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致微愣。
小白往後縮縮。
他們分明感受到了那位夫人瞬間放光的眼神,宛如一隻餓了一個月的狗瞥見了肉骨頭。
“哎呀,這是晚致吧,真是玲瓏剔透跟朵花似的,瞧着比年輕時候的榮將軍還美。”
小白頓時將自己扎入了宋晚致的袖子裡。
宋晚致微笑問:“夫人您是……”
美婦人一把下了馬車,然後笑得跟朵菊花似的,一把抓住宋晚致的手,然後上上下下的一瞄,眼睛放光的道:“瞧着真是個可人兒。你喜歡什麼?穿的?吃的?戴的?不忙不忙,我給你帶了點東西,你瞧瞧你可喜歡?哎,多素淨的姑娘啊,這麼穿,我們這些老的豈不該去披麻布啊?”
宋晚致分明感受到袖子裡的小白不斷的往裡縮。
她目光一掃,然後看到了這輛其貌不揚的馬車車身上那一朵小小的紫金花。
那是,鎮南王府的標誌。
雲海間的母親?
面對這個熱情的有些過分的美婦人,宋晚致其實有些頭疼。
惡意可以輕而易舉的被剔除,但若是好意,那便如貼在脣齒間的蜂蜜,不能輕易吐出去。
而在這個時候,馬車裡的嬤嬤帶着和雲夫人同一色的笑容,左手提着,右手撈着,腋下夾着,背上揹着,一大堆東西負在身上,然後一股腦兒往宋晚致懷裡塞去。
宋晚致:“……嬤嬤,我接不住。”
雲夫人急忙道:“人家姑娘接不住還去塞幹什麼?直接拿到屋子裡去。”
那嬤嬤一聽,二話不說的就往前面的丞相府奔去。
宋晚致有些無奈的捂額,然後道:“不知雲將軍身子可好些了?”
雲夫人一愣,繼而喜笑顏開:“好多了好多了!瞧我那傻孩子,將這事都告訴了你,真是,讓你擔心幹什麼?”
宋晚致第一次被哽住了。
她心裡默默嘆一口氣,然後微笑道:“雲夫人,小女和雲世子雖然有點齟齬,但是雲世子的孝心晚致還是敬佩的。這是晚致所配的香袋,回去給雲將軍佩戴在牀邊,會令雲將軍好些的。”
雲夫人眼睛一亮,一把接過了宋晚致的香袋,眼底都是讚賞:“真是好心的丫頭,怪不得讓我家那不成器的臭小子念念不忘!別擔心,他若欺負你給我說,瞧我不抽死他!”
宋晚致:……
而此時,那嬤嬤也放好東西從丞相府中出來了,雲夫人抓住宋晚致的手道:“時間不早了,回去好好吃午飯,瞧你瘦得,以後可不好生養。女人嘛,對自己好一點,放心,以後誰想欺負你,我來替你收拾!別說什麼宋含袖宋秋心,咱們鎮南王府不怕。”
宋晚致唯有苦笑,只能閉嘴。
而云夫人又再三說了幾句話,然後抓着香袋,轉身上了馬車,又對着宋晚致一笑,這才讓車伕駕馬離開。
宋晚致嘆氣,心中暗想,這算是什麼誤會?
回了小院,小夜和蓮萱都還沒回來,王叔出去辦事去了,那兩個丫環和婆子一人抱着一個盒子,對着宋晚致不知所措。
宋晚致目光一垂,道:“將這些東西給夫人送去,就說是雲夫人拜訪給諸位小姐們送來的。”
那些丫環和婆子急忙點點頭去了。
一進屋,小白便從宋晚致的袖子裡一躍而出,然後跳到旁邊的雪白墊子上,然後伸出舌頭慢條斯理的舔着自己雪白的小腳。
主子,你再不會來,人都要被搶走了。
嗷嗷。
——
整個昭都已經陷入了沸騰之中。
天晟宴的到來,宛如拉開了一場戰爭的序幕,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全是陳國的少男少女們,年輕氣盛的會在大街上切磋,而老成持重的想要保存神秘感的自然就不會出手。
除此之外,昨年的四榜在今年又會產生什麼變化,也是沒有人能預料到的事情。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青雲榜和明珠榜。因爲風雲榜和天姝榜一般不會有什麼變化,但是年輕的生命裡總會以另外一種強悍的姿態出現在所有人面前,而大家要的,就是那一個個突破而來的奇蹟和逆襲。
而在天晟宴的光芒下,各大賭場對於今年四榜的預測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而天晟宴中所稱的“天晟榜”也迅速席捲而來。
所有人都毫不懷疑,今年的男女榜首依然會是太子謝珩和丞相府的秋心小姐,而對接下來的排榜,又是一場巨大的賭局。
而接下來,便是宋晚致和宋含袖宋白懿之間的比試了,宋晚致依然以壓倒性的敗勢在末尾,賭注已經飛昇到一比六千。
相比於外面的熱鬧,宋晚致卻依然獨自在小院裡翻翻書,做做菜,曬曬太陽。
小夜依然帶着蓮萱出去溜達。
只是,在最後的時候,她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小小的印章。
王叔在旁邊站着。
宋晚致將印章拿給王叔:“將宋家嫡女在昭都所有的資產全部壓上。”
王叔問道:“是壓您?”
宋晚致搖了搖頭:“不,壓蓮萱。今年,天晟宴女榜榜首,蓮萱。”
王叔一呆。
宋晚致微微一笑:“真正的明珠是不會成爲瓦礫的,這場天晟宴,將會是她綻放的開端。”
王叔點了點頭,又問:“那麼您的賭注?”
宋晚致閉上了眼睛:“擱着吧。更大的賭注在後面。”
王叔沉默下去,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宋晚致睜開眼,看着遙遠的天空,淡淡的笑開。
明天,便是天晟宴了吧。
——
夜色降臨的昭都,因爲明天的天晟宴而徹夜不眠,每個人都興奮的難以安眠,天晟宴期間沒有宵禁,所以晚上的時候大街上還擠擠攘攘的。
但是在這樣的擁擠中,一個布衣男子面目平靜,無聲的穿過人羣。
他走得很慢,但是很優雅,前方明明有很多人,但是卻沒有一人粘到他的衣襟,也沒有任何人發現,這個男子可以如此從容的走過。
他站在了昭都最大的賭樓面前。
這是皇家設立的,縱覽整個昭都賭局的賭場——黃金樓。
他走進去,看都沒有人看他一眼。
畢竟一個穿着布衣相貌平凡的男子,能夠掏出一兩銀子來都不錯了,還能期待有什麼大生意呢?
他走到了押注的大賭桌前。
這個賭桌很特別,因爲,一萬兩以上起壓,但是今年,似乎並沒有人賭出什麼新意來,因爲大家都覺得,天晟宴的結果是在太明白了,根本沒有任何的戲劇性嘛。
男子的手輕輕的扣了扣桌子,那桌子旁邊守着的男人立馬雙眼一唬:“幹什麼?沒看到上面寫的嗎?一兩銀子去那邊。”
男子搖了搖頭,然後,從自己的袖子裡慢慢的抽出一疊銀票,放在桌子上,推上前。
賭桌旁的男人瞬間瞪大了眼睛,然後“砰”的一聲,從座位上跌坐下來。
一萬兩一張的銀票?!
還是——黃金。
男子開口,聲音淡漠飄遠,恍如隔世。
“下注,宋晚致,贏。”
一聲落下,百萬黃金,頃刻顛覆,賭局再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