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說啥?”李肖臣忽然覺得所有的智商離自己遠去,而且,都是不告而別的。
宋琉笑得神秘而討打:“我可不是那種愛說人家是非的人,以後有機會……要是他們願意說的話……”
——你不愛八卦,那天底下就沒有八卦這個詞了,所有八卦週刊八卦雜誌八卦網站從老總到編輯到槍手,統統能喝西北風去!
李肖臣在肚子裡狠狠地罵。
宋琉一邊端着咖啡喝得很華麗很裝X,一邊隔着杯子偷看李肖臣的表情。他覺得李肖臣現在的樣子真是好玩死了,一雙漂亮鳳目流露出來的神態,又是好奇,又是惱怒,又是剋制,還帶着一點點的不甘心,甚至還有那麼一點蠢蠢欲動的味道。在他眼裡,李肖臣就是一個能把喜怒哀樂都寫在眼睛裡——是眼睛裡,而不是臉上——的人,所以,他特別喜歡逗他。
“對了肖臣,”宋琉忽然問,“你是怎麼來的?”
“我自己來的啊。”李肖臣有些心虛。
宋琉臉色一沉:“說實話。”
——切,只許你騙我,就不興我難得騙騙你麼?
李肖臣暗罵了一句,老老實實回答:“大少爺搭我的車來的。”
宋琉很驚喜:“宏煜來了?怎麼不見他?”
李肖臣看到宋琉的表情,頓時有種棋勝一招的感覺,得意洋洋地說:“他一下車就去找你那個美女助教了。”
宋琉苦笑着搖頭:“下次別帶他來,都高三了,讀書要緊。”
李肖臣忽然放下杯子,起身越過辦公桌,牢牢盯住宋琉的眼睛,兩人鼻尖對着鼻尖。
“幹嘛?”宋琉笑着往後躲。
李肖臣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然後異常認真地說:“琉,你越來越像賢妻良母了……”
宋琉推開他的腦門,問道:“對了,聽說你們下個星期有個發佈會?”
李肖臣點着頭坐回去:“嗯,有個慈善項目,巡演的一部分收入捐給失學兒童的……你怎麼知道?”
宋琉“嘿嘿”笑:“我上你們的官方應援論壇啊。那個管理員七殺跟我很熟咧,我們是一派的……”
李肖臣囧:“什麼派?芒果派嗎?”
宋琉笑:“番茄派。”
李肖臣又囧——那是什麼東西?
這邊還沒囧完,就看到宋琉拉他袖子,眼睛眨啊眨的:“肖臣,帶我去好不好?”
李肖臣瞪眼:“你去幹什麼?”心想樊虞一見了他就沒魂,那發佈會還怎麼開?
宋琉繼續拉袖子:“我就去看看,好不好嘛?”
李肖臣硬起心腸不看他:“不好,你會給我搗亂的。”
宋琉指天誓日:“我一定不搗亂!”
李肖臣扭過頭:“不好,小虞會失控。”
宋琉忽然不響了。
沉寂了十幾秒,李肖臣忍不住回頭去看他,回過頭去的時候看到宋琉無比清亮無比明慧的笑容。
“他也該長大了,不是嗎?”宋琉安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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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肖臣無奈地看着休息室的一屋子人,再次嘆了一口氣。
——等會兒這發佈會,可怎麼開呀?
他在心裡哀嚎。
他看到宋琉坐在角落的單人沙發裡,正在託着腦袋發呆。明明是他自己興沖沖提出要來的,來了之後只把殼子丟在這兒,魂兒不知道上哪裡神遊去了。這個是無魂人一號。
斜對面三人沙發裡的樊虞,也是個丟了二魂六魄的,正瞧着宋琉失神。這個是無魂人二號。
他身邊坐的是那個叫柯雪喬的男孩——李肖臣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和樊虞一樣大,今年二十一歲,已經是碩士生了,可還是怎麼看都是初中生的樣子——他怯生生地坐在那邊似乎相當的不安。不敢好好坐,又不敢起身離開,好像墊子上滿是有磁力的鋼針似的,一臉的悽惶不安、魂不守舍。於是,無魂人三號。
然後是這邊化妝臺前,樊閬的魂在手機的另一頭。他一開始是竊竊私語地講電話,從出門上車講到進休息室。被罵了之後,改成發短信,手指噼噼啪啪按得叫一個快,還不時看着屏幕傻笑——無魂人四號。
李肖臣扭過臉去看他的最後一絲希望——看到祁雲月的那一剎那,他感動得簡直想哭。
祁雲月正抱着吉他望着自己,那眼神雖說不上有多清醒,跟其他幾個比起來,至少也算炯炯有神了。
嗚嗚嗚,終於有個魂在的。
李肖臣對祁雲月抱以感激一笑,還沒笑完,手機就響了。
祁雲月如夢初醒般一驚,險些被自己的吉他砸到腳,慌忙坐好之後再去看李肖臣,他已經在那裡接電話了。
“嗯,小萌,外面怎麼樣?……不行,告訴他們今天只有羣訪……嗯?那家豬頭報社跟我扔到最後去……好,你看着辦。五分鐘後我們出來。”
掛了電話,李肖臣再次看看一屋子處於靈魂飄蕩狀態的人形動物,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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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兒童不愧是天才兒童。李肖臣在角落裡滿意地看着臺上的樊虞。剛纔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這會兒已經在一堆□□短炮前口若懸河了。什麼“這是我們三個和全體幕後工作人員的共同心願啊”,“幫助山區的孩子重拾失去的夢想啊”,居然還頭頭是道,說得聲情並茂的。這些話沒人教過他,也沒見他上臺前有工夫琢磨,這會兒竟能答得一句比一句的順溜。
宋琉拿胳臂肘撞撞李肖臣。
李肖臣知道他想說什麼,無非是向自己邀功,順便證明“小虞對我已經真的沒什麼了”的言辭。
沒什麼?笑話!你選擇性失明,我可沒瞎!
李肖臣在心裡一個勁地吐嘈。
宋琉還在撞他,李肖臣故意不理。
宋琉不耐煩了,低聲吼:“李肖臣!”
“噓——”李肖臣把食指放在嘴脣上,惡狠狠地瞪宋琉,“小聲點!”
宋琉撇撇嘴,那樣子分明在說:你明明比我還要大聲。
“你到底幹什麼?”李肖臣皺眉問。
宋琉看了他一眼,悄聲問:“剛纔走廊裡那個電話,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李肖臣怔了一下,剛纔從休息室出來的時候他接到一個電話,又是上次打那個笑得很難聽的神經病打來的,說的還是同一些話。他只聽了兩秒就掛了,根本懶得答話。當時他走在最後一個,手機又是調的震動,奇怪宋琉是怎麼知道的。
宋琉看到他的表情就笑了:“出休息室的時候臉色還像人,還沒到會場呢,就像鸚鵡被人拔了頭毛似的,瞎子都看得出來你有事。”
李肖臣無奈地說:“你就沒有好聽一點的比喻嗎?”接着嘆了一口氣,說,“只不過無聊的人打騷擾電話而已,又是要我們解散的。”
“上次也是打你手機?”宋琉又問。
李肖臣又是一愣:“你怎麼知道不是第一次?”
宋琉笑了笑:“要是第一次,你鐵定罵人。而你罵過一次之後,就是連話都懶得跟人說。”
李肖臣無奈地摸摸鼻子,宋琉這傢伙,看起來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其實心思比浮塵還細。
他只好照實回答:“上次打的是辦公室電話。”
宋琉把無名指抵着嘴脣——這是他思考時候的習慣動作——說:“這次居然查到你手機了?不會是衝着你來的吧?”
李肖臣笑笑:“放心,我已經找私家偵探在查了。剛纔那電話我也錄了音。”
宋琉也笑笑:“就知道你精。”
李肖臣想了想,還是囑咐了一句:“別讓他們幾個知道。”
宋琉點點頭,眼睛卻看着外面,突然間異常專注的樣子。
“看什麼呢?”李肖臣順着他的目光去看,視線落在人堆裡,那裡是後排文字記者區。李肖臣幾乎都認得,還有幾張是熟面孔,都是以前給“荒草”做過專訪的。
“琉?”見宋琉不回答,李肖臣撞撞他。
“那個人有點怪。”宋琉朝某個方向擡了擡下巴。
“哪個?”李肖臣順勢看過去。
“那個穿藍色外套的小平頭。”
李肖臣知道宋琉眼光一向毒辣,尤其是看那些心懷惡意的人,這可能和他童年的經歷有關,促成了他如今對危險有一種本能的預知反應。
他很快在人堆裡找到了那個“穿藍色外套的小平頭”,這人他從沒見過。李肖臣記性好,基本屬於過目不忘的類型。只要是見過面的記者,不管熟不熟,他都能記得名字和屬於哪家報館。可是這個人,相貌平平,扔在人堆裡就找不到。如果不是宋琉提醒,他還真沒發現多了一個生面孔。
“怎麼?你不認識他?”宋琉回頭問他。
李肖臣搖搖頭,掏出手機打電話給朱小萌。
這邊朱小萌剛說到“今天沒有未受邀的媒體來”,就聽到臺下一陣騷動,李肖臣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只見眼前人影一閃,宋琉已經把自己護在後面。
李肖臣直覺要出事,心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宋琉和臺上三個人不能有事。閃念間他用力把宋琉往後面拉了一把。宋琉全神貫注留意着在前面,冷不防被他拉得跌坐在地上。他自己則順着那一把的趨勢一步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