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一回,顧盼一個人走在林蔭道上,正好碰上了瓢潑大雨,是林怡婷,把她的傘借給了顧盼。
咬着下脣,林怡婷臉色古怪的望着顧盼,“你真的這麼想,一點都不留戀,就算他要跟別的女人訂婚,也一點都不介意?”
“留戀又如何,介意又如何,我能做什麼呢?”
“什麼都不需要你做。”一個冷冷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
夏亦初就站在過道那邊,冰雕一般的臉龐沒有一點溫度的看着她們,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把顧盼和林怡婷的話聽了多少。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顧盼脫口而出:“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在人家身後聽壁角?”
“上班期間在這裡聊八卦,你倒理直氣壯起來了?”夏亦初一邊說着,將手上的文件夾統統扔到顧盼的桌上,“下班之前,給我把這些全部打出來。”
拜託,不會吧,要她做秘書的工作?
可是爲了五斗米折腰,顧盼對他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偷偷的在心裡腹誹表達自己的不滿。
林副總就比顧盼大氣許多,她直接對夏亦初揚起一抹完美的笑容,“夏總,就要訂婚了,恭喜你啊。”
夏亦初臉上的錯愕很明顯,根本就不像是裝出來的,“訂婚?我要跟誰訂婚?林副總,我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請你不要信口雌黃造謠生事。”
“生事?夏伯伯親口對我爸爸說的,還會有假嗎?”
“我父親說的?你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昨天晚上夏伯伯在我們家作客,親口說的,夏亦初要跟胡麗婧訂婚了。胡麗婧是誰,人家可是高幹子女,比我們這些滿身銅臭的商賈子女自然是強多了。”
聽到林怡婷這信誓旦旦的確認,連女方姓名都說出來了,肯定是真實的了。
夏亦初臉色鐵青,勃然大怒。
雖然看起來,他還是一張冰人臉,什麼話都沒說。
顧盼就是知道,他生氣了,還是很生氣。
這個人有一個不自覺的小習慣,盛怒的時候他的雙手會緊握成拳青筋暴露,小指頭還會一突一突的跳動。
然後再生氣忍受不住的時候,這隻手就會揮出去了。
其實掩飾在冷漠的外表之下,夏亦初的脾氣是很暴躁的。
林怡婷自然也感覺到了,夏亦初渾身散發出來的強勢氣場,小心的後退了一步,“真的,我沒有胡說,是夏伯伯說的,胡麗婧——”
“夠了。”夏亦初大吼一聲,大步朝外走,轉身離開了。
“夏總,這些文件——”顧盼的這些聲音並不大,他自然沒有聽見,頭也不回的走了。
再也忍不住,她趴在桌上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瘋子一樣。”林怡婷雙手抱胸的站在桌前,居高臨下,冷冷的看着顧盼。
“你不覺得好笑嗎?夏總要跟一隻狐狸精訂婚了。”一邊說,她還用手捶着桌子,以顯示自己現在興奮的狀態。
眼角在可疑的抖動着,林怡婷卻一本正經嚴肅認真的說:“是胡-麗-婧,不是狐狸精,麗人的麗,女青婧。”
顧盼當然知道了,不過還是笑個不停,故意說着:“是啊,是狐狸精,夏總要娶一隻狐狸精了。”
林怡婷也忍不住,再也保持不了高貴優雅矜持大方的樣子,跟顧盼一樣,哈哈笑了起來。
“其實,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爲了保持所謂的淑女形象而刻意的壓抑自己。做人都這樣的話,會很累的。”
臉上的笑容漸漸頓住了,林怡婷若有所思的望着顧盼,半天才說:“我想,我知道他爲什麼會這麼喜歡你了,你很真實。”
顧盼只能嘿嘿傻笑着,不想再跟她繼續那麼高深的話題了,老總的世界不是她們這等小人物可以干預的。
可是,林怡婷卻不肯放過她,繼續向她灌輸着:“我父母跟夏亦初的爸爸好像交情很不錯,所以一直都希望我們能在一起。可是夏亦初的態度很明顯的擺在那裡了,夏伯伯也無法強迫他。這個胡麗婧卻不一樣,在美國的時候,她是夏亦初的小學妹,夏亦初很照顧她,兩個人關係很好。三年多都是同進同出的,可能就是因爲如此,夏伯伯覺得夏亦初會同意娶那位胡小姐的。要知道,胡麗婧的父母可都是政府要員,娶了她,對夏氏的成長只有好處不會有壞處的。胡麗婧,也許真像你說的,就是一隻胡麗婧,輕易就搶了我得不到的東西,真厲害。”
夏亦初是東西嗎?
顧盼在心裡輕笑,“狐狸精”是很厲害,你林大小姐蜘蛛精也差不到哪裡去啊。說起來還是夏某人的桃花太旺了,什麼精都想往他身邊搭纏。、
這次,不知道狐狸精與蜘蛛精大戰三百回合,會是誰勝誰負啊。
不過,這些又與她何干呢?
看林怡婷的架勢,似乎,還想與她八卦一番。
其實顧盼明白她的心理,一方面,由於夏亦初的原因不喜歡她;可是驕傲的林家小姐其實在公司裡也沒什麼朋友的,心裡其實有許多話想跟人說,卻找不到合適的對象。
就算不是敵人,顧盼也沒興趣跟她做朋友,一起聊夏亦初的八卦啊。
揚起這一大疊文件夾,禮貌的衝她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林副總,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等改天,有空的時候,我們再好好聊可以嗎?”
林怡婷也是聰明人,自然明白顧盼話裡的意思,看了她一眼,聳聳肩就離開了。
顧盼望着她的背影嘆氣,好好的一位美女,家世容貌工作都是上佳的,又何必爲了一個男人把自己的姿態放得那麼低呢?
不過,看見桌上的這一大疊文件,在下班之前全部打出來?現在,換她想嘆氣了。
努力的對着電腦拼命,一雙眼都快變成鬥雞眼了,突然桌上的電話鈴響起來了。
顧盼剛接起,還來不及說話,對方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顧盼,晚上有空陪我吃頓飯吧。”
“啊,夏爸爸,是你啊,好久不見了,最近身體怎麼樣?”
當年離婚的時候,顧盼是淨身出戶,沒有帶走夏家的一磚一瓦。
前夫的父親覺得很對不起她,這幾年經常和她見面,有空聊聊天吃吃飯什麼的。
他還不準顧盼改口,可是明明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再對着別人喊爸爸,這麼神聖的字眼顧盼喊不出口。
爭執不下,最後折中了,她喊他夏爸爸。
以前嫁入豪門的時候,夏爸爸曾經反對過,他語重心長的告訴他們,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是很難得到幸福的。
那個時候,顧盼以爲他只是不喜歡她,瞧不上她下層階級的出身。
慢慢熟悉瞭解以後才知道,那是一個歷經滄桑的老人家,對他們最衷心的勸告。
他的原意其實是想告誡他們,想要維持好一段婚姻,更多的,需要的是耐心和包容。只可惜,那個時候年輕氣盛自以爲非常懂得愛情的他們,並沒有理解老人家的苦心。
具體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顧盼不知道,她只知道,夏亦初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夏亦初跟他的父親關係一點都不好。
這幾年,夏亦初遠走美國,也沒有跟夏父聯繫過。
反正夏總只是交代顧盼打字的工作,雖然這些文件的內容不少,專心一點,七點之前應該可以完成工作的。
於是顧盼跟夏爸爸約了,七點半的時候,在前面振華路的藝園湘菜館吃農家菜。
每次都是他請她吃飯,久了她也會覺得不好意思的,剛剛發薪了,難得她決定要大方一次回請夏總裁。
不過像夏爸爸那樣的人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顧盼也不想去很貴的地方擺闊,相較於高級餐廳,孤寡老人一個的夏爸爸其實更喜歡的是家常菜。
等顧盼做完工作匆匆忙忙的趕至藝園的時候,夏爸爸已經坐在那裡等着她了。
“不知道你想吃什麼,我先點了一壺茶。”夏爸爸將菜單遞給她。
“夏爸爸,說好了的,是我請你吃飯。你看看有什麼想吃的,我隨意,可不要替我省錢哦,前幾天我剛剛發了薪水。”將菜單還給夏爸爸,顧盼只是叫服務生給我添了一杯白水。
隨便的點了幾個菜,服務生走之後,夏爸爸也沒有說話,只是臉色古怪的望着她。
顧盼心裡暗暗的吃驚,以前每次見面,夏爸爸總是非常和藹的和她談笑風生。
自從將公司全部交給兒子打理之後,退居幕後的夏爸爸實際上是孤單寂寞的,每次跟顧盼見面的時候就有許多話聊。
他最喜歡講夏亦初的糗事給顧盼聽,甚至包括某人五歲的時候還尿牀,每次談到夏某人的時候,總是一臉的驕傲自豪。
可見,夏爸爸是很愛夏亦初的,顧盼就不明白,爲什麼每次夏亦初看見自己的親生父親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甚至帶着一種仇恨厭惡的情緒。
比之她以前因爲誤會對自己父親的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今天的夏爸爸卻很不一樣,他望着顧盼,表情複雜,嘴脣翕動了好幾下,明顯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卻欲言又止,半天也沒吭一聲。
顧盼也不說話,只是低頭默默的吃着剁椒魚頭,味道很不錯,就是辣了一點,害得她接連不斷的喝着白開水。
“對不起。”
終於開口了,卻是說了這麼三個字,顧盼的一口水還來不及嚥下去,差點就被嗆到了。
“夏爸爸,好端端的,您幹嘛要跟我說對不起?這話我可受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