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斜陽映地,晚霞像火焰一般燃燒,紅了半邊天。暮色沉沉,黃昏無聲落在這座繁華鼎盛的海濱城市之上,海面湖底,都倒映着落日殘照。陸司淳上身穿了一襲白色絲質襯衣,下面配了一條深色長褲,形容清雋。倚着車門而立,身姿高大頎長,卓穎不凡,風度翩翩。
餘生出來時,一眼便看到了他,她走到他跟前,幽幽說道:“你終究是過來了。”
“枝枝不歡迎我?”他微微一笑,眼裡流轉出柔和波光,一絲絲笑紋,也從眼角嫋嫋散開。
餘生不置一言。
“上車吧。”
他打開車門,以眼神示意餘生上車。餘生躊躇須臾,便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因爲正是下班高峰期,車窗外是如長龍一般緩慢前行的車流。車內氣氛壓抑,音響播放到陳奕迅的歌,他在耳邊寥落地唱:“寂寞攀附在等過的門,地板裂縫在時間的河,愛與恨總是一線之隔……秈”
餘生落下車窗,看着天外的紅霞一點點將澄藍的天空滲透,眼裡朦朧如薄霧未散,晚風吹亂了她的長髮,絲絲縷縷糾纏起來。
“枝枝,你想吃什麼?”陸司淳擡眼從後視鏡裡望向餘生,見她歪着腦袋望向窗外,神情寂寥,不知在想些什麼,便問了問。
“隨意吧。”餘生伸出手來託着腮,十指纖纖,玉一般的瑩白剔透。
“看你心情寥落,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的樣子,咱們不如去川菜館吃火鍋。辣辣你,上上火,脾氣就來了。”
“說什麼話呢。”
聽了他的話,餘生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就這樣決定了,咱們去吃火鍋。”陸司淳也笑,他的聲音溫潤低雅,十分好聽,像珠落玉盤一般,清朗性感。
兩人抵達川味火鍋店的時候,裡面已經坐了許多人。他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點了鴛鴦鍋。稍稍等了一會兒,美味可口的火鍋與菜點就上來了。陸司淳將油碟準備好,放了香菜、蔥蒜、耗油,再遞給餘生,“以前我們常常過來吃火鍋,不知道……你現在吃不吃得慣?”
“的確……自從失憶以來,我從未吃過火鍋。但既然以前喜歡吃,現在應該也沒什麼問題。”餘生接過油碟。
“嚐嚐這個……”陸司淳將燙好的嫩鴨腸夾給餘生。
“謝謝。”
餘生小心翼翼地夾起來,淺淺地嚐了一小口。那鴨腸的確鮮嫩爽口,十分好吃,只是那辣意慢慢地散開來,從舌尖滑到喉頭,一點點燃燒起來。她微微眯上狹長的眼眸,辣得直吸氣,“好辣,水——”
陸司淳眼裡笑意盎然,忙遞給她飲料。
餘生喝了一大口飲料後,那口腔舌頭的辣意才稍稍有些緩解,她紅着一張小臉,眼裡蘊着清淺的細光,“大約是很久沒吃辣的了。”
“多吃點就不辣了。”
陸司淳瞧着她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樣,眼裡的冷漠褪去,卷出一片淡淡笑意。餘生略一擡眸,便發現他充滿玩味的目光,眸子一轉,忍不住曼聲笑道:“姐夫專門帶枝枝過來吃辣的,大約是在懲罰枝枝今天說的那些絕情話吧。”
“不要叫我姐夫。”他微微一笑,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瞳漸漸黯淡下去,深不見底。
“可你本來就是我姐夫。”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聞言,餘生眼簾淡垂,濃密細長的眼睫毛在眸底留下一片淺影,她仔細地用筷子挑着油碟裡面的香菜,眉間倦意淡淡。忽然擡起頭來,眼波一漾,恰好瞥見陸司淳含笑看着她,四目相對,她臉刷地就紅了。
“怎麼不是了?”她說。
陸司淳則笑而不語。
吃到一半時,陸司淳看到餘生吃着各種火鍋菜,神情專注,像是什麼都打擾不了的樣子,便忍不住調侃道:“現在吃得習慣了?”
餘生嗯了一聲,“覺得挺好吃的,就是辣了點。”
喝了一杯水,她擡起頭來,滿額頭都是晶瑩剔透的汗珠,用手扇了扇風,“感覺喉嚨裡都在冒火。”
陸司淳又是一笑。
吃過晚飯後,陸司淳將餘生送回她住的那個公寓樓下。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夜風淡淡,在滿庭的綠樹繁花中流走,引起簌簌低鳴一片。周遭幽幽冶冶散發着夜來香,陸司淳站在花枝下,長身玉立,旁邊暈黃的景觀燈光將他清雋的影子拖得老長。
餘生禮貌與他告別。
他溫文一笑,說:“記住我的話,以後別叫姐夫了。”
“不叫姐夫,那叫什麼呢。”餘生懶懶擡眸,忽然盈盈笑開,旁邊花枝搖曳,被燈光影影綽綽打出一道寥落的影子,就落在她水一樣的眸心。
不待陸司淳回答,她驀然轉身,不理解地問:“一直都叫你姐夫,爲什麼現在突然不叫了?”
“枝枝——”他拽住她纖細的皓腕,說:“因爲不適合了。枝枝,我並不想做你的姐夫,也不願意總是以姐夫的身份
來照顧你。”
餘生腳步一滯。
沉默一晌,她回眸來看着他,眼前的男子,清雋而溫潤,其華灼灼。旁邊景觀燈的光線淺不盈尺,一絲一縷,縈縈繞繞攀到他身上去,勾描出他挺拔頎長的身姿,翩翩如玉。
便問:“那叫你什麼?”
“司淳,喚我司淳。”他溫柔地看着她,聲音也像籠入一團*的水中,軟軟柔柔傳進她耳中,撥動心絃,酥酥麻麻的。
“好。”餘生斟酌一晌,到底點了點頭。
陸司淳抱了抱餘生,餘生實在是瘦,纖柔單薄的身子依偎在他懷裡,恍若無物,只有骨架子,纖纖腰肢也不盈一握。他正在惆悵間,餘生嗅了嗅他的衣襟,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說:“快回去洗澡吧,一身的火鍋味。”
他方纔還溫潤的眸子,這會已變得陰雲密佈,黑了臉,便說:“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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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司淳回到自己住的公寓之後,他在地下停車場泊好車,便坐電梯上了自己的私人空間。32樓,200平米的複式小公寓,360度的全景景觀落地窗。打開門,他摸着黑走進房間,正打開燈,想褪去白色絲質襯衣,去浴室把周身的火鍋氣息洗掉,就被嚇了一跳。
原來偌大黑暗的房間裡,還有一個女人坐在沙發上。
是chloe。
她鬆鬆垮垮地穿着他的白色襯衣,下面光着兩條修長白皙的腿,只穿了一條黑色的底.褲。襯衣領口的扣子也解開了,裡面黑色文胸若隱若現,露出幾點妙曼春.光。她正抽着煙,嘴裡吐出一圈又一圈的煙霧,臉上的神情也寥落不堪。
見他冷冷看着她,她伸出染了大紅蔻丹的指甲,掐掉菸蒂,說,“osborn,你回來了。”
他沒有說話。
她將菸頭擱在透明的菸灰缸裡,站起身來,慢慢走近他,一身的酒味撲面而來,讓他微微皺了眉頭。她曖昧地瞅了他半晌,醉眼如絲,忽然抱住他,輕輕瑟縮進他的懷裡,“osborn,我不想離開你。”
“對不起,chloe。”他沒有推開她,卻僵直了身體。
“爲什麼……”
她在他懷裡委屈地哭了起來。他到底是她深愛的人,而且是銘心刻骨的愛,這三年來,她全身心地爲他付出,如今,他竟然爲了一個什麼都不如她的女人,要將她拋棄。她想不明白,也委實難以放下。
“沒有爲什麼,chloe,不愛了就是不愛了。”陸司淳擡起手掌,輕輕摩挲她頰側細發。
“可是我放不下你。”
她滿眼是淚地望着他,踮起腳尖,就要來吻他。陸司淳轉過臉,不動聲色地躲過了她那個吻,“對不起,chloe。我們就到此爲止吧。”
“陸司淳……”她吻了個空,頹然站在原地,攥緊他衣襟的細長手指也漸漸鬆開了,在空中劃過一道蒼白的痕跡。
他看了她一眼,眼裡的疏離生分讓人心碎,他面無表情地走過她,褪去腕錶,一顆顆解開襯衣釦子。
“那你離開我的原因,是不是因爲餘生?”她依舊不肯罷休,執意要知道答案。
“chloe……你現在應該好好準備拍戲的事。我的女主角,你是最美最優秀的,不應該在這裡爲一個不值得的男人哭泣。”話畢,他轉身便進了浴室。
聽見浴室門咚地一聲關得緊緊的,chloe徒然大笑出口,竟笑出了眼淚。周身無力,她蹲下身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凌亂的黑長卷發蓋滿單薄的肩。
到底忍不住捂住臉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