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致。
蘇夢忱坐在那裡,瞬間睜開了眼睛。
黃金巨龍在他的身後盤旋錯落,舒服而慵懶的睜開一隻自己的眼。
它看向他,眼底帶着忌憚。
明明這個人已經這個樣子了,甚至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等到它徹底的將他的心頭血給吸得乾乾淨淨,徹徹底底,那麼它就可以逍遙了。
想到此處,它的心情不由又變得有點好。
蘇夢忱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後,支撐着身子慢慢的站了起來。
晚致……
還沒來得及凝固的鮮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黃金巨龍看見他站起來,瞬間戒備!
明明這個人看似虛弱的完全逃不出它的圍困範圍,但是他稍微有一點動作就讓它身爲動物的直覺而瞬間豎起來!
它猛地竄過去,在地底深處帶起獵獵的狂風,然後撲向蘇夢忱!
你想要逃!
然而,就在它瘋狂竄過去的時候,男子卻淡淡擡起眼看它。
在這裡呆這麼久,它從來沒見過男子這樣的眼神。
一瞬間,它頓住。
眼前的男子,哪怕在最爲極致的痛苦的時候也是平靜含笑的,彷彿那永恆安穩的山川河流,然而在此刻,它竟然從他的眼底,看到了那一絲來不及壓下的痛意。
爲那個少女而起的痛意。
晚致。
這個世上所有的傷痛對他而言都不值一提,哪怕這身體千瘡百孔,但是又怎麼敵得過你身上的一點傷痕?
蘇夢忱擡起頭,從那幽深的龍谷擡起頭,然後看向時光額彼岸。
晚致,不要哭。
他終於沉沉的閉上眼。
而在他閉上眼的剎那,黃金巨龍卻突然頓住,因爲它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光陰的力量。
那聲音無聲無息,但是,有着強大直覺的它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那縷氣息,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界的千萬裡之外!
光陰之刃。
《光陰卷》裡藏着的光陰之刃!
但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然後,它瞬間反應了過來!
它看向蘇夢忱。
千萬裡之外的另一道光陰之刃就這樣在蘇夢忱的身上劃開!
然而,男子卻彷彿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一樣站在那裡,然後,眼睛慢慢的睜開,帶了一絲笑意。
如釋重負的笑意。
黃金巨龍微微歪了歪腦袋。
這光陰之刃的出現,必定帶着奇蹟的降臨,這滾滾時光裡,也曾經只有過戚夫人一個有緣人,但是現在,又出現了一個?
然而,這光陰之刃切割之痛,千刀萬剮之力剝開一切,然而,落在這個男子身上,卻連一點漣漪都沒有濺起,竟然還帶着一絲笑意,實在是奇怪。
它微微轉動着腦袋,盯着蘇夢忱。
蘇夢忱卻擡起眼,看向龍谷之外那根本看不見的蒼茫世界。
晚致。
——
晚致小姐!
人們站在青銅之上,眼睜睜的看着那個跪在空曠之地的少女被完全的淹沒,悄無聲息。
閃電的利刃插過去,也同樣被淹沒,然而,整個青銅面上,卻被那閃電的利刃滑過,然後,濺開無數的火光,亮的人睜不開眼。
風停,閃電靜默。
黑暗一片。
人們站在那裡,看着那已經完全淹沒的世界,一瞬間,淚水滾滾落下。
晚致小姐。
廣闊的青銅在眼前鋪開,天地間再次安靜下來。
過了好半晌,寒香見的聲音才譏誚的響了起來:“這就是你們的宋晚致?一個小小的後生,出來了又怎麼樣?還不是要成爲吾皇的祭品?”
所有人憤怒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佔據了皇后額身子,害死了青崖書院的院首及其夫人,現在便是晚致小姐也沒有逃脫她的手掌!
小白齜着牙齒,一雙碧綠的狐狸眼睛都快變成紅的了!
那是它的女主子!它的男人的女人!
你竟然敢傷她一根汗毛!
它要,宰了她!
一瞬間,小小的糰子徹底的發瘋,一瞬間,一根根的尾巴抽出來!
寒香見看着那九根尾巴,眼睛微微一眯!
上古的九尾狐?怪不得!
但是,就算是九尾狐又如何,能比得上上古的黃金巨龍嗎?而且,才數百年的時光,能夠有什麼用?
三百年呀,光陰如同白駒過隙,所有的一切都在消失,她所積澱的一切早就不是普普通通的聖人所能夠擁有的,她所擁有的一切,是天地間最爲奧妙的一切!
而在小白撲過去的瞬間,紅狐狸也瞬間躍了過去,兩隻拳頭大小的小小狐狸,就這樣,在半空中和寒香見纏鬥在一起!
紅白黑三道影子在天空中交匯,一時之間竟然難解難分。
連軒擡起頭看了一眼眼前的戰況,接着,提着刀,朝着秦陵的正中壓過去。
他不相信,那個少女會簡簡單單的死亡。
然而,當他靠近正中的時候,一道無形的力量將男子完全的阻隔在外!
那是絕對的排擠。
連軒擡起自己手中的刀刃,用盡全力的一切,然而那巨大的力量反彈過來,他的身子在瞬間便連連後退!
不行!
而在那邊,寒香見看着憤怒的兩個小東西,嘴角一勾,接着,手指一彈,然後默默的念動了一句密語。
這是那個時候他們驅使野獸所用的密語,秦皇以其天縱奇才,創造了這樣的語言,才能使那些野獸全部都聽從他們的指揮,從而建立起了一支所向披靡的獸軍。
雖然無法徹底的控制住這些上古靈狐,但是卻可以瞬間使它們受到影響。
寒香見趁着這兩隻小東西神智被瞬間控制的時候,一揮刀刃:“去死!”
敢擋在她面前的所有東西,全部都要被她碾碎成爲塵埃!
“小白!”
謝池春在那裡大喊一聲。
眼看寒香見的刀刃就要切碎這兩隻小動物的身體,另外一個刀刃瞬間破來,然後擋在了寒香見的刀刃之前。
刀刃遇到寒香見刀,瞬間碎裂成粉末,但是這微微的阻擋,卻足夠有機會讓小白和阿朱死裡逃生。
甩出這把刀的,是雲行風。
他站在那裡,遍體鱗傷,然而,眉目依舊超然。
寒香見冷笑,眼底涌起兇狠的殺意。
但是瞬間,她凝聚在嘴角的笑意便消失了下去,接着,她將自己手中的刀放在了旁邊。
這個時候,眼前的這些小人物雖然礙眼,但是她最在意的卻不是這個。
她低頭,目光掃過地面的青銅。
眼前的秦陵,到底破除了咒語沒有?如果破除,那麼爲何秦皇沒有醒來?她千方百計只能用那樣的方法解救出秦皇的一部分神魂,然後再想辦法做剩下的事情。如果秦皇的本體連同那神魂醒來,那麼整個天下,還有誰是他的敵手?但是現在,如果那永遠沉淪的封印已經解除,那麼爲何又是這個樣子?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吾皇歸來?
她彎腰,然後半跪了下來,伸手探索這那青銅,儘管她能感覺到秦皇那無雙的威儀,但是她卻找不到任何活躍的痕跡。
那麼之前的一切又是爲什麼?
寒香見的眼前突然滑過宋晚致的血,那瘋狂的讓人忘記一切只知道殺戮和爭奪的血!
如果不是那瞬間而來的劇變,她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一瞬間,她眼底的光芒閃了閃。
難道,是血?
她的目光閃了閃,然後一轉身,朝着秦陵的深處走去,然而她依然和所有人一樣,都被排除在這秦陵之外。
爲什麼,秦皇只允許她進入?
也不知道其他人的血行不行。
想到此處,她一轉眼,然後返身隨手抓住一個小女孩,將她扔向了秦陵深處。
那個小女孩抱着一把小小的刀,臉上一道傷痕,一雙眼睛雖然恐懼,但是卻又彷彿有着另外的一層光亮。
連軒急忙想要追上去救那個小女孩!
那個秦陵深處那無形的屏障,可以將一切都阻擋在外,並且會以更加強大的力量反彈過來,那個小女孩根本半點力量都沒有,這樣被寒香見直直的扔上去,根本就死路一條!
然而,在奔出去的時候,他便知道,遲了!
他還沒有到那裡,那個小小的瘦弱的身子便直直的撞了上去。
然而,預料中頭破血流的場景卻沒有出現,小女孩小小的身子竟然瞬間穿破了那道屏障,然後摔落在那片沙土之中。
所有人都愣了愣。
她怎麼能夠進入?
難道,只能是幼兒?
不管有沒有可能,她都已經轉過了自己的身子,然後轉頭對着站在那裡的人道:“全部將小孩獻祭出來!快!”
人們一聽,臉色一變,瞬間將自己的孩子擁入自己的懷裡。
寒香見看見他們這般模樣,怒道:“你們若不把你們的孩子交上來,我就將你們通通殺了!你們以爲現在還有人能夠出來救你們?睜開你們的眼睛看看,你們現在不過是我的掌中物,我要你們生你們便生,我要你們死便死!連宋晚致都被埋在裡面了,你們還期待誰來救你們?!”
“交出來!否則,我殺了你們!”
她提着刀,眉宇間全部都是瘋狂。
然而,沒有人出聲,對於他們而言,便是拿出自己的性命也沒有什麼,但是孩子捨不得。
寒香見看見這些狼狽不堪的人羣,像是感覺出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真是一羣蠢貨呀!
她的目光一冷,身形一閃,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再次一把拉住一個小少年,那個小少年的母親拼了命的抱住自己的孩子,竟然讓寒香見一時之間沒有將那個小孩子從她母親的懷抱裡扯出來。
她的眼睛一瞪。
那臉色蒼白的母親像是發了瘋一樣狠狠的咬住她的手腕!
不要碰我孩子!
寒香見眼底冷光一閃,接着一擡手捏住婦人的脖子,正準備扭斷她的脖子,那個小孩子卻一把抱住她的手臂,稚嫩的聲音帶着哭腔響了起來:“求求你,放過我的孃親,我和你走。”
寒香見冷笑一聲:“遲了!”
但是她這句話一說出口,旁邊的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卻猛地朝她撞來!
“我們,不願意!”
然而他那蒼老的身體如何能撼動這個千年前的聖人呢?
在感覺到這個老人撞上來的時候,她已經開始驅動自己身體的力量,然後將那個老人“砰”的一聲彈了出去。
老人的瘦弱的身子落在青銅上,發出一聲觸目驚心的聲響。
寒香見眼底帶着深深的輕蔑:“就憑你們想要和我鬥?不過找死!看清楚,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老人的身軀橫陳在那裡。
一瞬間,大家都紅了眼。
一個漢子握着拳頭,眼底冒着熊熊的怒火。
“我知道我們很弱小!但是!我們就是不願意!”
不願意成爲你腳下的螻蟻!不願意任你踐踏!
他們也是人!便是死,也要有尊嚴的死!
他握緊拳頭,然後對着寒香見撲了上去!
寒香見冷笑,哪怕他身形很高,身子很壯,但是,在她的眼底,仍然弱小的不值一提!
她一揮手,便抓住了男人的拳頭,然後一掌將他摔落在地下!
“砰!”
寒香見看着這個男人,嘴角勾起冷笑,然而她的冷笑聲還沒有徹底的響起來,周圍的百姓卻洶涌的朝着她撲了過來!
只有最粗糙的刀和匕首,還有拳頭,但是,那成千上萬的百姓卻在這個時候,無畏的朝着寒香見殺了過來。
他們太弱小,一向需要人保護,但是此刻,他們決定,拿起自己的武器抗爭。
他們的眼底冒着憤怒和不甘的火焰,每一次的步伐都是在進攻。
寒香見的眉頭皺了皺。
青崖書院的弟子見了,隨着百姓的拿起了自己的刀劍,士兵們見了,擦了擦自己嘴角的鮮血,然後隨着他們前進。
這個時候,最平凡的力量纔是最巨大的力量。
他們纔是主力軍。
寒香見看着那一波波的人,然後將那個婦人隨手一拋,接着,拿着刀,縱橫捭闔間的掃來!
連軒和雲行風在瞬間躍起!
二人以傷重之身體再次接下了這一刀,然而這一刀殘餘的氣勁又朝着外面泄去,青崖書院的弟子和士兵再次扛下了剩餘的氣勁,任憑百姓就這樣闖入!
寒香見震怒!
她怎麼可以讓這些螻蟻近身?
她的腳尖一點,身子像是一陣風一般旋轉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麼就全部去死!
她再一次,凝結。
所有人在她的眼底都像是螻蟻,沉積了千百年的力量在準備爆發,天上陰沉沉的雲開始涌動,狂風再次在天地間肆掠,那是比之前寒香見更爲瘋狂的力量!
便是她自己也有點意外,然而這意外下,卻是難以言說的驚喜!
殺!
她大喝一聲,然後對着所有人狠狠的壓了下來!
整個天地都風起雲涌!
連軒和雲行風舉起刀,然而還他們的刀刃剛剛出手,然後“咔嚓”一聲,兩個人的刀就在這樣的力量下化爲兩段。
接着,兩人躍起的身子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甩飛出去。
寒香見的刀仍然壓了下來,接着,毫無阻擋的朝着所有人掃蕩而來!
刀風所到之處,將會是血流成河。
然而,眼看那刀風將要掃過所有人,接着,天地間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然後,出乎意料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一幕出現了。
寒香見的身子,像是突然間受到了什麼巨大的衝擊,然後猛地往後飛退,連帶着她的力量,也彷彿感覺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一樣,飛快的往後退。
人們驚悚。
是什麼樣的力量可以讓她不由自主的後退?
然而更令人驚悚的是寒香見的表情,再受到完全的壓制後,她的臉上,露出的表情不是害怕或者是憤怒,而是,狂喜!
瘋狂的喜悅。
怎麼回事?
然後,他們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朝着寒香見所看的方向看去。
那個方向,是東都城內。
而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天地被劃開,接着,一道赤色的光芒從地下噴薄而出!
那是他們這一生從未見過的光芒。
一瞬間,濺開!
寒香見的身子突然跪了下來。
“吾皇之魂呀!您,就要衝破一切歸來!”
所有人看着那光芒,不由心臟一縮。
——那是秦皇的魂魄?!
寒香見瘋狂的大笑道:“吾皇呀吾皇!這個世上,還有誰能阻止你歸來的腳步?!還有誰,能夠阻止你,將權利的旗幟插滿整個人世?!沒有人了!”
她瘋狂的大笑,然而眼底卻帶着炙熱的淚。
那是她的追求,千百年來的追求。
如今,終於要實現了嗎?
人們全身僵硬的站在那裡,看着那噴薄的光芒,就那樣絢爛的將天地變成了白晝,那光芒濺開在東都的房屋,瞬間便席捲成一道火海。
這還只是開始。
天地間死一般的沉寂,接着,陰沉沉的天空上突然捲起風雲,而後,雷聲彷彿萬馬齊奔一樣的捲來,而後,巨大的雨點瞬間滾落下來,閃電驚空!
寒香見在雨中暢快的笑,然而,在她的笑聲中,小女孩的聲音卻突然響了起來。
“姐姐!”
姐姐?!
人們顫抖着朝着那個被扔入秦陵深處的小女孩的方向看去。
豆大的雨點一滴滴的落下,塵土淹沒着那片區域,似乎什麼都沒有,但是,人們卻知道,一定有什麼。
接着,一道淡淡的光芒透過那秦陵的塵土冒了出來,那是絕對的溫暖,一點點的將整個人世完全的渲染。
這,這是什麼?
那道光和東都城內那道可以覆滅一切的光相比不值一提,然而,它是那樣的溫暖,那樣的安然,那樣的更古不滅。
於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光芒的慢慢的撐開那厚重的泥土,然後,少女的身體被那道溫暖的光芒託了起來。
少女閉着眼,豆大的雨點一點點的砸在她的身上,然後順着她的身子滾落下來。
那光芒中的少女,是宋晚致。
寒香見皺了皺眉,這是怎麼回事?
而就在她吃驚的時候,突然間,蒼茫的天地,隔着千年的光陰,然後切割而來一道光!
那絕對不是閃電!
那道光不知道從何而來,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少女的身體落下!
“晚致小姐!”
所有人都驚呼出聲!
那道光切落在少女那纖細的身體上,然後,少女閉着的眼動了動,但是,卻毫無無損。
寒香見卻臉色蒼白,震驚的搖着頭:“不可能!不可能!《光陰卷》中誕生的光陰之刃?!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個少女身上?!”
當初秦皇追求《光陰卷》中的極妙,都未曾讓那有靈性的《光陰卷》爲他開啓半分,哪怕是那位戚夫人,能夠修行的不過也是光陰小箭,這個少女,又是怎麼開啓的?!
不可能!
她算什麼東西?!
接着,更爲浩大的一縷光芒縱橫在整個天地間,接着,輕若無物,卻又重若千鈞的再次朝着那個少女落下!
光陰第二刃!
不!
寒香見抄起自己手中的刀刃,然後再次瘋狂的躍起!
她不信!
這根本不是光陰之刃!光陰之刃的一刃,都可以讓人的力量得到驚人的提升,但是她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接得住?!
她不信!
一瞬間,她瘋了一樣的衝向那道光!
然而,她的身體還沒有靠近,那道光芒的尾巴輕輕的掃過她,然後,靈魂深處,那最爲煎熬的一幕出現,那是她的皇倒下的瞬間!
緊接着,她的身體便被這巨大的力量一衝,然後,“砰”的一聲狠狠的摔落在地!
所有人都呆在了那裡。
以寒香見的武力和心性,都被那些微的光芒傷害成這個樣子,那個少女,又要受到怎樣的傷害?!
光陰第三刃,再次蹚蹚踏踏的衝撞而來,然後,落下!
少女被雨打溼的衣服被那巨大的力量震得飄舞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
光陰第四刃!
光陰底五刃!
光陰第六刃!
……
一道道的光芒從時光深處中划來,帶着所有的力量和斑駁的影像瘋狂的襲來,那光芒撕裂開整個天地,每一道的光芒的落下都彷彿要讓一切消失殆盡!
人們緊緊的看着那少女。
等到第六道光陰之刃落下的時候,天地間陷入了一片沉靜中,人們呆呆的看着那個少女,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
光陰之刃結束之後會發生什麼?宋晚致還活着嗎?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不過稍微滯澀了一下,接着,風起雲涌的天空,突然被一道道的光亮刺破,然後,千萬道光陰之刃從天地間四面八方朝着少女切割而來!
那是,歲月深處,無數的光陰!
——
“嗤——”
“嗤——”
“嗤——”
巨大的龍谷,一道道無形的聲音在天地間縱橫,便是那巨大的黃金巨龍,都因爲這可怕的力量而退後。
它看着那個男子。
一道道無形的力量穿過那時光,落在那個男子身上,整個龍谷,都在這樣的力量下顫抖。
銀袍男子的身子靠在那裡,任憑身上那千萬道凌遲。
他淡淡的站在那裡,負着手,細小的傷痕一點點的滲透開,密密麻麻的一層層的覆滿他的身體。
他的手撐在石壁上,也不過微微蜷縮一下而已,整個人都因爲這樣的力量而蒼白,冷汗幾乎要淹沒他。
然而,男子的嘴角,從第一道光陰之刃開始,便一直帶着淡淡的笑意。
黃金巨龍一退再退。
那是真正的敬畏。
哪怕這是它從來看不起的人,但是它卻由衷的感覺到了一種恐懼,這是對這個人強大到可怕的隱忍和意志力的恐懼!
它活着的歲月便是它都記不清了,但是也有人曾經受過光陰之刃,但是它見過的所有人,不過受了一刃,便會痛苦的再也承受不了,便是聖人也根本沒有辦法承受。
但是眼前這個在這裡被自己隨取隨與的年輕男子,竟然可以承受這樣的千刀萬刃!
他瘋了!他一定是瘋了!
它狂亂的在這片地底遊動,狂亂的看着眼前的這個男子!
他一定是瘋了!
然而,蘇夢忱卻依舊呆在那裡,嘴角淡淡的溢出一絲笑意。
從兩年前讓宋晚致俯下那滴幼龍的龍之精血的時候,他便在等待着這種時刻。
在有生之年,去承擔你所有的痛。
但是,他的姑娘,此刻的你,在光陰中,又承受着怎樣的煎熬呢?
年少時候的你,長大後的你,在時光的長河裡,那些千刀萬刃,又雕刻了怎樣一個你?
——
雕刻。
時光的刀刃終於無情的落下。
無數的光影在少女的面前閃過。
那是年少的時候面臨第一次生離死別,看着宋浮卿就這樣死在自己面前,那是十三歲那年的背叛和殺戮,那也是兩年極惡之淵下,被死靈撕扯的兩年……
無數的光影層層疊疊的在她的面前閃過。
但是,那些黑暗的時候或許曾經作爲心結,但是此刻,再次襲來,卻根本算不得什麼了。
或許,伴隨着那時光的,還有那古木下的螢火蟲,黑暗中的小紅花,還有那西山之上的一樹梅。
誰將你我變成這般模樣?
千萬道光陰再次重重的砸下。
少女的身體突然動了一下。
那是蕭雪聲在草原中守着她的安寧,那是宋浮卿暗暗看着她的溫和,那是昭後替她縫着衣服的溫柔……
時光又來。
那是遇見蘇夢忱的雪夜,那是再見的長橋,那是陽光下的相擁,那是大雪中的牽手……
時光再來!
再來,那是茫茫的沙海里蘇夢忱翻開竹簡手指微微一顫的蒼涼。
竹簡上的字拉近。
一瞬間,彷彿心臟也被重重的擊了一下!
——天命蘇家,終命廿五。
而後,巨大的光影再次襲來!
那是曾經在光陰的路途中見過的那條巨龍,金色的鱗甲宛如瑰寶,它的雙眼貪婪的看着那個男子,巨大的龍鬚探入他的身體。
不!
那是一張紙,紙上淡淡的濺開一滴血,男子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接着,頓了頓,便勾着那血液再次在那一沓白紙上勾勒出一枝梅花。
那是蘇夢忱信上的梅花。
不……
不!
大雨滂沱,千萬道光輝落在她的身上,然後終於,徹底的安靜了下去。
唯有雨聲和雷聲。
然後,少女的身子沉沉的落下,一瞬間,所有的沙塵瞬間濺開。
沒有動靜。
寒香見緊張的盯着那個少女好半晌,方纔從不可置信中恢復過來,然後冷笑道:“能得到光陰之刃出現又怎麼樣?!那樣的一刀都相當於千刀萬剮,更要經受住神魂的千萬道煎熬,現在的她看似完整,恐怕內裡早就成爲爛泥了!”
“你們,都該死!”
她看着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退出了秦陵深處的小女孩,眼睛一眯,然後將刀瞬間切割而去!
“就先從你開始!”
巨大的力量磅礴而出!
所有人都來不及。
可是,一道光出現了,雪色的光。
那道光突然從淹沒的塵土中飄出來,接着,輕飄飄的一觸。
然後,寒香見的身體便瞬間被甩了出去!
人們驚訝的看着這一幕。
這,雪劍怎麼會出現這麼大的力量?
然後,更加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一幕出現了。
天地之間,整片秦陵的沙土,彷彿被春風吹過,那些枯萎的草木,在一瞬間齊齊再次冒出嫩芽。
在黑暗的暴雨中,有隱約的光亮一點點的從天地的四周冒出來,彷彿朝霞。
黑暗與大雨中的朝霞。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接着,站在那裡的小女孩突然發出一聲驚喜的歡呼:“姐姐!”
姐姐!
所有人的心瞬間一緊,然後,所有的沙塵紛紛讓開,接着,少女的身體顯露出來。
宋晚致跪了起來。
人們驚喜的喊出聲。
“晚致小姐!”
“晚致!”
然而,少女又怎麼聽得到呢?
她將手顫抖的探入自己的懷裡,然後掏出那摺疊的信紙。
溼潤的紙張在少女的手中化爲一片泥濘,所有的字跡在大雨中被沖刷成一片模糊,只有那鮮紅的痕跡依然灼灼的盪開。
那是——他的血。
他的,心頭血。
少女猛地擡起眼。
黑暗與光明之間,那雙眼睛帶着滲人的明滅。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啞了。
她在大雨中站了起來,滿身風雨。
她不再溫和,不再安靜。
雪劍落在她的手邊,終於,契合!
她擡起腳步,拖着雪劍,一步步走來。
雪劍的劍尖擦過那青銅面,繁複的花紋在雪劍下摩擦出一道道光芒。
隨着她的走動,漫山遍野之間,卻見繁花在大雨中一點點的綻放。
隨着她的走動,在光明和陰影之間,霞光舔舐着黑暗,再次降臨。
她的這近二十年來,風雨曾經給與她什麼?
她不知道。
然而,她只知道,當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無能爲力,那麼,就拿起手中的劍吧。
那是她的世界,將由她來主導!
青銅地面在顫抖,人們在顫抖,彷彿此刻,面對的這個少女,不再是那個宋晚致。
不再是那個悲傷不過一垂眸,高興不過一擡眼的少女。
寒香見顫抖着,震驚着,然後,終於不可置信的吼道:“怎麼可能!”
“這個世上,怎麼可能有你這樣的破境?!”
是的,破境!
不是一日通明,不是一年大象,在經過將近兩年的蟄伏後,少女再次迎來一場洗禮!
那是超越所有的破境。
大雨溼透她的衣衫,她的每一步都彷彿在踏過萬水千山,她的眼底似乎有淚水,或許,又什麼也沒有。
每走一步,血脈裡最爲瘋狂的因子都在調動,覺醒的滋味便是瘋狂,帶着無人可以阻擋的嗜殺!
大象境巔峰。
無相境。
無相境巔峰。
歸命境。
歸命境巔峰。
當她邁出秦陵深處的時候,她已經連破兩境!
她擡起頭,任憑雨水刷在她的臉上,接着,一閉眼。
光影裡的所有在眼前滑過。
蘇夢忱……
是誰的鮮血染就一場絢爛?
是誰的死亡通往生命盡頭?
如今,她來!
她不允許!
她擡起劍,借這光陰萬刃,斬斷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