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餘生一個人窩在沙發裡看電視,正喝着紅酒,突然就收到了陸司淳發來的短信,“最近都有空嗎?”
看着那亮晃晃的一排小字,餘生擡起透明的高腳杯,杯壁映得窗外街景繁華,霓虹閃爍,影影綽綽一片。杯中紅酒妖冶鮮紅,輕輕晃動,泛起點點漣漪。她半眯起狹長迷離的眼眸,一口將殘餘的紅酒喝掉。紅酒入口,帶着葡萄的鮮美醇香,有輕微的辛辣感,澀得她的舌頭都開始蜷縮起來了。
“嗯。”沉默一晌,她回了他短短的一個字。
“我在溫哥華。姣”
“今天上午不是還在沸城,怎麼晚上就到了溫哥華?是在那邊有事嗎?”
“枝枝……”
他在短信裡喚了一聲她的小名,就沉默了。過了幾分鐘,餘生依然沒收到他的信息,以爲他有事要處理,便放下手機繼續看電視節目。叮然一聲,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他的短信過來了,“溫哥華這邊現在氣候宜人,景色優美,玩的地方比較多,你過來陪我吧。正好……你也可以散散心。”
餘生沒有回他,她垂下頭看着亮堂堂的手機屏幕,一時之間,只覺得四周的空氣變得沉重起來,好似置身於被壓縮了的真空環境中,連呼吸都有些困難秈。
過了一會兒,她在手機裡輸入“到那邊去散心嗎,不太好吧。”,覺得不妥當,又改成“我還是不過去了。”;剛剛輸完,又不想發過去,便刪了,改成“我再看看安排吧,如果有時間,我就過去……”;如此反反覆覆,斟酌許久,最後她終於將短信發了過去。千言萬語,思念愁緒,都抵不過那一個字。
“好。”
“什麼時候過來?”
“我沒有去過溫哥華,辦簽證需要一點時間。你且等等,一切準備妥當了我就過來。”
“我等你,枝枝。”
放下手機,餘生擡眸,眼前巨大屏幕的電視裡放着最新的韓劇,男女主人公在劇中說些什麼,笑些什麼,餘生都聽不清了。只覺得嘈雜得很。心神慌亂,焦灼不安,像是有一雙鋒利冰冷的爪子在拽着她心臟,漸漸攥得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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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餘生就訂了機票。第二天餘生便忙着去辦簽證等事宜,辦完簽證,就收拾好行李去了機場。途中一切都順利,就是餘生要暈機,胃裡不舒服,呼吸不暢,頭也暈乎乎的。一路上就光顧着睡覺去了,到達溫哥華的時候,還是漂亮美豔的空姐將她叫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對她笑了一笑,又迷迷糊糊地下了飛機。
陸司淳來接機。
在一羣金髮碧眼的外國男女中,餘生拖着行李箱迷迷糊糊出來的樣子,格外引人注目。
她穿着一襲長長的紅綢裙,烏黑松軟的長髮披在單薄的脊背上,眉眼清減,逆着光走出來,就像一枝擎着雨露的紅玫瑰。機場燈光亮堂堂的打下來,絲綢一樣纏繞在皮膚上,脣上淡淡的一抹殷紅襯了她白淨膚色,嫋嫋眉眼,更是楚楚動人。
“枝枝,我在這裡。”陸司淳喚了她一聲。
餘生循聲望了過去,只見陸司淳西裝革履地站在一羣洋人之中,深色西裝的顏色略顯孤清,然而他輪廓分明的一張臉卻是溫潤如玉的,眉目中含着清和的笑意,嫋嫋散開了去。
“姐夫……”她走過去。
陸司淳接過她的行李,說:“今天不早了,我們先去酒店,你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我們再出去玩。”
“都聽你的。姐夫。”餘生垂下眸子。
抵達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7點了,溫哥華這邊氣候溫潤,天黑得比較遲。7點的時候,天邊還有斜陽。紅霞漫天,像潑墨後的大肆渲染,一大片一大片在視線裡滾滾燃燒起來。鱗次櫛比的摩天大廈,冰冷堅硬的鋼鐵森林,就坐落在那萬丈華光之中,巨大的玻璃幕牆也被映得紅透了。
餘生洗了個澡,換了一身淺櫻色的薄裙衫,便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觀望外邊的風景。天漸漸黑下來,街燈與霓虹隨之亮了起來,一盞一盞,猶如散落在夜幕中的星辰,閃閃爍爍個不停。溫哥華的夜很美,車水馬龍,熙熙攘攘,整座繁華城市被漸次亮起來的燈火籠罩着,朦朦朧朧,如在夢中。
俯視着穿梭在繁華城市裡的如水車流,正惆悵着,陸司淳發來短信,“拾掇好了沒有?拾掇好了就下來吃飯。”
“我馬上就下來。”
餘生到達酒店二樓的西餐廳的時候,陸司淳已經點好餐了。溫馨浪漫的燭光晚餐。餐桌上擺着兩盞銀製燭臺和一束鮮豔欲滴的紅玫瑰,燭臺上點燃了白色蠟燭,閃閃爍爍,忽明忽暗。紅玫瑰的旁邊擺着一瓶82年的拉菲,和兩個透明的高腳杯。
見她過來,他溫柔地笑了起來,“你來了,坐吧。
“姐夫……”看着眼前的一切,餘生驚覺不妥,他們這樣子吃晚餐,就不像親人之間
的關切了,倒像是戀人在約會。她沒有坐下去,只說:“姐夫,你和chloe小姐還好嗎?你來這邊,她知道嗎?”
“枝枝……”他擡眸覷着她,眼神黯淡下去,略顯不耐煩,“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晚餐,別提其他的人好嗎?”
“可是……”餘生欲言又止。
“沒有什麼可是。枝枝,chloe在我們之間,只是一個局外人而已。你不必想着她。”見餘生垂下眸子,長睫如羽翼般散開絲絲淺影,遮了她眸底的神色,便說:“你不是說我比親哥哥還親嗎?那我就給你親哥哥的待遇。紀時景讓你受傷,我就用盡所有的溫柔來撫平你的傷痛。現在在我心中,沒有任何東西,能比枝枝的幸福更有分量……所以,你先坐下吧,別多想了,就好好享受今晚的美好時光,枝枝。”
餘生憋着氣,無聲坐下。
窗外一幢幢冰冷建築羣燈火通明,與地面上霓虹散發出的光滿遙相呼應。西餐廳內光線幽幽渺渺的,晦澀的壓抑着。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有些沉默。餐點與牛排過來後,侍應生爲他們打開82年的拉菲,再細心地斟在了高腳杯裡面。
殷紅如血的葡萄酒液,散發出濃烈久醇的香味,陸司淳舉起其中一杯,迎向餘生,“枝枝,歡迎來到溫哥華。”
餘生也舉起高腳杯,“謝謝。”
兩個高腳杯在空中輕輕一碰,發出很清脆的砰然一聲,嫋嫋消散在空氣中,無聲無息了去。
陸司淳喝紅酒的時候,擡眼瞥着眼前的餘生,卻恰好觸到她那雙水汪汪的眸子,極清澈乾淨的一雙眼,晶瑩透亮,盈盈脈脈間,彷彿是兩顆湛着光芒的溫潤玉石。感覺到她柔軟的注視,他輕輕一笑,脣角牽出優雅的弧度。
“這樣真好。”他說。
餘生垂下眼眸,她看着高腳杯中泛起一絲絲漣漪的紅酒,竟也忍不住悵然嘆息一聲,說:“是啊,如果時間能一直停留不前就好了。”
“枝枝……”陸司淳突然柔聲喚她,“枝枝,我們不找回記憶好嗎,就這樣風平浪靜的過着,快快樂樂,倖幸福福,也挺好的。”
“爲什麼?”她不解。
“因爲……過去的記憶未必是美好的。忘記了,也未嘗不好。”
聞言,餘生沉默了,紀時景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她以前是過得有多心酸淒涼,以至於認識她的人都竭力隱瞞真相,都竭力讓她忘去過去忘記所有。
“姐夫……”
晶瑩剔透的杯中紅酒妖嬈,輕輕晃動,她細長的手指沿着冰冷杯沿慢慢摩挲。忽然,她擡起頭來直視陸司淳,水汪汪的雙眸中一道清俊身影,無聲凝照,“姐夫,我以前喜歡過你,是吧?”
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微風吹進來,揚起了淺紫色的繡金窗簾。最後一息燦然的霞光,湮滅在了窗外的幢幢玻璃幕牆裡,漫漫長夜開始熱鬧起來,綻開了炫麗奪目的繁華。
陸司淳一怔,似是沒料到她直接問出了口。
窗裡窗外寂靜無聲,他放下手中的高腳杯,擡眼望着餘生,目光深沉又複雜,眼神微變。
“是。”
“那麼你呢?你喜歡過我嗎?”餘生毫不掩飾地逼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