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訣別信

沈瑜離開後半個月, 陳愚之在家裡接到一封快遞送來的信,寄件地址是沈瑜家,寄件人是沈瑜媽媽, 陳愚之疑惑地打開。

信是沈瑜寫的。

陳愚之,

這封信是我離開去往新加坡前寫下來的, 交代我媽媽在我離開半月後再寄給你。

陳愚之, 我好像從來沒有當面明確地向你坦誠過我對你的感情是不是?雖然我們彼此是心知肚明的, 但是我從來沒有一次認真地當面告訴過你。

在愛你的過程中,我感受過怎樣的甜蜜和快樂,怎樣的心酸和委屈, 我曾經想過將來有一天和你在一起了,我一定要一點一滴都讓你和我一起分享。

如果要詳細地說, 那實在是一個太長太複雜的過程, 我用一段話向你表述吧。

當你在路上遇到他, 回了一下頭,又回了一下, 那就是愛了

當你看到他的眼睛便會心動,那就是愛了

當你明知他的要求無理仍然不能拒絕,那就是愛了

當你哪怕只是看到一朵春花燦爛也要指給他看,那就是愛了

當你看小說時總是把他與書中人物對照,那就是愛了

當他說“是”而你忍不住便要說“不”, 那就是愛了

當你不見他時常常想起, 見到他卻又想躲開, 那就是愛了

當你有了心事便想要同他傾訴, 撥通電話卻又無從開口, 那就是愛了

許多年後,當聽到他的名字, 你只是淡淡一笑,那不是不再愛他,而是愛已昇華

陳愚之,從字裡行間,你一定能體會得出我對你的深情吧!這也濃縮了我對你的整個感情歷程。

是啊,我曾經是那麼幸福地隱秘地愛着你,常常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你不知道的時候呼喚着你,眷戀着你。

陳愚之,還記得你和我聊過的《東京愛情故事》嗎?你說過那是你唯一一部從頭到尾認真看完的電視劇,而且看了兩遍,看完你告訴我,我很像莉香。

那時我心裡一動,我沒有說出口的是,你也是完治,你內心和完治一樣,其實是一樣的純真,一樣的執着。

是啊,陳愚之,我是莉香,可你一直想要的其實是里美,雖然三年後的完治對莉香有了留戀和不捨,可已經改變不了他們的結局。早在三年前,莉香還願意給他機會的時候,他就錯過了和她在一起的最佳時機。

莉香去洛杉磯前給了完治最後考慮的時間,完治也趕在最後時間點之前追了上去,可是對莉香來說,她在心裡給他真正的最後時間點,是在她做下去美國的決定之前。在那之後的時間——他們在完治的家鄉最後相處的時間——都是她給他的安慰和給自己最後的留戀。

錯過了那個最佳時機,莉香就已經決定了要離開完治,她寧願一個人在火車上哭得肝腸寸斷,也不願意再次伏進他的懷抱裡哭泣。如果我像莉香,這或許是我和她最接近的一點。

陳愚之,我和你的最佳時機也已經錯過了。

我在心裡給過你兩次最後的時間點,一次是我和阿濤在一起之前,另一次是你去深圳找我以後。第一次機會終止於我接受了宋江濤,那天你當衆表示了不可能喜歡我,所以我把機會給了願意愛我的人。

第二次機會的終止,在於我得知了你和陸波的電話內容以後,陳愚之,你不是一直都希望能和我永遠做好朋友嗎?既然從沒有想過接受我,就不應該再刻意製造出一次意外去尋找答案,又再次喚起我對你的期待。

你一定要在和我發生關係後才能確認對我的感情嗎?這有多讓我覺得可笑,多讓我難堪你知道嗎?你又一次掐滅了我對你燃起的希望。

陳愚之,我愛了你整整十年,十年裡,只有第一年是滿懷希望的,後面九年,我一直在努力地壓制和埋葬對你的眷戀,漫長的時光裡,一次又一次的心痛早就消滅了我對你的期待,我對你的心早就麻木了。

其實,在愛情裡,我真的看不透你的心,你總是那麼矛盾,似乎一直在誤解自己,你一直想愛的人不是你最後的愛,你不想愛的我卻成了你的最愛。

陳愚之,其實我早就想過你應該是喜歡我的,真的,就像完治,他一定也是喜歡莉香的,你想想完治在面對莉香時,不覺得和你面對我時很像嗎?他永遠像個孩子,要莉香哄着他,遷就他,他可以耍脾氣,可以撒嬌,因爲他知道無論他怎麼幼稚可笑,莉香都會包容他。

可是轉過身,當他面對里美時,他又是另一副穩重的模樣,一副很有責任感、完全可以讓里美放心依賴的模樣,你對你的女朋友不是這樣嗎?

可是無論他對莉香有多少喜歡和不捨,他心裡強烈想得到的都是里美,他的最終選擇都是里美。

陳愚之,你一直想要找到的不也是你心中的“里美”嗎?你對我或許有喜歡,有放不開的感情,也有一定的佔有慾,可終歸,我不是你執着的目標。

當初正是因爲我看明白了這一點,所以纔會選擇永遠掩埋自己的感情。是,你當年的拒絕我是接收到了,可真正讓我放棄的原因是這個。

陳愚之,我和你真的已經不可能了。

我和你最好的結局,也只能像三年後的完治和莉香那樣了,再相遇的話,就彼此問一聲好吧。莉香把完治的愛永遠留存在了心底,那時她的愛已經和完治無關了,她不介意讓完治看見,因爲那只是她一個人的愛情。

陳愚之,我對你的感情還在,可這也只是我一個人的愛情了。這麼多年,我都已經習慣了,我已經做不到再把愛拿出來和你分享,把我的心完全交付給你,然後再看着我和你開花結果,我已經做不到了。

我早已放棄了你!或者說,我對你的愛已經昇華了,昇華了的愛,已經和結局無關,我是不是能最終與你結合並相守相伴已經不再重要。

過去這半個月,我們幾乎時刻在一起,你對我訴說了你所有能說給我聽的情話和諾言,我已經很幸福了,真的,你已經給了我最好的迴應,已經足夠抵掉我這十年愛你的心。

過去這半個月,就是我給你的安慰,對你遲來的愛的安慰,也是我給自己的一個交代和對你最後的留戀。

陳愚之,我和你就這樣吧,一年後不會是我的歸期。至於何時歸來,我會聽從於自己的心。

我會祝福你的,會在遠方、在心裡祝福你,忘了我,繼續去尋找你心中的里美吧,那纔是你真正想要的生活,你一定做得到的是不是?去吧,生活還是要繼續,我也會好好照顧自己。

將來有緣再見時,希望我們還能給彼此一個微笑!也希望到那時,你身邊已經有了和你相依相伴的人。

我真心祝福你,你也一定會祝福我的,是不是?

陳愚之,再見了!

陳愚之捏着信紙坐在門廳處的地板上哭得涕淚交加,他完全不敢相信他眼前所看到的,和他腦子裡所接收到的一字一句,他努力睜大眼睛,可是眼前一次又一次地模糊起來,他的心絞痛不止。

他反覆翻看着手上的信紙,期待着哪裡還能有一行小字提醒他,這只是一個愚人節的玩笑,可是那天不是愚人節。這一切都是真的,確確實實是真的。

他早就應該預料到,早就應該戒備的,他忽略了過去半個月裡她偶爾會遊離出去的神情,每一次和她身體交纏時她都表現得那好象是他們的最後一次,直到他們力氣用盡才罷休……

陳愚之坐在地板上痛哭出聲,他的哀痛把父母從書房裡驚了出來,陳爸爸奪過他手裡的信,和陳媽媽一起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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