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飄零:“崇明島的南邊不遠處,就是蘇州吧?嘿嘿,那我可要在這裡下船啦,從這裡一路遊覽去南京。史大人、鐵員外、江教習,咱們後會有期。”
史可法還真有點擔心這天真無邪的富二代能不能在江南混得走,壓低聲道:“朱大俠,江南藏龍臥虎,你在這裡可要小心些,別太張揚了。我看得出來你有身份有背景,家裡在朝中有人,但是從你蒙面這一點就能看出來,你的身份不能暴露,家中後臺自然也不能用。所以你一定要低調,低調!”
朱飄零嘿嘿笑:“知道知道,低調就是王道,對吧?我只是去逛逛,然後就來安慶找你。”
史可法也不就多說什麼了。
萬里陽光號在江邊稍停了一陣子,朱飄零一行人搭上小船登了陸,飄然而去。
“唉,還是很擔心。”史可法看着他遠去的背影:“這人明顯沒見過世面,真怕他惹到不該惹的人。”
鐵鳥飛笑道:“他雖然很菜雞,但他身邊那邊護衛可不簡單,放心吧。”
“嗯!”史可法精神一振:“也對,我也沒空擔心別人了,安慶很快要到了,本官也要挽起袖子,大幹特幹一番了。我要把在高家村學來的知識,運用到政務中去,爭取讓安慶府的老百姓也過上好日子。”
萬里陽光號過了崇明島,就正式進入長江航道了。
長江的水文狀況,比起黃河來可好得太多了,河道又寬又深,航行起來毫無難度,輕輕鬆鬆的,就到了南京。
南京新江口,是大明水師的駐紮地。
鼎盛時期,這裡駐紮着400艘大型戰船,400艘大型槽船,另外的小船更是不計其數。
但到了崇禎年間,南京已經變成官員養老流放之地,大明水師也已經……咳咳……
新江口駐紮的大型戰船已經所剩無幾,只剩下大量的槽船,運着槽糧在進進出出。
龐大的萬里陽光號一出現在新江口外,那些槽船嚇得滿江亂竄:“倭寇!倭寇來搶槽糧來了。”
好在這次史可法已經有了準備,拿着鐵皮喊話筒,站在船頭,大聲嚷嚷:“這裡是朝廷的船,無須驚恐,這裡是朝廷的船,無須驚恐……”
他就這樣反覆一直重複,就像三崩子一直在重複“倒車請注意”一樣,賊有喜感。
三崩子那是電喇叭在重複,但史可法這是自己親口在喊,勞累程度還真不一樣,沒用多久,史可法的聲音就啞了——
安慶府,安慶碼頭。
右布政使司王公弼坐在碼頭邊上,看着碼頭上成片的槽船,一臉的愁容。
崇禎八年初,西營八大王(張獻忠)軍攻破鳳陽,燒了朱家祖墳之後,其部下中的一部份,並沒有回河南,而是繼續南下,侵入了安徽地界。
這些賊軍很快就與安徽本地的山賊水賊,匯合在了一起,其中最強的一隻,叫做黃梅水賊。
在得到了八大王在陸地上的支援之後,黃梅水賊聲勢更大浩大,現在已經到了可以明目張膽攔江搶官船的地步。
尤其是官府的槽船,更是黃梅水賊搶掠的重點目標。
此時安慶還屬於南直隸,歸南京管轄,朝廷派出了右布政使司王公弼,讓他“奉旨移駐安慶”,對付江北賊寇,保護槽船。
王公弼雄心勃勃地上了任,第一個動作就是清點安慶衛,想把衛所兵組織起來,與八大王決一死戰。
結果這一查……
王公弼就傻眼了!
安慶衛兵額、軍糧不足,軍備廢弛嚴重,根本沒有戰鬥力。
別說對抗八大王軍了,連給八大王當小弟的黃梅水賊都收拾不了。
王公弼抱着腦袋直髮愁:“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完了,徹底完了。”
“報!”一名斥候飛奔過來,急吼道:“王大人,大事不好,黃梅水賊正殺過來,離此地不足十里了。”
王公弼:“什麼?”
他一眼掃向碼頭,只見碼頭上成片的槽船,不禁大急:“糟糕了,大量槽船正聚集在此,若是被賊搶去,和資敵有什麼區別?”
想到這裡,王公弼咬了咬牙:“與其讓賊子搶去,不如送給老百姓。來人啊,立即把槽船上的糧食搬下來,散發給老百姓,快快快!”
他的師爺嚇了一大跳:“東翁,您這樣做的話,事後朝廷查問起來,定要被安個罪名在頭上的。”
王公弼:“安就安吧,本官顧不得那麼多了。”
命令很快發下去,王家的家丁兵,以及戰力幾乎等於農民的安慶衛所兵,加上大量的碼頭民夫,一起行動起來,從槽船上搬下糧食,也沒時間搬遠了。
就在安慶碼頭旁邊往人羣裡一推,送給老百姓了。
安慶港旁邊就是安慶城,老百姓們瞬間聞風而來,人人帶着袋子,裝滿一袋子糧就跑。
一瞬間,安慶碼頭旁邊比菜市場還要熱鬧……
“報!水賊還有五里……”
“報!下游駛來一艘巨大的怪船。有二十丈長!”
王公弼大吃一驚:“二十丈長?伱在說什麼瘋話?”
斥候:“二十丈還是說保守了,應該不止。”
王公弼:“水賊如此厲害了?”
斥候:“好像不是水賊的船,那船頭站着一個穿官服的男子,似乎在拼命的喊話,但他聲音嘶啞,屬下隔得又遠,沒聽清楚他在吼什麼。”
王公弼:“官服?幾品?”
“好像是……三品的官服。”
王公弼的腦子飛速旋轉起來:“莫非是史可法來了?朝廷新任命了史可法來接管安慶、池州一帶軍務,他的官職是右參議,正好是個從三品的官職。”
說到這裡,王公弼不禁嘆了口氣:“他來了也沒用啊,這裡的軍務抓都抓不起來。衛所兵全是吃空餉的,軍額不足。朝廷又欠糧欠餉,兵無戰意……史可法也只能和本官一樣,焦頭爛額而已。”
王公弼揮了揮手,大聲道:“別管史可法了,趕緊分糧,快快分糧,讓賊少搶些糧去,讓老百姓多拿到些糧。”
一艘接一艘的槽船,被王公弼的人搬空,扔在碼頭上,任由老百姓們搶走,不一會兒就送出去了八千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