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白朝生!你帶她走!

到處都是撕咬的聲音,一片嘈雜,但是曦辭的聲音卻如此清晰的傳入所有人的耳裡。

即便狼蛇亂舞,但是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朝着那個聲音看去。

一片黑暗的襲擊潮水裡,少女坐在一匹雪狼上,朝着這邊行來。

她的臉色蒼白,很明顯可以看出是重傷之後的樣子,只是此刻,少女看着他們,眼底有着一種難以言說的悲傷。

雪狼行來,在一片黑暗的蛇潮和狼潮中站定。

曦辭從雪狼的狼身下走下來,然後站在那裡,看着息珩。

少年的眼睛微微一眯,微微握緊了自己手裡的拳頭,然後,看向曦辭:“怎麼,你還沒死?”

這六個字宛如一把利刃戳入曦辭的內心,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弟弟會這麼對她說話。

她想喊“阿珩”,但是卻明明白白的知道,眼前的少年,再也不是記憶裡那個小小的少年了。

她開口,聲音虛弱而沙啞。

“我記得那個時候你還沒有桌子高,你喜歡吃糖,就墊着腳去摸那小小的糖。母后說,咱們江家人都不喜歡吃甜的,卻沒想到生出來個貪嘴的小子。”

“如今,你果然不是江家人了。”

“阿珩,我不知道說什麼,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對你說。我不知道你是何時恢復記憶的,還一直擔心你,擔心你的身體夠不夠好,晚上勞累不勞累,到時間了是否該娶一個太子妃,你還喜歡吃糖,是不是可以再也不在乎的吃下去。可能你不知道,我的兜裡一直帶着你喜歡吃的糖。想着如果你真的忍不了喜歡吃的時候我就拿出來,可是你越變越乖,不再問我。到了此刻,我才發現,你不需要了。”

曦辭說着,從自己的衣服裡緩緩的掏出一顆糖,捂得久了,已經化了。

她看着那糖,最終垂下了眼眸,繼續道:“我知道很多東西都會變,但是我一直相信,你不會變。我們姐弟不會變。就像小時候我相信的一樣,我們的阿珩其實是一個非常善良的孩子,因爲沒有一個惡毒的孩子會因爲一顆快要枯萎的小樹而傷心的。我也相信,他以後會成長成一個君主,以天下爲己任,守護他的子民,守護這秦國的江山,任何的武力,都是爲了守護,而不是爲了攻擊。因爲,你是阿珩。”

“可能,你都忘了吧。我不知道該叫你什麼,改不過來,但是,江家曾經對你做過的事情,實在是罪大惡極,但是,江家的祖先已經死了,我的父皇母后也死了,看在他們小時候也很疼愛你的情況下,便不要和已故之人計較了吧。所以,現在就剩下一個我了。”

曦辭說完,擡起眼看着他,少年的眼底是說不清楚的冷漠和嗜血,彷彿一點都不爲所動。

曦辭的腿一曲,然後,跪了下來。

“收手吧。江山是你的,權利是你的,我的性命也是你的。其實若非蘇夫人,我都已經死了,你若是想要再殺我一次也沒有關係的。”

“只是,收手吧。我知道,現在只有你能控制住這些狼和蛇,不要讓多年之後這片土地上挖出來的都是白骨。”

“阿珩。”

她跪在那裡,成爲一個孤獨而的影子,唯有聲音源源不斷的傳來。

阿珩,或許她知道這兩個字根本沒有任何的作用。

白朝生站在那裡,抿了抿嘴脣,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上前一步,最終什麼都沒說。

成千上萬的士兵也站在那裡,看着他們。

息珩看着跪在那裡的少女,眼底深了深。

曦辭擡起眼,看向他。

阿珩。

阿珩。

然後,在她的目光下,少年的眼神越發的冷酷和堅定,緩緩的吐出三個字:“不可能。”

曦辭突然狠狠的閉上了眼睛。

息珩的手裡拿着劍,然後道:“你給我——滾!”

曦辭猛地睜開眼看他。

息珩冷眼看着她。

曦辭的心裡卻是翻來覆去的波濤,他讓她滾,難道,不是想要放她離開?可是,她又怎麼可能一個人離開?

息珩冷冷的道:“放出來的野獸,不見血,是萬萬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說着,一聲低吼:“江曦辭!你給我滾!”

他說着,將手中的劍猛地插入地底,而隨着這一插入,那些野狼發出低吼,野蛇吐出信子,混合成一片讓人膽戰心驚的聲音。

他的目光一掃,冷冷的道:“殺!”

殺。

一瞬間,野狼和野蛇瞬間朝着士兵衝了過去。

曦辭瞬間呆在那裡,看着那些野狼,臉上終於帶了深深的失望和怒意。

“息珩!我教你什麼?如果早知道你是這個樣子,那麼十幾年前我辛辛苦苦將你養大是爲了什麼?難道就是爲了讓你殺人的?息珩!如果仇恨能夠解決掉問題的話,那麼,我是不是也要恨你?!”

息珩緊緊的握住自己手裡的劍,然後垂下了眼眸,冷冷的笑道:“你恨不恨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要做的事情,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要辦到!”

“任何人,都無法阻止!包括,你!”

狼羣撕咬上,士兵們揮舞起自己手裡的刀刃,但是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出去,狼羣和蛇羣便踩在自己同伴的屍體再次撲了上來。

曦辭站在那裡,看着那一個個被狼撕咬的身體,渾身冰涼的站在那裡。

息珩!那是人呀!那都是人呀!

你怎麼能將殺人的利器朝着守護你的士兵身上殺戮?

白朝生手中的長劍一揮,冰冷的劍光瞬間切割而來,一下子便削倒一片蛇羣和狼羣,他一個人揮舞着長劍,站到了士兵面前。

其他韓鳳陽等人見了,都迅速的上前,然後陪在白朝生面前,暫時的用無力擋住那進擊的獸潮。

白朝生大聲道:“撤!其他人,全部撤往菩提寺!快走!”

他們撐不了多久。

白太師在那裡,看着自己的兒子,目光一頓,接着,下了決心道:“快!撤走!前往普善寺!”

息珩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他拿着劍站在那裡,看着撤走的人羣,眼睛微微一壓。

菩提寺在涇陽和白城的中間,最少人羣,而且,更重要的是,菩提寺內的老方丈,是整個秦國歸隱的半聖,或許,他有辦法。

白朝生和他們顯然支撐不了多久,狼羣依然緊緊的跟在後面,而隨着狼羣撕咬着他們,吞下那些人的血肉,息珩眼底的紅色便愈發的深厚,他緊緊的握住手裡的劍,泛起一層層的血色。

他緩緩的將自己的劍給拔了出來。

而白朝生等到大部隊已經行動了之後,看了息珩一眼,然後轉身,騎上馬:“撤!”

韓鳳陽等人急忙轉身,也跟着騎馬離開。

白朝生騎馬到了曦辭那裡,然後一伸手,將少女緊緊的抱入懷裡,然後朝着前方飛快的行去。

息珩看着逃離的人,然後轉身騎上馬,看了一眼那個看着他的蝰蛇,道:“我們走吧。”

雙腿一夾,也朝着菩提寺裡奔去。

他騎馬經過曦辭之前留下的地方,停了一停,然後,又繼續向前。

追到菩提寺的時候天色已經降了下來,那座孤立在山林間的寺廟佇立在山林間,彷彿安安靜靜的等待着什麼。

所有的士兵正在從內往外的將菩提寺團團的圍住。

菩提寺的方丈雲正禪師走出禪房,看了看風起雲涌的天色,對着旁邊的小沙彌吩咐道:“將茶給施主奉上,然後,關閉寺門吧。”

“是。”

雲正禪師擡起腳步朝着門外走去。

夜色下狂風肆掠而起,菩提寺的山門外,那長長的石階與山林間全部都是喘息的士兵,而站在寺廟外,可以看見那比黑夜更黑的獸羣宛如潮水一般的涌來。

但是,在菩提寺的山下,不管是狼也罷,還是蛇也罷,彷彿都被某種力量給暫時的擋住了。

白朝生抱着曦辭,站在那高高的石階上,然後將衣袍解下來給她披上。

然而,少女仍然像是什麼都沒有感受到一樣,冷的麻木的身子看着騎在馬上行來的少年。

他站到了山門外,嘴角扯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黑暗之中,少年衣服彷彿也紅得發黑,他擡起眼眸,沒有去看成千上萬的士兵,沒有去看白朝生和曦辭,而是雲正禪師。

雲正禪師慢慢的走了下來,口宣佛號,看向了息珩,道:“果然。”

曦辭看向雲正禪師,什麼果然。

息珩的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道:“果然?當初江家爲什麼要修建這個菩提寺,難道不就是爲了鎮壓我嗎?這麼多年,我在這裡翻來覆去這麼多年,那些油燈的每一次的燃燒都彷彿在燒着我的軀體,你說,我還有什麼執念?我要毀了這一切!我要將我的一切奪回來!”

雲正禪師搖了搖頭:“你,這又是何必?如今,你已經有了軀體,當初若非有曦辭帝姬的魂魄和你相似,被高人探入往生池,你又怎麼會寄存在她的身上和她一母同胞所生下來呢?太子殿下,你已經是人了,有了人的情感,你何必呢?”

息珩的嘴角勾了勾:“人的情感?你認爲,像我這樣的人,會有人的情感嗎?”

雲正禪師道:“其實,哪怕是再入輪迴,你也很難活下來,只是曦辭帝姬和你一胎所生,不斷用她的靈氣養着你罷了。殿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息珩的眼眸深了深,嘴角瀉出一點冷笑:“苦海既然無邊,哪裡來的是岸?還有,我本來沒有刀,怎麼可能放下?不過,我有劍,我可以放下我的劍。”

雲正禪師的臉色微微一變,然後道:“殿下難道想要毀了這一切嗎?”

息珩淡淡的擡起眼眸:“毀了這一切?不,我不會,我只是,來拿回我的一切。菩提寺不滅,我將,永不超生。”

他說着,擡起自己手裡的劍,然後在自己的手心上一劃,接着,再次將長劍沒入了地面。

而伴隨着這把劍沒入地底,一聲隱約的低吼突然間從菩提寺的山體裡迸發出來,然後沿着黑暗裡的風吹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整個山體似乎都動了動。

曦辭微微的抖了一下,然後看向息珩。

少年轉過自己的眼眸,然後看向她。

曦辭站在那裡,握住白朝生的手,然後看向他,嘴角慢慢的擠出一絲笑意:“如果我知道當初我拼命保護養活下來的是這樣一個你,我一定不會沒日沒夜守護在你身邊。”

息珩握緊了手裡的劍,看着少女嘴角那慘淡的笑意,微微顫了顫。

他長劍一揮,伴隨着一陣驚雷,破開這三寸土地。

“出來吧!”

整個菩提寺,劇烈顫抖起來,後山的泥土鬆動,一聲壓抑了長久的嘶吼再次響徹而來!

蝰蛇的身子瞬間緊繃,然後,一甩自己巨大的蛇尾,然後,“砰”的一聲,掃過密密麻麻的樹木,然後,吞噬而去!

息珩手提長劍邁上石階,而隨着他邁上石階,身後那些野蛇也罷,野狼也罷,彷彿突然間找到了一個缺口,轟轟烈烈的朝着裡面進攻!

黑暗之潮再次撲面而來。

白朝生將曦辭往後面一推,然後,手中的長劍一橫,甩向了息珩!

息珩看着白朝生,那把沾染着自己血的長劍也瞬間刺了過來!

蝰蛇朝着曦辭奔來!

雲正禪師一見,然後一步上前,大喊道:“帝姬退後!”

人,蛇,狼,全部膠着在一起。

驚雷之下,雨水“刷刷刷”的降落下來,曦辭抹了一把自己的臉,看着那個提着長劍和白朝生對戰的少年,突然間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少年,再也不是那個看見打雷便害怕的小孩了。

一瞬間,曦辭的內心彷彿被什麼刺過,那些他們姐弟一起走過的歲月,彷彿都成了虛妄。

大雨傾盆,曦辭一把抄起自己手裡的劍,然後衝入下面!

而在少女衝下去的時候,整個菩提寺使勁的一晃動,後山一頭狼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頓住了。

接着,曦辭還沒有反應過來,蝰蛇和那頭巨大的狼像是突然間發現了什麼目標,接着,瞬間朝着曦辭撲過來!

曦辭擡起劍,雲正禪師猛地撲過來,想要保護曦辭,但是卻被那頭蝰蛇的尾巴一甩,然後瞬間將他纏住!

而在這個時候,紅衣少年和白衣少年同時躍起!

白朝生一把將劍刺入了蝰蛇的身體,而息珩的身子卻直直的撞上曦辭,然後,一把將她撞飛!

那頭巨狼的牙齒,瞬間嵌入了息珩的身體裡。

鮮血流下來,他看着倒在那裡愣愣站在那裡的曦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接着,擡頭看向白朝生。

“白朝生!你帶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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