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靈吞噬着蓮萱的身子。
他們是數千年來沉積的嗜血的魂靈,渴望以別人的血肉來填補自身那污濁的心。
連軒他們撲上來。
他雙目赤紅:“無憂!”
眼睜睜的看着那濃重的黑暗將他的妻子吞噬,一重又一重的黑暗,他揮出的刀瞬間劈開一片惡靈,哪怕他再用力,一劍掃下,蓮萱的身子仍然被包裹在裡面,那樣多的惡靈這樣的包裹,哪裡還會有命在?
秦皇看着所有人,哈哈大笑起來。
然而,他的笑還沒有完全的停下來,一瞬間,那些惡靈卻像是感覺到什麼東西一樣“哄”的一聲散開。
蓮萱坐在那裡,毫髮無損。
所有人都驚呆了,連軒衝上去,一把將她緊緊的抱在自己的懷裡。
秦皇看着蓮萱,然後,眼睛微微一壓:“麒麟血。”
這個女子服用過麒麟血,才能這樣免受一切的傷害。
麒麟血!那也是他的!他祈求長生的麒麟血!
一瞬間,怒火充斥着他的胸膛!
麒麟血是他的!天下是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豈能讓別人獲得?!
帝王之威瞬間席捲而來,千萬裡水波盪漾開來,天上大雪如覆,也隨着席捲着,密密麻麻的遮擋着天空。
而在這個時候,一艘艘戰船從海面上捲來。
他們破入這片海洋。
小夜等人看着這些戰船。
那是——他們的人?!
他們怎麼在這裡?!
五神將站在那裡,一個雪衣少年站在橋頭,眉目間都是高雅和溫和。
蕭雪聲?
不,那絕對不是蕭雪聲……
那是——蕭雪意!
他帶着所有人而來。
這個白澤之命的少年,迎風破浪,帶着四國的軍隊,到來。
他看着小夜他們,微微頷首,然後低頭,打開了手裡的竹簡。
蘇夢忱的竹簡。
五神將也在旁邊低頭看着這個竹簡,他們將蕭雪意送出昭國,在蕭雪意醒來的時候,一隻青鳥將這竹簡送到了他的手裡。
蕭雪意看了那竹簡一眼,然後道:“帶領戰船,按照上面所示,分列在生死之位上。”
“是!”五神將點頭,然後帶領着四國的戰船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散開。
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
七大生死之位,已經全部就位,直到此刻,這個小天地大陣,纔算最終完全。以這千萬人之力量來引導,只爲了將秦皇困在這個地方。
蕭雪意站在那裡,掃了一眼浮島上的人,沒有那個姑娘。
秦皇站在那裡,輕蔑的掃了一眼這些人。
“就憑你們?!來!”
秦皇一聲大喝,然後揹負起帝王槍,一揮,瞬間席捲着一切,朝着他們奔來!
小夜躍起,沉瑾躍起,連軒躍起,謝池春躍起,秋意涼躍起,雲行風躍起……
一個個人躍了起來。
蕭雪意站在大雪中,聲音冷靜:“自天樞開始,依次起。”
“是!”
五神將接受命令。
接着,穿上的將士揮舞了自己手中的兵器!
一瞬間,萬頃波濤,八方巨浪再次從海面的四周瘋狂捲來!
所有的一切,都匯聚到正中的那個老人身上!
但是,他不是老人,他是人中的神!
他揮舞着帝王槍,一雙眼狠狠的看去,那是帝王的威嚴,彷彿破開所有,首當其衝的便是小夜他們,在那個一瞬間,幾乎是咬着牙,苦苦支撐。
那些巨浪似乎也想要後退,但是卻被那七方戰士所牽扯着,繃緊。
隨着時間的堆積,越來越多的力量匯聚在七方,漫天的大雪幾乎要遮蔽了人的視線,唯有蒼穹之頂,黑雲源源不斷的匯聚在帝王之上。
秦皇動了動,但是微微一動,便感覺到了無邊海浪之上那巨大的力量,宛如一隻只利爪,牽制着他的全身。
笑話!
他秦皇這一生,怎麼可能受人牽制!
他怒吼一聲,然後帝王槍一揮,然後猛地衝破而去!
“哄——”
巨浪在瞬間炸開,浮島上的人瞬間往後撲去。
蕭雪意一看,立馬道:“補上!”
五神將一看,然後在七方守着的人瞬間替補而來,再次朝着秦皇去站!
秦皇猖狂的大笑:“爾等螻蟻,也敢牽制本皇?!”
一瞬間,他揮動着自己手中的帝王槍,那把黃金長槍,隨着他的揮動,方圓百里之地所有的大雪都盤旋起來,天空之上的黑雲一團團的聚攏在他的槍尖!戰船後面的波浪,似乎也跟着吞噬而來。
整片天地,都淪陷在一種瘋狂之中。
和整個天地相比,八方巨浪和將士實在是太微不足道。
所有人都在瞬間意識到了不好。
如果讓秦皇真的完成這一槍的凝聚,那麼將會功敗垂成!
蕭雪意喊道:“再來!”
再來!
戰士揮舞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小夜沉瑾等人再次朝着秦皇撲了過去!
秦皇哈哈大笑着,揮舞的帝王槍越來越快,小夜他們便是拼盡了所有的力氣,也根本靠近不了他!
所有人都在海面上顫抖。
然後,秦皇低頭,威嚴之眼散發着熊熊的光輝,他終於頓住,接着,舉起了自己的帝王槍!
槍尖凝聚着讓人恐怖的力量,無盡的黑雲吞吐在他的槍尖,隨時隨地的準備對着整個天地壓下來!
“逆我者——死!”
槍尖在瞬間壓下!
滾滾的黑雲從秦皇的帝王槍上瀉出,然後一掃!
那是絕對的力量,那力量還沒有觸碰到小夜他們,小夜他們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的朝着後面飛了出去!
段平生站在那裡,整個人都被那力量拋起來,那極大的壓力讓他彷彿受着千刀萬剮之刑,然後,他一擡手,將旁邊的千機傘扔了過去!
“哄——”
千機傘窮盡自己所有力量的撐開!
滾滾的黑雲如有實質一般的衝過來,然後洶涌的撲向千機傘!
但是,哪怕是這千機傘,也不過是稍微阻擋了一下,而在這片刻的時間裡,小夜他們已經站了起來,再次想在千機傘的羽翼下對着秦皇進行攻擊!
但是,剛剛衝出去,那死死支撐的千機傘便突然間發出一聲悶響,終於支撐不住,然後被衝擊的瞬間飛了出去!
巨大的壓力再次壓了下來!
小夜他們的身體再次被衝擊着飛了出去,然後,掉落在深海里!
船上的將士看着他們落入水中的帝王,根本來不及去救,那些黑雲便朝着他們洶涌的壓了下來!
所到之處,萬物歸於死亡。
黑雲滾滾。
巨浪翻飛。
每個人都僵硬的站在那裡,眼睜睜的,毫無辦法的看着死亡而來。
即使隔得那麼遠,他們都能清晰的聽見巨船的身上,傳來一點點破碎的聲音。
秦皇站在那裡,哈哈大笑,猖狂無比:“爾等螻蟻!死在本皇手裡,那也是你們的榮幸!膽敢違逆本皇,那麼,便只有死無葬身之地!”
黑雲壓來,大雪紛飛,波濤洶涌。
而在這一片天昏地暗的絕望中,一道溫和的雪色突然間切破這一切的黑暗,然後,斬斷一切!
斬斷那黑色的雲霧!
斬斷那席捲的惡靈!
斬斷那翻滾的巨浪!
那道雪色的光輝,以毫不畏縮之姿,迎面而來!
小夜的腦袋從大海里面探出來,然後,大喊一聲:“姐姐!”
沉瑾急忙游過去,將她抱起來。
接着,黑雲彷彿同樣感受到什麼讓它們感覺到恐怖的力量一樣,瘋狂的往後退。
海面恢復了平靜,天空顯露本來面目,雪粉灑入海水裡。
所有人回頭。
然後,碧波萬頃中,素衣少女手提雪劍,一手拿着剛纔被衝擊出去的千機傘,站在一艘小船上,駛來。
秦皇的眼底瞬間暴怒!
她還活着!
爲什麼?!爲什麼她還活着!
她不是已經化爲灰燼,魂魄都歸於自己的身體了嗎?!那道血脈的氣息,他分明知道,就是他的!
但是現在,她怎麼會在這裡?!
宋晚致站在海面上,隨着盪漾的波濤而來,她的目光如水一般的掃過所有人,掃過小夜,沉瑾,蓮萱,連軒,謝池春……然後,在蕭雪意的臉上頓住。
七年未見。
宋晚致微笑。
雪意哥哥。
蕭雪意微笑。
阿晚。
哪怕七年未見,哪怕當初十三歲的小女孩已經改了容顏,變成這般山水行雲一般的風姿,再不是當初那個意氣飛揚的模樣,但是一見面,他便知道,只會是當初那個他想捧在手裡的小妹妹呀。
只是此刻,她再也不需要人替她遮風擋雨。
兩人相視一笑。
彼此之間,再也不需要多說什麼。
宋晚致擡起眼,看向震驚暴怒的秦皇,迎風而立,微笑道:“秦皇,見到我站在你面前,是不是很吃驚?”
“你!你怎麼還活着?!”秦皇怒吼。
宋晚致的眼神如一泓冷泉:“爲何不能活着?你難道忘了,這個世上,你還有一個兒子嗎?”
秦皇皺了皺眉。
兒子?他可曾生過兒子?
宋晚致道:“你忘了當初在秦王殿內,你酒醉寵幸一個歌姬,那個歌姬生下來的孩子嗎?”
秦皇這纔想起來,突然間,眼底閃過一道厲光:“是那個賤種?!連他也背叛本皇!”
宋晚致道:“你給了他生命,但是你知道他嗎?你知道他是怎樣在那個皇宮的荒園角落裡,怎樣活下來的嗎?你知道他過去被人恥笑,被人拋棄,被人折磨嗎?你是帝王,但是這世上,千千萬萬的男人都比你更值得驕傲,都比你厲害。因爲,他們知道自己關心自己的兒子冷了還是餓了,自己的兒子受欺負了哪怕自己打不過也要去爭取一個公道。”
宋晚致想起那個孤獨遠離的少年,冷冷的道:“但是你連一個父親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好,所以又怎麼比得過這個世上那千千萬萬的父親?你是秦皇,但是,你連一個普通人都比不過!”
秦皇的眼底閃過濃重的暴戾的光芒:“比不過?!本皇是這個世上最厲害的人!本皇遠征海外,天下有多廣,本皇的權柄便有多廣!”
冷風送着少女前來。
“秦皇,你厲害,你厲害那麼可曾讓萬海歸心?人們敬畏強者,如果你夠強,那麼爲何,所有人都要反抗你?”宋晚致微笑。
少女的這句話彷彿瞬間刺中了秦皇的心扉,他怒吼道:“本皇有強大的武力,你看看你們這些人,便是人再多又怎樣?!到了最後,不都要乖乖的在本皇的武力之下臣服?!若不臣服,那麼,就得死!通通去死!”
宋晚致看着眼前暴怒的帝王,反而愈發的風輕雲淡:“哦?秦皇,如果死了便是臣服的話,那麼您說,爲何你對戚夫人那麼好,爲什麼戚夫人要背叛你?哪怕是自己死,也要將你置於死地呢?”
秦皇的身後暗雲堆積,他怒吼道:“閉嘴!你給本皇閉嘴!戚氏那個賤人!”
宋晚致微笑道:“您想不想知道原因呢?”
秦皇的一雙眼睛狠狠的盯向她,在他的身後,雪粉不停的抖動着,像是也在爲這個帝王的威嚴和即將爆發的武力而顫抖。
宋晚致絲毫感覺不到帝王的威壓,微笑道:“我曾經在光陰卷中遇到了戚夫人,她也敬畏強者,但是她認爲,你根本不是強大,而是暴戾。你連她當初的病弱夫君的一根汗毛都比不過。”
宋晚致的這句話一說,眼前的帝王的心神終於被擊破,他提着長槍,然後瞬間朝着少女劃了下來!
“閉嘴!”
而在秦皇躍起的剎那,宋晚致的身子,也凌波而起,然後,拔劍!
王者劍!
帝王槍!
當絕對的溫和包容對上絕對的暴戾瘋狂,兩個人都是這個世上最不畏懼對方的血脈,那是穿越千年的一場廝殺!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蕭雪意看着那躍起的卓然身影,立馬開口道:“重新列陣!”
重新再來!
大家看着那個素衣少女,然後瞬間歸位。
小夜他們退到了船隻上,然後站在風雪中,拿起了自己手中的冰刃。
借力!
劍與搶。
雪色的光芒混合在漫天的大雪中,彷彿巨大的流星的光尾,然後,和帝王槍碰撞!
宋晚致的手抖了抖,一絲鮮血從她的手心中滲透出來。
然後,少女的身子被巨大的力量席捲着,落在浮島上。
秦皇看着宋晚致,冷笑道:“哪怕你是這個世上唯一能夠不懼本皇威嚴的人,但是,小小的你不過是剛剛突破極情境,那樣的實力,便是再有十個本皇也不懼!”
宋晚致站在那裡,微笑道:“是呀,您不懼。但是,因爲你不懼怕所以我們就要退縮嗎?看看你面前站着的千千萬萬的人吧,都是你口中的螻蟻。但是,你永遠也別想讓我們承認,你是最強的人!”
“我們!不服你!”
少女目光一凌,然後,執劍再起!
所有人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大海的波濤再起!
一瞬間,素衣身影和金色鎧甲在浮島上掠起,一道道宏偉的光芒在天地間劃開,沒有人看清楚那兩道身影,太快了!
他們根本分都分不清。
浮島也似乎因爲這力量而晃盪。
海面起了陣陣的波濤。
萬千將士們站在船上,緊緊的握住自己手中的兵器,成千上萬人的意念起來,召喚着小歸墟那強大的力量!
秦皇猖狂的笑聲在天地間盤旋!
“宋晚致!既然你逃脫了還魂道!那麼本皇,必定就將你一刀刀的剮了,然後吞入腹中!你是本皇的東西!哪怕是死!也是本皇的!”
“宋晚致!本皇要讓你看看!什麼是絕對的強者!”
“不服?!什麼不服!我要讓這天下臣服!要讓這個世上所有的力量臣服!”
有他在的地方,便是天!
宋晚致沒有說話,或許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了。
哪怕是千機傘在手裡,在攻擊之間可以消弭一點秦皇的力量,但是她和秦皇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船上的每個人都在拼盡全力!
每個人的嘴角都開始滲透出血跡,秦皇力量的威壓餘威仍然落在他們身上。
大雪茫茫中,宋晚致握着劍,拼盡全力。
她其實什麼都沒想,沒有想生,沒有想死。
她想的,只是那個男子罷了。
夢忱,這天下之責任,你若不在,我便來。
只要你活着。
活着便好。
雪劍直接抗擊着帝王槍,少女手心的血源源不斷的流淌而出,然後,染紅了雪劍的劍身。
人們遠遠的看着,而在這個時候,一股強大的力量猛地襲來,秦皇怒吼:“宋晚致!時間到了!”
時間到了!本皇決定,將你送上死亡之路!
人們驚恐的擡頭,就看見一道金色的光芒瞬間暴漲,然後,將那抹雪色完全的壓制,然後,那抹雪色終於完全的消失!
“姐姐!”
“阿晚!”
“晚致小姐!”
無數的聲音瞬間響起,而在他們聲音想起的剎那,少女的身子,宛如一片雪一般的落了下來!
少女的身子還沒有完全落下,秦皇手中的長槍已經朝着少女壓了下去!
“不!”小夜嘶吼出聲,然後迅速的朝着宋晚致掠了過去!
蕭雪意的身影更快。
沉瑾蓮萱等人也緊隨其後。
小白和阿朱在船上,閃電般的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遲了!
遲了!
那道金色的光芒壓了下來,少女在強壓之下,仍然舉起了劍,然後揮了過去!
但是,只是揮了過去而已,長槍被阻擋,擦過一聲凌厲的聲音,接着,洶涌的金光瞬間穿透了少女的身子!
“哄——”
巨大的力量席捲而來,然後,帶着少女的身子,以前所未有的力道墜入海面!
巨浪翻卷,少女的身子,已經徹底被水波吞噬。
所有人的腦袋都一片空白。
秦皇拿着長槍站在那裡,大笑着,然後看向所有人:“現在!該你們了!爾等螻蟻,通通去死!”
——
歸墟之畔。
萬海歸流,水聲震天。
面色蒼白的男子站在龍身上,突然間,腳底一軟,接着,猛地跪在了龍身上。
黃金巨龍猛地回頭看他。
即便這個男子早就承受過光陰之刃,但是此刻,虛弱的他仍然被秦皇灌注的力量而弄得幾乎承受不住,他張開嘴,鮮血便順着他的脣角流淌而出,頭上的冷汗一滴滴的滾落下來,他閉着眼,嘴角卻緩緩露出一絲笑意。
還好,不是她。
黃金巨龍看着那歸墟,不知怎的覺得今日的歸墟和往日有些不一樣,它有些憤怒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還要等多久?!
蘇夢忱睜開眼,坐了起來,含笑道:“馬上。將你最後的龍之精血給我好不好?”
黃金巨龍瞬間繃直了身子看向他:你想幹什麼?!
他就只有一滴龍之精血了!
當初最開始在天地小界的時候和蘇夢忱一滴,然後讓他和那個少女定下生死契約,後來在秦陵的時候貪戀他的血,又給了那個少女三滴,現在,它就只有一滴了!
男子的眼眸帶笑,慢條斯理的威脅道:“若你不給,我便不會將我的命給你。”
黃金巨龍幾乎要跳起來!
果然!人類都是最奸詐狡猾的!便是蘇家的人也不例外!而且還是其中之最!
如果蘇夢忱不願意,天地間的禁咒,它根本沒有辦法獲得男子的心頭血!
蘇夢忱含笑道:“我人都在這裡了,我現在這個樣子,哪裡能去?不過失去一滴龍之精血而已,千萬年的時光,你想有多少便有多少。”
看着黃金巨龍那惱怒不甘的樣子,男子伸出手,拍了拍它的腦袋:“我何曾騙過你?你看看我們打交道這麼多年,唯一的一次失約不過是遲了半年,那還是因爲我被困在天地小界。而且,像你這樣聰明的龍,自然能夠看懂我的,對嗎?”
男子的聲音輕的像是在誘哄一個小孩吃果子。
“聰明的龍”四個字讓黃金巨龍感到頗爲受用,於是它直起了身子,然後狠狠的點了點龍首。
它看着蘇夢忱。
蘇夢忱含笑着將手攤開。
黃金巨龍高傲的昂起頭,然後擡起了自己的龍鬚,接着,探入自己的腦袋,接着,小心翼翼的取下最後一滴龍之精血,落到男子的手裡。
蘇夢忱看着那龍之精血,含笑,然後,一擡手,抹開,吞入自己的嘴裡。
然後,他站了起來,接着,看向蒼穹,彷彿透過那蒼穹,可以看見那個少女的身影。
開始了,晚致。
——
現在該你們了!
秦皇手拿帝王槍站在那裡,然後看着眼前的這些人,拍了拍手。
“起來吧,沉埋在海底的惡靈,起來!給我吞噬這些人!”
隨着那威嚴而古老的聲音響了起來,於是,萬頃波濤中,一片片黑色衝了上來!
所有人看着那個素衣少女被吞噬的地方,還沒有反應過來,然後,便看見一波波的黑色從沉積的海底冒了出來。
這些是千年之前跟隨着秦皇戰鬥而死的惡靈,如今,隨着秦皇的呼喚,再次從最深的海底出來!
蕭雪意等人都還沒有從少女吞噬中回過神來,便聽見傳來一聲聲痛苦的喊叫!
在秦皇的召喚中,那些無形的惡靈捲來,然後瞬間蔓延上密密麻麻的船隻,然後,撕咬着一切!
五神將站在船上,一次次舉起手中的刀槍想要切斷那些惡靈,然而,那些惡靈連綿不斷,瞬間便佔據了整個海面,又哪裡是他們力所能及的?!
黑暗吞噬而來,萬頃波濤成爲黑色,接着,撕咬着將士的身體。
萬萬千千的人掙扎着,卻只能困頓在那裡。
連軒和小夜他們一見,迅速的上前,然後每個人都守在船上,然後幫着守護船隻。
但是每次揮開一片,便有更多的黑色蔓延而來!
照這樣下去,根本不是辦法。
連軒揮開一片惡靈,目光掃過海面,卻微微一愣。
只見那團黑色中,正有一隻小小的魚兒張開嘴巴,然後一口吞下了一點黑色。
這些魚,竟然在吃這些惡靈?!
只不過,這小魚實在太小了,哪怕吞食了一口,瞬間便又有密密麻麻的惡靈翻滾上來。
如果說,有絕對多的魚,是否這些惡靈就會被吞噬?
那個,馭獸之術。
雖然用的是“獸”字,但是這世上,除了人以外所有的生靈都可以召喚。
連軒微微穩定了心神,然後立即按着之前蕭雪聲給與的紙條上面的法子念起來,開始的時候有些不熟練,但是緊跟着,便愈發的熟練起來。
整個海上起了波濤。
然後,一隻只小魚遊了過來,然後吞噬着惡靈,接着,整個海上,水底的游魚迅速的席捲而來,然後在七方的船隻下面聚攏來,一嘴一個,吞噬着那些惡靈,擺動着魚尾,像是扇子一般以巨船爲中心展開。
將士們暫時的逃脫了這樣的禁咒,然而都還處於那種驚恐的戰慄中。
秦皇看見那些小魚,眉眼凌厲的一揚:“你們怎麼會本皇的御獸之法?!”
沒有人說話。
秦皇怒吼着,然後,一提長槍,瞬間一劃!
所有人的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接着,便看見金色的光芒降臨人間,然後,一道巨船,“咔嚓”一聲,斷成兩截!
然後,秦皇的槍尖一挑,然後猛地將連軒給挑着扔到地上,暴怒着指着他:“誰給你的!說!又是誰背叛了本皇!”
蓮萱站在船上,全身緊繃,然而,她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個人的生死在眼前,實在是太微不足道。
連軒在那裡,卻依然保持着超乎常人的冷靜,他淡淡的道:“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竟然這麼不將他看在眼底!
“你也去死!”秦皇一聲怒吼。
他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帝王槍。
然而,在他舉起帝王槍的時候,卻突然頓住。
所有人都頓住。
因爲,他們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明的異常。
這樣的異常……
陰沉沉的天空正在降落着鵝毛般的大雪,然而此刻,那陰沉沉的天空,突然從四面八方的海天相接之處,涌起一層層的雲霞,彷彿朝陽初升時席捲而來的霞色。
那一點點的雲霞聚攏來,慢慢的佔據着整個天空。
怎麼回事?!
而在這個時候,寬廣的海面,在那個少女墜落的地方,突然分開一條水道,波浪退開,再退開。
一個少女安然的躺在海里。
所有人瞬間都愣住了,而那個少女身上,卻又有一點點的氣息蔓延而來。
大海平靜,然而,卻又不平靜。
在那絕對的靜止之下,卻又有什麼力量要破土而出。
小夜驚喜的喊道:“姐姐!”
人們看着那個少女,一個念頭頓時閃了出來。
這個少女,正在破境?!
這……
段平生站在那裡,微微垂下了眼眸。
蘇夢忱,你還幹了什麼事……
秦皇一見,頓時一怒,然後拿起長槍瞬間刺了下去!
死了兩次!她竟然還活着!
這樣的想法讓他簡直不能忍!
蕭雪意等人一看,然後瞬間撲過去,擋在了少女的面前。
秦皇的長槍一揮,一把將他們掃開,然後,朝着她刺去!
他要死的人,沒有不死的!
然而,海底裡的一把傘卻再次破水而出,然後,撐開。
巨大的傘,很舊,有雪粉落在上面,輕輕一卷,便滾了下去。
千機傘。
這回,在那遙遠的彼端,作爲千機傘真正的主人,那個男子又在用着多大的力量撐開這把保護的傘?
只爲護住你罷了。
千機傘撐開,帝王槍擦過,濺開一道道火光,但是,它依然穩穩的在少女面前,替她遮擋了這漫天的殺意。
宋晚致睜開眼。
然後,她看向自己的手指,她能感受到,那個男子正在源源不斷的將屬於他的力量渡過來。
夢忱。
宋晚致拿起雪劍,然後,從海水中破水而出。
秦皇的帝王槍再次揮了下來!
少女伸出手,落在那傘柄上,接着,一握。
傘面和長槍擦過,然後,少女擡頭,接着,一劍,再次揮了出去!
劍與槍再次交錯。
“叮——”
少女的身子往後飄去,然後落在破碎的船隻上。
但是,更爲磅礴的力量從身體裡浩蕩的涌出來,一瞬間,似乎要燃燒起來!
那樣源源不斷的,屬於那個男子的力量。
宋晚致握住雪劍,然後揮起!
再來!
海底的波濤也似乎被雪劍所牽引,然後鋪天蓋地的朝着秦皇涌去!
極情之後,是太上境!
太上忘情!
可是,如何能忘?!
夢忱,我們一起!
雪色的劍尖宛如怒吼,帶着一個少女最爲振奮的怒吼,涌過去!
殺!
秦皇的眼睛一眯,感受到那磅礴而來的力量,然後,握緊長槍!
不過太上!
“哄——”
雪色和金色相互交錯,再次化爲一道暗影,秦皇一聲怒吼:“本皇最強!”
人們擡起頭,緊緊的看着他們,而後,少女的身子再次隨着手裡的傘飛了出去!
“晚致小姐!”
秦皇冷笑道:“再來呀!你是本皇的!難道還想要殺了本皇?!”
在戰鬥中,他反倒有種愈發暢快之感!
來吧!看本皇讓你們通通去死!
宋晚致的身子再次落下,墜落在地,半跪於地。
雪一片片的落在她的身上,然而,剛剛觸碰到她的身體,便化爲一道道雪水。
接着,她所落下之地,海水似乎也沸騰起來,無數的游魚飛快的退開。
宋晚致半跪在那裡,感受到那磅礴的力量,正從四肢百翰間蔓延而來,像是一把把利刃。
夠了!
夢忱!夠了!
你若是在安全之地,又怎會不來?!你給我了,你怎麼辦?!你該怎麼辦?!
然而,心底吶喊卻根本阻止不了那所有!
遙遠的彼端,男子按住自己的心口,終於“砰”的一聲跪在了龍身上,然後,閉上了眼睛。
晚致,不要怕,我陪着你。
如果真的有人能夠毀掉秦皇的肉身的話,那麼只有你。
身有秦皇驚破的你,纔是他唯一的弱點。
“哄——”
海面似乎有驚雷而起,秦皇執着帝王強,朝着眼前的少女壓了下去!
大家全身緊繃的站在那裡。
金色的光芒壓下,然而,還沒有觸碰到少女的身子,少女的身上,一道幾乎可以和他相媲美的力量再次反擊而來!
“砰!”
兩道強大的力量交匯,然後,平靜的海面濺起萬仞波濤。
秦皇眼底也帶了驚愕,怒吼道:“歸墟!”
歸墟境!
那個所有人夢寐以求的歸墟境!眼前的這個少女,竟然在短短時間內達到了,是誰在後面幫着她?!是誰?!是那個蘇夢忱嗎?!
那個活不過二十五的蘇夢忱!
都要死了的蘇家人?!
一瞬間,熊熊的怒火燃燒起來!
你等着,你等着!
哪怕是歸墟境,但是他作爲巔峰的最強者,又有何懼?!
何懼!
哄——
他揮舞着長槍,然後,滾滾而來!
黑雲突然捲來,遮蔽整個天空,閃電和驚雷在瞬間襲來,宛如巨龍張開利爪,撕裂整個天地!
少女拿着雪劍,也躍了起來!
滾滾的雲霞也跟着少女的躍起而在天地間蔓延,然後,侵佔。
長槍和長劍相交。
宋晚致沒有躲,而是直直迎了上去。
秦皇更沒有躲。
初入歸墟所累積的力量在瞬間爆發,然後和秦皇的交錯,兩個人貼身而過,而在這個貼身交錯的瞬間,宋晚致揮舞着無力的長劍,然後反手朝着秦皇刺了過去。
秦皇冷笑一聲,根本不屑去躲,然後,擡起手掌,朝着少女劈了過來!
去死吧!
違逆本皇者!
所有人都看着那一掌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劍尖沒入秦皇的胸膛。
宋晚致迎接着這一掌,哪怕是死,也要刺下去!
但是,那洶涌的一掌落在她的身上,彷彿一陣風一般撲過來,然後消弭於無形。
宋晚致的腦袋一蒙。
但是瞬間,一個念頭便涌了起來。
然後,她開始微微的顫抖。
夢忱……
除了你還有誰?!
遙遠的歸墟,強大的力量衝擊而來,那躺在龍身上的男子瞬間一衝,整個人都被擊落入水。
黃金巨龍急忙用龍鬚一把將它捲了起來,然後將他甩在龍身上,怒瞪向他。
但是,曾經在龍谷之中承受着光陰之刃都面不改色的男子,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隱痛,然而只不過一瞬,便又平靜了下去,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
黃金巨龍暴躁的看向他。
過了一會兒,男子才緩緩睜開眼,緩緩笑道:“不要着急……秦皇死了,他就會來向你俯首稱臣,從此以後,天地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的人,任何的禁咒可以牽制你。我也不能。”
黃金巨龍憤怒的一甩尾巴,然後瞬間砸碎一塊巨冰。
蘇夢忱伸出手,落在它的龍鱗上,扯出一絲笑意:“不要怕,我還不會死。會將我的所有給你。”
然後,他又平息了一會兒,接着,坐了起來。
彷彿在這個瞬間,他又變得安然無恙,並且無堅不摧。
然後,他從自己的袖子裡掏出了一個東西。
一根針。
三年之前,樑國鹿鳴宴後,在見到那個名叫做蕭雪聲的少年的第一面,他就將這根針刺入了他的身體裡。
鎖魂針。
魂魄不滅。
他的手指一捻,然後這根針便在天空間化爲無痕。
——
所有人看見秦皇猛烈的一掌拍在了宋晚致的身上。
但是他完全沒有料到這一掌根本沒有讓眼前的少女受到一點的傷害,在遙遠的那端,有一個男子,代替她去承受了所有的痛。
而在這電光雷石之間,宋晚致已經拔出了劍,然後再次刺了下去!
刺!
這不是剛纔力竭之後的一劍,而是蓄勢待發,充滿了歸墟境強者最爲浩瀚無聲的一劍。
“嗤——”
透入骨肉,直取心臟。
秦皇猛地睜大了眼睛。
遠處,所有人看着眼前的場景,無聲的張開嘴,汗水瞬間滾落下來。
宋晚致看着秦皇。
秦皇也看着宋晚致。
秦皇的臉上出現暴怒,但是瞬間,他便又暢快的笑了起來,他一把握住了宋晚致的脖子!
“混賬東西!你以爲本皇的心臟在左邊?!本皇之心,豈是你們這些螻蟻都能看清的?!”
他笑着,然而殺意卻洶涌的濺開,浮島之外,無數的巨浪捲了起來,死靈再次從四面八方涌來,然後朝着這裡襲擊而來!
天上的黑雲壓迫整個天地,所有的雲霞都被吞噬的一乾二淨!
只有黑暗和閃電驚雷籠罩在整個人世!
他要毀滅掉所有的一切!這是,他的主宰!
他捏着少女的脖子,制住少女的手。
小夜他們大喊一聲,然後便殺了過來。
靠在岸邊的小船上,小白和阿朱瞬間奔了過來,然後拼命的去咬着秦皇的手,用爪子撓着他的臉,但是這兩隻小東西,又怎麼可以和秦皇相比?!
秦皇一怒,一隻手一甩,小白和阿朱便狠狠的摔落在海里,瞬間涌出一片鮮血。
小白踉蹌着從水裡掙扎起來,滿身鮮血,再次看着秦皇!
丫的!爺的男人要爺保護好爺的男人的女人!
它再次朝着秦皇瘋狂的衝來!
一點點的血濺開。
宋晚致睜開眼看着它,想要喊它,但是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小白……
秦皇一怒,而正想用力,突然之間,猛地一頓。
然後,他猛地放開宋晚致,接着,猛地朝自己的身上一看。
有什麼能讓秦皇鬆開抓着宋晚致的手呢?!
他站在那裡,臉上露出一絲不可置信之色。
融入他身體裡的血脈,怎麼,可能……
靠在海邊的那艘小船上,一直靠在那裡的雪狼突然間興奮的叫了起來,然後,不顧一切的朝着秦皇衝去!
那道氣息!它主人的氣息!
蕭雪聲的氣息!
人們震驚的看着秦皇,然後,便看見秦皇身上發出一道淡色的光芒,那光芒比黃金色黯淡,然而在一片黑暗中,卻意外的顯眼。
白色。
這道白色,所有人都曾見過,在秦陵之上,那縷帶着朝向生命希望的光。
瀰漫在秦皇身體裡的這道氣息,從他的身體裡四面八方的匯聚,然後聚集在他胸口正中,捻成一根針的模樣。
鎖魂針。
那個少年的魂魄。
魂兮歸來!
然後,“咄”的一聲,秦皇胸膛裡的這根針,正緩慢的,破開秦皇的胸膛。
秦皇的力量突然間散了出來,彷彿巨大的氣泡正在被針尖戳破。
那力量太過浩瀚,所到之處,所有的一切都灰飛煙滅!
只有宋晚致站在那裡,平靜的承受着這道光芒。
那隻雪狼依然興奮的朝着這裡衝來!
那是,蕭雪聲的氣息啊。
那個它一睜眼,就看到的人的氣息呀!
它歡蹦着,彷彿只要往前衝,就可以靠近他,能和他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宋晚致看見那隻雪狼,想要喊它,但是,又如何開口阻止?!
旁邊的小白一擡爪子,急忙將雪狼拉住,然後爪子只扯了一手的狼毛。
有什麼能阻止它去追隨他呢?
秦皇的力量襲來,雪狼拼命的向前衝,狼和光接觸的那一剎那,悄無聲息,一切虛無……
只剩下一根狼毛隨風而逝。
除了小白和宋晚致,誰都沒有注意到這隻歡快奔赴死亡的雪狼。
秦皇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
宋晚致猛地擡起眼,然後,提着雪劍,猛地衝了上去!
就讓她,來完成這一切!
鎖魂針從秦皇胸膛破出的時候,宋晚致的雪劍,已經沒入了秦皇的胸口正中!
那根針所在的地方,就是秦皇心臟的位置。
一劍沒入,秦皇猛地回頭。
宋晚致一雙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然後道:“永遠去死吧!”
話音一落,少女凝聚着洶涌的氣力,一揮!
“哄——”
雪劍的光芒散變秦皇的整個身軀,然後,那句穿着黃金甲的身體,在瞬間化爲虛無。
“哄——”
“哄——”
“哄——”
一道道巨大的聲音響了起來。
烏雲破開,雲霞出來,水面平靜,惡靈沒了召喚者,也迅速的退隱下去。
千萬裡之外,秦陵成爲沙塵,百里聞春和一種死靈軍團瞬間化爲煙霧。
天地之間,重歸平靜。
所有人呆呆的站在那裡,仍然是不可置信。
接着,小夜終於歡叫起來:“我們贏了!”
贏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歡呼出聲。
蕭雪意,小夜,沉瑾等人都迅速的朝着宋晚致奔去。
宋晚致站起來,看着眼前的一切,過了一會兒,然後走了幾步,撿起了地上那一根針。
鎖魂針上,還散發着淡淡的白色的光。
那是屬於蕭雪聲的靈魂。
不,朝生的靈魂。
小白上前,然後伸出爪子,打開,爪子裡面藏着一根白毛。
雪狼的毛。
宋晚致拿起那根白毛,然後和那根針並在了一起。
“姐姐!”小夜衝上來狠狠的抱着她。
宋晚致點了點頭,然後撫摸着她,然而眼神裡仍然有着一絲無法形容的不安。
她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手上的感覺還在,蘇夢忱還在。
不是說有了這道聯繫,所以生死都要牽連嗎?那麼現在,即便他爲自己受了那麼多的傷,即便他爲自己渡過來那麼多的力量,所以,他還是好好的吧。
想到這裡,那顆心突然間痛了起來,她拼命的忍住,但是一眨眼,淚水便落了下來!
怎麼可能好好的!
你現在身上的傷有多重,你又呆在什麼地方?!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呀!
夢忱,你在哪裡?!
你到現在都不出現!
你告訴你在哪裡!
蕭雪意看着她,伸手按住她的肩:“阿晚,怎麼了?”
宋晚致使勁的搖了搖頭,想要說沒什麼事,但是內心的惶恐卻瘋狂的滋生起來,她瞬間衝了出去。
夢忱,夢忱,我找不到你!
我該去哪裡找你!
她剛剛奔跑出去,但是瞬間,一個猖狂的聲音響了起來!
“爾等螻蟻,以爲破除本皇的肉身,便能讓本皇不再對你們進行嗜殺嗎?!”
“爾等螻蟻!本皇便是與黃金巨龍融爲一體,也要對整個人世進行屠殺!爭霸天下!”
所有人心裡一驚!
整個浮島突然一動,然後,所有人都呆在了那裡!
怎麼回事?!
一股強大到難以言說的力量從浮島之下傳來!
接着,所有人都尖叫起來,因爲,一道巨大的漩渦,從浮島之下傳來,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將整片大海完全的席捲!
接着,浮島瞬間席捲向不知名的地方!
那是一種更加巨大的,讓人恐怖的力量!
大家瞬間滾在一起,然後緊緊擁抱住彼此,緊緊趴在地面,以免被這股力量卷的落入海面。
而後,所有人便感到,一股更加讓人膽寒的力量!
這個浮島的漩渦,本來已經足夠巨大,但是現在,浮島的漩渦,正在融入一股更加強大的漩渦,即便沒有人能看到,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過了一會兒,浮島的漩渦終於停了下來,所有人才將地上將頭擡了起來。
這一擡,瞬間一愣。
天地萬物,海水倒流,所有的海水都朝着一個地方流淌而去。
宋晚致的心中浮起一個地方。
歸墟。
海水倒流的地方,是歸墟!
前方,將是歸墟!
宋晚致開口道:“歸墟。”
所有人齊齊一愣。
傳說中的歸墟。
海水仍然在向前,震耳欲聾的水聲響了起來,接着,人們隱約看見那氣蒸雲夢澤,虹橋架萬里的盛景。
連軒他們曾經從那個男子的耳邊聽到過的地方。
接着,一道氣息襲來,在那道氣息的最後,攜帶着一片片的烏雲,伴隨着死亡的氣息,憤怒和不甘,襲來!
那是,秦皇魂魄的氣息。
宋晚致毀了他的肉身,然而他的魂魄卻能保持着一天不滅,他必須在一天之內找到宿主,而在整個人世,能容納他魂魄的宿主已經沒有,除了那條和他定下盟約的黃金巨龍!
便是被龍禁錮,他也絕對不會消失在這個天地,他依然要做這個世上的最強者!
萬人臣服!
所有人的臉色發白。
而後,人們便看見,在那遙遠處看不清的層冰中間,一條巨大的黃金巨龍騰躍而起!
那是世間最耀眼的金色,它的身軀,宛如山川橫亙!
比他們在樑國所見的那條巨龍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所有人都沒有辦法想象,如果這條巨龍真的和秦皇魂魄融爲一體,那麼將會是怎樣的場景……
魂魄和黃金巨龍正在一點點的交融。
而隨着那魂魄和黃金巨龍的交融,黃金巨龍的每一片鱗片都在散發着巨大的光輝,那種光輝,比日月還耀眼,叫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大雪下的更急,到了這裡,仍然是漫無邊際的一片白,讓人們只看到一道隱約的視線。
而在這個時候,隨着龍身的翻轉,一道隱約的銀色在巨大中宛如米粒一般的光澤。
看着那道隱約的光芒,宋晚致腦袋猛地一片空白!
心裡一個念頭可怕的起來。
她朝着那個方向,用盡所有的大喊:“夢忱!”
夢忱……
龍身之上,那個閉目等待的男子猛地睜開眼睛,然後迅速的朝着那個方向一看。
這一瞬,那個一向鎮定如斯的男子終於變了臉色。
他的身子微微的顫抖,然後,猛地閉上眼。
他算盡一切,但是卻萬萬沒料到,那片浮島,竟然會將他們帶到了這個地方。
黃金巨龍和秦皇的魂魄正在交融,歸墟的海域,那片漩渦正在不斷擴大,那百年一遇的死亡之力正在洶涌的涌出。
可是,可是……
那一瞬間,彷彿有什麼巨大的疼痛撕裂開來,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晚致,你讓我,如何在你的面前,將你扔下?!
黃金巨龍在吞噬着秦皇的魂魄,這種力量,幾乎可以和蘇夢忱的心頭血相媲美!
它暢快的想着,然後睜開眼,看着站在那裡的男子。
第一次它感覺到了那個男子的無能爲力。
蘇夢忱閉上眼又睜開眼,然後,他看着黃金巨龍,終於還是從自己的手裡掏出了匕首。
所幸那個姑娘隔得遠看不到不是嗎?
所幸,所幸……
哪裡來的什麼所幸?
蘇夢忱擡起頭,看着一片天空,接着,看了一眼手裡的匕首。
宋晚致站在那裡,目光穿過那滔天的大雪。
夢忱!
而在她呼喊出那個名字的時候,那個一直在宋晚致的小白,突然間發出一聲悲痛的時候,然後不顧一切的便想衝破一切,朝着那個人奔過去!
主子!主子!主子!
小白哀嚎着,然而,蘇夢忱的聲音卻近乎冷酷的響起在它的耳邊。
“回去!記住你答應的事情!”
小白到了水邊,硬生生停下了腳步,然後回頭看着臉色蒼白的宋晚致。
然後,宋晚致便想要往前衝!
蘇夢忱!你若是敢!你若是敢……
一道狂風襲來,蒼空之上凝聚着一點光輝,而後,那一點光輝瞬間朝着宋晚致切了下來!
“姐姐!”小夜叫着衝了上來。
但是卻被段平生一把拉住,他的手在顫抖,他的臉夜色也是蒼白,他聲音嘶啞的道:“你姐姐沒事……”
那是,天斬之術。
那個男子,正在用天斬之術,在幫助少女承受了所有的傷痛之後,選擇切斷他們之間所有的聯繫。
他生,定然要你生。
他死,可是又怎麼讓你和他一起在那樣一個地方沉入永生永世的黑暗之中?
那道光襲來,宋晚致猛地跪了下來,然後,彷彿有一道冰涼到無法想象的東西穿破所有。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
右手上那一直能感受到蘇夢忱的手指,他們之間,那僅有的一絲聯繫,正在被割斷。
她猛地擡頭,看向蘇夢忱!
蘇夢忱!你怎麼捨得!你怎麼捨得!
一瞬間,她再也忍受不了,崩潰的大哭起來:“夢忱!”
她不顧一切的朝着他衝去!
你要我死嗎?!那麼我和你一起!
不要,不要這麼扔下我……
這茫茫天地,你怎麼捨得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你來告訴我!你來告訴我!
她拼命的往前衝,然而有一次,那道溫和的光芒再次切了下來,然後,阻擋她一切向前的腳步……
第二根手指。
不……
不……
不!
所有人都呆呆站在那裡。
蘇夢忱站在龍身上,顫抖的握着劍。
然後,再次朝着自己的胸口切下一道傷口。
那是從天機閣裡找出的禁忌之術,斬斷所有。
晚致,我怎麼捨得?我捨不得的……
但是,哪怕再捨不得,又能如何!
我捨不得你,可是我更捨不得讓你陪着我一起去那個地方,我更捨不得,在綿長的歲月裡,你再也看不見你的朋友,看不見這天地萬物,看不見所有你想看見的東西。
我只是願意,你永遠做那個因爲一場雨落在身上而快樂的小女孩。
晚致……
他蘇夢忱,一生如何,卻又如何,到了現在,哪怕早就預知了今日之事,但是當你真正站在遠處看着眼前的一切的時候,他卻終究無能爲力。
他本準備獨自赴死,哪怕深受凌厲之痛,那又如何?不過是他一人之事。
但是現在,他的姑娘就在眼前……
晚致。
我的晚致。
這穿越滾滾人世的所有,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他拿起自己手中的刀刃,落下最後一刀。
不……
宋晚致崩潰的大哭,沒有人能夠靠近她,作爲歸墟境的實力,在那樣的力量面前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不要,蘇夢忱,求求你。
你叫我怎麼辦?!
說好的以後要去天涯海角呢?!我們還要有孩子,你喜歡女兒麼,那麼我們就養個女兒吧,讓她牽着你的手,我們一家人一起去看星星好不好……
夢忱,你叫我餘生怎麼過?!沒了你,你要我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
段平生站在那裡,渾身顫抖。
每個人見他光鮮如許,何人見他鮮血淋漓?!
他這一生,重擔之下,便是想牽着她的姑娘的手共度餘生也不可能得到!
小白站在那裡,任憑海水澆過來,遠遠的看着那處。
它不會流淚。
只會,流血。
它的爪子深深的陷入的地底,恨不得刺穿自己的胸膛。
它哀嚎出聲,眼底滿滿的滲透出一絲血色。
它這一生,爲你而生,陪着你度過那麼長的獨孤歲月,現在,終於被你活生生割斷!
無邊無際的天空,黑暗席捲着整個天際,只有那黃金巨龍身上的光輝照耀整個人世。
風浪捲了起來,歸墟之間,一波波的黑潮突然席捲而來,旋轉起海浪滔天,吞噬一切!
這纔是,真正的天地大陣。
藉助歸墟之力,讓所有都走向終結!
而在這個時候,一聲龍吟響了起來,黃金巨龍已經將秦皇的魂魄完全吞噬!
它興奮的騰躍而起,然後竄入高空!
宋晚致踉蹌着站起來,然後向前衝去,然而剛剛一奔,小白便瞬間撲了上來,然後抱住她的腿。
不要去……
小白答應過主子便是小白死了也不能讓你去……
蕭雪意瞬間上前,然後緊緊的抱住宋晚致。
宋晚致哭道:“他在那裡!他在那裡!我要去陪他!”
誰?
而就在這個時候,黃金巨龍的身上,一道銀色的身影從龍身上滾落下來。
銀袍。
多少次,在那危險的絕境中,出現過這件銀袍的身影!
所有人全身冰涼。
“蘇相!”
“大哥哥!”
然而,那銀袍的身影還沒有完全的落下,接着,便被黃金巨龍的龍鬚卷着,然後,它頓了頓,然後,伸出龍鬚,猛地將男子的心口貫穿!
宋晚致聽見自己的腦海裡傳來天崩地裂的巨響!
她終於知道,有什麼東西要徹底的失去了……
“不!”
她瞬間掙破一切,然後朝着那個男子所在的地方撲去,那麼遠那麼遠的距離……
夢忱!
夢忱!
夢忱!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蘇夢忱回頭。
巨大的龍鬚刺破胸膛,尖銳和吞噬卻似乎早已習慣,然而心口那個地方,卻撕裂的千瘡百孔。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遠處那個瘋狂奔來的少女。
大雪茫茫,誰又是誰?
他張口,嘴脣微微顫抖,然而卻依舊帶着笑意,溫柔徹骨。
“再見,吾愛晚致。”
再見,吾愛……
風吹着雪迎面撲來,那溫柔而細細的雪,伴隨着男子最後的呼喚,輕柔的擦過她的臉頰。
不……
蘇夢忱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那個貪婪吞噬着自己血液的巨龍,然後,目光浩瀚而鋒利!
蘇家如果要消失,那麼,也要讓你們一起滅亡!
從此以後,天上地下,碧落黃泉,再也不會有任何的秦皇巨龍!
他伸出了手,接着,修長的手指,突然間探入巨龍的龍首,插過那鋒利無匹的龍鱗,接着,一笑。
一起,永沉歸墟吧!
“哄——”
鋪天蓋地的黑色大浪席捲而來,男子抓着黃金巨龍,黃金巨龍將龍鬚探入男子的胸膛,然後,朝着那無人到過的沉淪之地落下!
宋晚致撲過去!
不!
那個地方!那樣的地方!你怎麼能一個人去!
她撲過去,沒有人能夠阻擋,小夜在後面哭了起來,所有人眼底含淚。
蘇夢忱,終於選擇了以這樣的方法來換這個世間太平安穩。
宋晚致什麼都不知道,她只能向前,朝着那無邊無際的黑色中向前!
小白和阿朱死死的抱住宋晚致,然而卻被她帶向了更深處!
“哄——”
宋晚致聽到了什麼炸裂的聲音。
然而在那炸裂的瞬間,那浮島上的千機傘卻殘留着主人最後的意願,然後飛過來,在宋晚致的面前瞬間撐開!
巨大的傘,遮蔽了一切的東西,帶着宋晚致再次落到浮島之上。
宋晚致全身冰涼的躺在那裡。
巨大的傘在天地間撐開,遮住風,遮住雨,遮住雪,也遮住血。
一滴滴的血從傘面傷滑落下來。
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蘇夢忱的,哪些是黃金巨龍的。
一角銀袍緩緩的從傘下滑落下來。
便是光陰之刃也沒有割碎的銀袍,到了現在,只剩下這麼一角。
他留給她的東西,卻只有這一片衣角。
傘在上。
爲你遮擋住最後的死亡,這大概是那個男子最後的保護。
少女躺在那裡,麻木的看着那把舊傘,天地一片黑暗。
那年清貧山野,幾句夜話,又誰知今生雪冷,天涯無家?
長橋上誰人提筆曾將歲月畫,而今萬物又怎抵得過那一枝野梅花?
誰人撐着一把傘,走過長橋雨廊只等那雪紛紛下。
邁過那二十一年只爲遇見十六歲的她。
生也罷死也罷,相思門前待三生石上枯草發芽。
且共這餘生長久來世成雙,莫失莫忘。
——
——
六年.
宋晚致已經離開六年。
她路過山,山不會說話。
她路過水,水不會說話。
她一個人在人世跌跌撞撞。
她帶着小白,阿朱,還有那隻小老鼠,一起在天涯海角間穿梭,她說過,要走遍天涯海角。
其實這是一件特別奇特的旅程,她和最普通的人一起生活,穿着舊衣,拿着破傘,在天地間晃盪,她和海外異族學着說話,也曾在大海里去學如何捕魚,她也曾在更遙遠的國度,和那些百姓肩上挑着石頭,一起去修築有防護的城牆,然後灰頭土臉倒在牀上便不想洗澡,她也曾學着當一個繡娘,混跡在大千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裡,等着新一天的光。
但是還有時候,她會在天地間穿梭,然後去看那蒼山的螢火,去看那寒山的墨梅,還有一個人躺在無邊無際的海面小船上,去感受那天地之間,只有繁星和我的感覺……
然而有時候,她也會遇見風雨。
一人三隻常常因爲露宿野外而遭受暴風雨,然後縮在一棵樹木下等待天亮。
小白學會了烤魚,然後每次烤魚的時候都會將魚刺剃乾淨。
這讓宋晚致對它的爪子感到尤爲的不放心。
乾不乾淨?
小白“嗷嗚”一聲攤開自己的爪子給她檢查。
看吧!女主子!看!你看看乾不乾淨!
阿朱和小白也有了一隻小狐狸,而作爲“妻奴”的小白簡直恨不得將自己的腿給跑斷,任勞任怨,這讓小老鼠感到分外的不開心,於是在小小白出生以後,小老鼠霸佔了小小白,每晚都抱着小小白睡。
他們遇到過戰爭,遇到過流民,遇到過爾虞我詐,甚至吃飯被坑強迫下來洗碗。
但是這其實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吧。
六年,宋晚致有時候會覺得餘生太長,長的看不見頭,在那綿延的盡頭,不知道是否能夠相逢。
但是有時候,卻又覺得太短,短的她無法將餘生一起走的天地看完。
你去過的地方,她要去。
你未曾去過的地方,她代替你去。
只是有時候,心口會有些疼,剛開始是麻木的,後來疼痛的讓人呼吸過不來,而到了後來,那種痛逐漸融入骨髓,成爲身體和生命的一部分。
遇見高興的事情還是會開心,看見美麗的景色依然會駐足,遇見善良的人依然會感動。
只不過有時候半夜醒來,常常會抹出一把眼淚,然後轉過頭,便看見小白默默的蹲在窗臺,擡頭仰望。
她去拜祭最大的寺廟,然後覆着蕭雪聲魂魄的鎖魂針和雪狼的毛放入往生池中,她知道,那個少年將會擺脫所有的枷鎖,以一個名叫“朝生”的少年而存在。爲了讓他投身在一個好人家,有一個好相貌,遇見一個好姑娘,宋晚致將身上所有的錢財還有小白藏起來的私房錢都塞入了功德箱。
人來人往,大千人世,她走過路過,誰都不知道她就是那個宋晚致。
有時候她常常會聽見他的名字,有時候在一個地方呆着,任何一個角落聽見這三個字中的每一個,那些微的疼痛便加劇,然後她便準備着包袱,和小白他們再次到下一個地方。
生命彷彿一條河流一般往前,連她都不知道,她的下一步將會是什麼地方。
每一天都會遇見生離死別,這本來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生命的盡頭,沒有誰能避免。
但是,依然要活着,而且,要好好的活着,難道不是嗎?
最近,宋晚致常常會半夜醒來,然後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
每一次她都會恍惚,恍惚的覺得那種有他的感覺再次出現,但是等到她用盡一切去感知的時候,卻又什麼都沒有。
她漸漸習以爲常並且不再執着。
只不過,最近這種恍惚越來越多,她蹲在樹下,看着那一天的明月,心中暗想。
夢忱,我大概是太想你了,如果有一天我實在想去找你,你會讓我一起嗎?
思念深入骨髓,生命無休無止。
當新的一年,她在海上看見那漫山遍野的梅花開的時候,她想了起來。
冬天到了。
冬天到了,她決定去看小夜和蓮萱,還有蕭雪意他們。
也不知道小甜甜和阿萱肚子裡的孩子怎麼樣了。
當她走過熟悉而陌生的城池進入皇宮的時候,她便看見了小夜,沉瑾還有小甜甜。
小夜又懷孕了,小甜甜長成了一個美麗小姑娘。
當小夜牽着小甜甜的手告訴她以後再也不準偷吃她的東西的時候,宋晚致忍不住微微一笑。
大概是感覺到異樣,小夜轉過頭來,看見了宋晚致。
一瞬間,她愣在了那裡。
“小夜,姐姐來了。”宋晚致如是說。
小夜僵硬的站在那裡,瞬間哭出了聲,然後又笑了起來,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朝着宋晚致跑來:“姐姐!”
宋晚致將她抱入自己的懷裡。
“姐姐姐姐!”小夜拼命的呼喊着。
宋晚致抱住她,像是往常一樣摸了摸她的腦袋,忍下一時的淚意,然後牽着她的手道:“都大人了,哭什麼?還懷着孩子呢。”
小甜甜看見宋晚致,然後伸出雙手,甜甜的喊:“美人姨抱抱!”
宋晚致伸出手將她抱了起來。
小甜甜嘴甜的道:“美人姨好美!小甜甜要香香!”
宋晚致在她粉嫩的臉上親了一下,小甜甜反身,抱住宋晚致的脖子,然後在她的臉上狠狠的“吧唧”親了一大口。
小夜頓時怒了:“你這個小甜球!不準給我搶人!”
小甜甜對着小夜吐了吐舌頭。
其實,還是和小夜很像呀。
沉瑾在旁邊跟着,微微一笑,看着他們三個人。
而小夜的目光一轉,看見拖家帶口的小白從宋晚致的袖子裡鑽出來,頓時驚訝:“你你你,你有娃了?”
小白翻了個白眼!
小夜瞬間覺得人生太快。
宋晚致像往日一樣給小夜做飯,燒菜,晚上的時候姐妹倆躺在牀上說話。
“姐姐你這六年都去了哪兒?”小夜緊緊的抱着她。
宋晚致便微笑着將這些年的所經過的事情講給她聽。
講到後面,半夢半醒間,小夜抱着宋晚致問道:“姐姐,你還好嗎?”
其實千言萬語想說的只有這麼一句罷了。
宋晚致微笑着,伸手撫摸她的頭髮:“很好,小夜,姐姐很好。”
怎麼能不好呢?
這一生的路那麼長,她答應過他,一定會好好的活着。
小夜更緊的抱住她。
住了幾日,宋晚致便和小夜告辭,然後去看蓮萱。
宋國所受的重創最大,這六年來蓮萱和連軒都在爲此做努力,有樑國那邊的幫助,才漸漸渡過難關。
蓮萱的孩子叫連琅,小名特別通俗,就叫做石頭,也不知道這父母倆是怎麼給改的,只是那麼小的孩子,比小甜甜還小一歲,然而卻事事周到,一雙鳳目瀲灩,似笑非笑的勾着,長大後不知道要禍害多少的姑娘。
蓮萱抱着宋晚致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宋晚致只能微笑着安撫她。
這個姑娘,恐怕這六年來不知道替她擔心了多少。
即便知道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她,但是彼此之間,對方都需要被好好保護和珍藏。
告別了蓮萱,她又去看蕭雪意。
彼時年輕的太子已經成爲年輕的帝王,他看見她,目光只有溫和的憐惜和了解,卻什麼都沒問,只是端起一壺酒,道:“阿晚,來喝一杯?”
宋晚致學會了喝酒。
剛開始的時候很容易醉,醉了以後滋味有些好,但是後來便越來不容易醉了。
和蕭雪意喝了幾罈子的酒,然後,她終於再次沉沉醉去。
蕭雪意低頭看着眼前的姑娘,然後拿起披風,將她厚厚的籠住,卻只得一聲嘆息。
宋晚致醒來,在昭國呆了一段時日,祭拜了昭後,見了王叔,然後便想要離開。
蕭雪意沒有阻攔,只是備了一罈老舊,遞了過去:“路上喝。”
人生都是一條路,且行且醉。
宋晚致接過,一笑,然後翻身上馬。
她騎馬往前,一步一步在蕭瑟的雪粉中前行。
然而,她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心裡猛地一跳。
幾乎,幾乎以爲是錯覺!
但是在剛纔那一刻,她確確實實感覺到了!
她騎在馬上,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竟然就坐在馬上,看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天。
但是,再也沒有。
或許,還在做夢。
她嘴角扯出一絲笑意,然後繼續騎馬往前,只是在路上找客棧的時候,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晚兒。”
晚兒……
宋晚致全身一抖,然後猛地回頭,便看見兩個老人站在那裡。
她的嘴巴一哆嗦,愣了一會兒,方纔道:“父親,母親。”
眼前的這對風華老人,赫然就是從她出生的時候開始便遠在海外的宋父宋母。
宋母走上來,看着她,然後擡起手撫摸她的臉頰,看着她。
她只說了一句話,這一句話幾乎讓宋晚致認爲自己聽錯,出了幻覺。
“晚致,夢忱那孩子已經醒來了,他在找你。”
漫天的飛雪盈盈的撲來,宋晚致騎着馬在天地間穿行!
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淚水洶涌的流淌出來,然而耳邊卻只是轟然的迴盪着那樣的幾句話。
——當初蘇夢忱的父親讓我們前往海外,就是爲了給他的孩子留下一線生機。當初蘇父看到你的時候便看到了自己之後孩子的命運,所以纔有了這樣的佈置。
——那孩子在歸墟里求生,強大的意志讓他活了下來,他的身上有龍血滋養,才能撐過這六年。
——他醒來了,連身子都還沒妥當便來找你了。
——秦皇滅,蘇家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任何的枷鎖落在你們身上。
……
生命的乍然驚喜,於千山萬水之後,彷彿是一個夢。
西山上厚厚的雪。
宋晚致下了馬,幾乎一邊跑一邊跌着往前,什麼武功什麼前行,卻都被人生中最爲璀璨的驚喜所代替,只剩下本能的前行。
然而,她卻是一邊跌倒一邊笑,一邊笑,卻忍不住落下淚來。
西山之上,梅花十里,懸崖百丈香。
她突然頓住。
明月在天,滿地白雪,那個男子站在那裡,容顏依舊,撐着一把舊傘,站在梅花樹下,含笑,對着她招了招手。
“晚致,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
跨過天地萬物,跨過命運無常,跨過生死陰陽,他終於,再次站到你的面前。
風吹來,一朵朵盛開的梅花飄落,隱約的香氣籠罩在鼻尖。
十年前她走入這間舊屋,等着他推開門。而十年後,風雨過後,那個男子撐着一把傘,於千山萬水之後等着。
彷彿十年光陰,不曾改變,依稀當時,初心不改。
願無歲月可回頭,且以深情共餘生。
(正文完)
------題外話------
久等~
我想,我寫宋晚致,大概是寫她的人生態度。我寫蘇夢忱,只是想寫他的身份所給與的一切之下他的浩瀚包容和生死陪伴。
一六年二月二十日開了這篇文,與今日正文完,三百五十四天。
作爲每天都在裸奔的阿吹而言,似乎想說很多,但是到了現在,卻只有兩個字。
謝謝。
謝謝。
謝謝。
謝謝。
無法言表的感謝。
番外有,阿吹隨性些寫,你們撿自己感興趣的看便好,不感興趣不看也罷。
然後,謝謝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