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又一劍劈下,王杵已然不記得自己劈出了多少劍,可在衆人眼裡,他此刻就如同一尊惡魔,哪怕沒有修爲,也令人感到心悸。
楊野身上已沒有一處完好,完全變成血人,頭髮披散,氣息微弱,血肉模糊,森森白骨在陽光下反射出寒光。
“這一劍,是替我的父親……報仇。”血淚自臉頰滑落,王杵永遠也忘不掉那片冰樹林,忘不掉那剛毅的面孔,忘不掉那溫暖的懷抱。
只是這一切已經逝去,遺留在了歲月裡,埋在記憶中,無法重現。
“師尊救我!”在這生死危機的剎那,楊野露出恐懼的神情,張開口淒厲地大喊,聲音帶着急切和些許悲涼。
呼救聲在迴盪,猩紅血液在滴落,王杵手中的寒冰劍正劈下,直取楊野頭顱。
立於空中,楚凡平淡地掃視四周,沒有干涉王杵的決定,但只要有人出手,他必定會以雷霆手段將之擊殺。
“欺人太甚。”玄老脾氣暴躁,已是忍不住,再也不顧天老的阻攔,運轉起修爲朝王杵打出一掌,四方風雲動,雷電鳴。
“退下!”楚凡大袖一揮,便見涌動的風雲停止不動,雷電停止轟鳴,四周再度恢復平靜。
“噗~!”倒退兩步,玄老面色霎時發白,噴出一口鮮血,神情陰沉且難看,欲繼續出手將楚凡擊殺,卻被天老阻攔。
寒冰劍劈下,楊野終是沒有逃過一死,他的腦袋被劈落,從空中滾落下去,雙目圓瞪,眼珠似都要凸出來,死後的他,臉上沒有恐懼,而是怨毒與恨意。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這世間,沒有平白無故的情,就連師徒之情,也都充滿悲涼。
他恨,恨這片蒼穹,恨仙道宗,恨其師尊天老,更恨自身的無知與弱小。
若有來生,他寧可做個凡人,平靜度過一生,也不再踏入修道,不再踏入這冷漠無情且殘酷的世界。
望着眼前那體無完膚、滿身是血,且沒有頭顱的冰冷屍體,王杵身體顫抖,雙眼的血紅褪去,被一股深深的疲憊取代。
報了仇,他卻高興不起來,笑不出來,心中反而更加悲涼,更加痛苦,身體似一下子空了,前路黑暗,不知該如何去走。
追風長嘯一聲,身體一抖,將楊野那殘破的身體抖落,他似能感受王杵此刻的悲,雙翅展動,捲動起涼風,吹打在王杵身上,欲藉此吹走曾經的不好。
“他,該長大了。”玄龜人立着,眼裡沒有之前的玩世不恭,望着王杵輕輕道。
長大,與年齡無關,這是心在蛻變,是心在成長。
世界那麼大,我們註定無處可逃,未來會怎樣,究竟有誰會知道?
幸福是否只是一種傳說,永遠都找不到。
長大後,纔會去看透世界,明白心靈的追求,堅定念想,繼續走下去,在那未來的遠方,尋找一片寄託,尋找一種名叫“幸福”的東西。
王杵蹲下身,輕輕撫摩追風身上的棕紅毛,臉上露出微笑,燦爛無暇的笑,或許此刻的他,回想起了曾經。
“有情人,都是孤獨的,能有這匹馬陪伴你,或許你是幸福的。”輕聲喃喃,王杵已經有些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天老、地老、玄老三人面色陰沉,很是難看,三人雖都運轉起修爲,但都沒有動手,滿臉戒備的凝視楚凡,他們在等,等楚凡說出此番前來的目的。
三人內心很清楚,楚凡前來仙道宗,必定不單單是爲楊野而來,定有其重要目的,否則他不會冒險來得罪如此一個宗派。
“出來吧,別逼楚某大開殺戒,別因你一人,讓此地血流成河。”盛氣凌人,楚凡並未回到追風背上,立於高空俯視下方,目光凌厲如刀,似能看穿每一人的心。
話語落下,所有人都是一愣,而天老心中頓時一鬆,看來他的猜測沒錯,楚凡前來仙道宗不單單是尋楊野報仇。
“或許,楊野之事不過是個插曲,偶然遇上,該楊野有此劫。”天老臉上的笑很深很深,但聲音卻很冷,讓人心頭髮寒,全身顫慄。
瞭解他的人,自然明白其心,只對在乎之人在乎,不瞭解他的人,感受到的自然只有冷漠,寒至心。
“此事過後,我等或許該離開此地。”望着下方那一道道異樣的目光,地老沉聲道,語氣有些無奈和哀傷。
“別人想法如何,我不在乎。”天老同樣注意到下方那異樣的目光,其心很平靜,根本沒有任何波瀾,“如今的仙道宗,已不是曾經的仙道宗,我們早該離開。”
仙道宗,已不是曾經的仙道宗。話簡短,卻走進地老、玄老二人心靈,如今的仙道宗,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他們用命去守護的仙道宗。
如今的仙道宗,有的只是陌生與冷漠,更多的是心灰意冷。
“滅殺此人者,本宗傳其宗門秘法,且宗內神通可任意挑選三式。”下方,一道人影緩緩從大殿內走出,站在殿門外,擡頭望着空中的楚凡,冷漠地開口。
說話之人正是趙銘,他面無表情,但雙眼卻射出兩道狠芒,戾氣極重,對於楚凡的恨,已銘刻於骨,那日的恥辱,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聽聞這一句話,所有人皆是一愣,旋即射出貪婪的目光,死死盯視楚凡,那宗門秘法以及神通三式的誘惑,深深吸引住衆人。
能住於峰頂殿宇內之人,莫不是修爲達到三虛者,其內大多是仙道宗長老,身份高貴,但此刻也不由冷視楚凡,有種要動手的衝動。
“本宗說過,仙道宗,你惹不起。”趙銘冷冷望着楚凡,身上的道袍飄搖,面色平靜,但眼裡卻有怨毒,對於那刺中後心的一槍,他時刻銘記,就等待着報仇。
“呵,楚某也曾說過,仙道宗楚某會來的。”金色的陽光射下來,落在楚凡臉上,將他的笑映襯的更爲傲然。
望着出現的趙銘,倩雪的身體莫名輕抖,哪怕他如今已失去記憶,可記憶深處對趙銘的恨,依舊存在,深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