底還有一些殘餘的執念,讓她偶爾會有捨不得放手的念頭。自從親眼看見肖月瞳上了他的車那一刻,她就連心底那一絲的捨不得,也已經被她摒棄得乾乾淨淨——
她再也不想對這個男人,抱任何希望。
“你想說的就是這個?”
肖南音低頭將請柬合上,重新推到霍立行面前。霍立行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指,擡頭凝視着她平靜的容顏,他眸光微滯——
他竟然沒有從她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驚喜。
難道,她已經不再愛他了麼!
“南,你是不是還在因爲那天我和肖月瞳的事情生氣?你相信我,我真的……”
“我不生氣
肖南音語氣淡淡的,她打斷霍立行的話,身子微微往後,倚着柔軟的皮椅子。
霍立行盯着她,既然她不生氣,那麼——
一想到她可能已經不再愛他……這樣的假設就讓他痛不欲生!
肖南音將霍立行的心痛看在眼中,她勾脣平靜的笑笑,不緊不慢的說,“霍立行,即使我現在相信你還愛我,又能改變些什麼呢?你愛我,可你保護不了我
“南你……”
“你覺得這一張請柬能代表什麼?”
肖南音再一次打斷霍立行的話,淡淡的笑着看他,“或許,它能夠讓我嫁給你,可嫁給你之後呢?你們霍家人一時高興把我娶進門,等到哪天不高興了,再把我掃地出門麼?我是個人,不是個任你們霍家擺佈的物件,不是你們愛擺在哪兒就擺在哪兒的娃娃——”
輕輕搖搖頭,肖南音的目光離開霍立行,落在遠處那開得嬌豔的荷花上。“何況,你真的有把握能夠拿到‘鳳凰之眼’的冠軍麼?”
肖南音的每一句話都在點兒上,沒有哪一句不刺霍立行的心。
從他保護不了她,到鳳凰之眼的冠軍,每一個字,都是拿着刀子在他心上割——
他緊緊盯着肖南音的臉,那麼柔美的一張臉,卻蘊藏着這麼傷人的力量。他愛極了她柔中帶剛的性格,現在,她卻用他最愛的模樣,狠狠的刺傷他——
霍立行抿緊脣沒有作聲,肖南音重新回頭看着他,她露出一絲笑,雲淡風輕的說:“其他方面我不如你,但是論設計,你差我太多。而這一次的‘鳳凰之眼’,我會參加,所以你拿什麼跟我說,你下個月能夠娶我?”
霍立行的手指狠狠捏緊,不僅心底痛着,他的男性自尊也在這一刻彷彿遭到了踐踏——
肖南音抿脣淡笑,“如果你希望我退出比賽,我很抱歉,我不會答應你。已經做了一次你的墊腳石,我不會再拿自己的心血,第二次成全你
停頓了一下,肖南音輕輕的吸了一口氣,閉上眼,“我不會再像兩年前一樣傻。那時候我太年輕,我以爲只要你出人頭地,我們的愛情就會有希望,可我錯了,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根本就不會得到任何回報。再怎麼愛你,信任你,可最後你一句放棄,我所有的愛和信任都瞬間一文不值——”
睜開眼睛平靜的凝視着霍立行,肖南音嘴角勾起一絲笑,“靠人,不如靠己,哪怕是夫妻,時間久了都會同chuang異夢,何況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