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音朗朗。
雪粉紛紛。
那些輕飄飄的雪粉隨着少女的話音落下,卻似乎也跟着帶了奇異的重量。
人們也隨着那少女伸手的方向看去。
樑家人?
樑王府的人?
這五年間,在整個昭國發生過的大事,大概就是樑王府的滅亡了,四大王府是昭國的根基,是跟隨太祖皇帝打下了昭國的江山。昭國延綿數百年,那麼四個王府便延綿多少年。所有人都認爲他們會隨着昭國一起存活下去,但是誰能想到,他們會因爲謀反的罪名,滿門抄斬。
之前雖然有過疑問,但是人心最難測,昭後只是一個平凡女人,所以,樑王府想要幹這等事其實也沒什麼稀罕,而隨着昭後的聲望漸隆,人們對樑王府便更加的不屑。
但是,當宋晚致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人們的心底都齊齊的驚住。
公道?
青杉大道上,一匹馬慢慢的行了上來,接着,裹着黑色的披風的人影慢慢的出現。
她走到了高臺前,然後將自己的披風一揭,露出一張十五六歲的少女的臉龐。
人們都齊刷刷看着那少女。
宋晚致走上前,然後握住少女的手腕,然後對着所有人道:“之前,昭後要我前往邊關,是因爲幽州城有亂,然而到了最後,我差點死在昭後的釵頭鳳上,是傅家軍的少將傅彥生幫我擋了那一招,所以,我才倖免於難。而傅少將,現在還躺在一個地方,不知死活。”
“而我想,昭後您肯定早就爲我想好了罪名,只等我死去,那麼便死無對證。而且還會藉機給齊王府發難,所以一切都有了由頭,不是嗎?”
“徐將軍,你可以作證,是不是?”宋晚致看向徐世安。
徐世安站在那裡,然後點了點頭:“是。”
這句話一說,百姓譁然。
不管昭後知不知道眼前的少女是宋晚致,她這樣做,便實在顯得居心叵測。
人們詫異的聲音嘈嘈雜雜,此起彼伏,而少女的聲音也在這樣驚異的議論中響起。
“而在這一路之上,我遇見了她。”
“現在樑家唯一的後代。”
宋晚致看着昭後那張平靜的臉,道:“樑王府的後代其實還有一個,那是在我歸來的路上,但是,他死了。”
“因爲想要告訴所有人他的父母是好人,沒有對不起皇室,而死了。”
單長渡等人都羞愧的低下了頭。
雖然有時候爲了達到目的,會犧牲一些東西,但是這件事,或許是他們五神將心裡永遠無法觸碰的傷。
宋晚致道:“站在你們面前的這個姑娘,叫做樑玉,僥倖不死,若非我見到了手腕上那顆看似平淡無奇然而卻象徵着樑王府的珠子,我也不會發現。”
“然而,幸好,有這樣一個東西在,也幸虧,讓一些話,還有機會說出來。”
“人在做,天在看。阿玉,來吧。”
樑玉站在高臺上,只覺得整個人都是冷的,那些風雪迎面吹來,像是要將一切撕裂。
她忽而又想起了那個夜,也是這樣,那些寒風夾雜着毀滅的語言,一個聖旨下來便將一切改變。
忽而之間,淚水瞬間流淌而來。
她哽咽道:“所有人都認爲,我們樑王府富可敵國,但是誰也不知道,我們樑王府其實是爲皇室做事,我們賺的錢,其實大部分都是在國庫內,而剩下的一部分,我的父皇和母后都是拿來賑災了,哪裡有水患哪裡去,哪裡有饑荒哪裡去,誰都不知道,我們富可敵國的樑王府,只是一個空殼。”
“如果你們不相信,可以去看看國庫,國庫裡面的財富,都是我們樑王府留下的。”
……
周圍都沒有聲音。
其他的人都沒有說話,因爲誰會想到去開國庫呢?沒有皇后的命令,國庫內的東西,怎麼會給普通人看?
宋晚致依然看着昭後,問道:“請問,皇后娘娘,你敢不敢打開國庫給大家看一看?請問,您敢不敢再將當日那些謀逆的罪證給拿出來,讓晚致來看一看?這些罪證,相信刑部都存了擋,若是沒有,請問這是怎麼回事?”
少女的聲音歷歷在耳。
人們看着昭後,等待着她的回答,然而那個婦人依舊站在那帝王橋上,平靜的捻動着佛珠。
沒有迴應,難道是默認?
宋晚致搖了搖頭,一雙眼睛緊緊的看着她:“其實,女人當皇帝並沒有什麼。天下,本來便是天下人之天下,有能力和有機遇的人,能登上皇位,只要能將國家治理好,那自然是萬民歸心。”
“但是,您這樣做,爲了權利將那些隱藏在暗處所有的隱患全部剷除掉,請問,你問過天下的百姓嗎?”
“您或許是一個亂世的君主,在某方面比男人還狠心,但是,這是國泰民安的昭國,我們需要的,不是殺戮,不是以暴力來血腥屠戮。”
“但是,如果您這樣做,那麼,只有以暴力來對抗暴力。”
以暴制暴,或許在某些時刻,能不得已而爲之。
道本無道。
昭後捻動着手裡的佛珠,突然間,笑了起來:“你想要以暴制暴?”
昭後宛如在聽一個小孩子的妄言:“就算你是晚致,你是鳳凰,然而,你認爲,憑你的能力,可以,對抗我?”
皇后的話說出來,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宋晚致非常厲害,但是她再厲害,或許是昭國五百年都沒有出現過的奇才,但是這奇才能怎麼樣呢?眼前的婦人,是聖人。
連楚江流都在她的手下毫無抵抗之力,那麼,宋晚致又能怎麼樣呢?
百姓站在她這邊能怎麼樣?
同樣的毫無抵抗之力。
五神將又如何,剛纔圍攻昭後的結果大家也看的清清楚楚,聖人之間的差距,像是一道無法跨越的深淵。
宋晚致和五神將的人馬加起來,也不過一兩萬,這一兩萬,或許身後那三十萬大軍都抵抗不了。
以暴制暴?又如何以暴制暴?
昭後站在那裡,帝王橋下那耶河之水拍打着,發出清脆的聲響,愈發顯得站在那裡的昭後宛如一個神話。
她已經是一個傳奇。
十三歲之前通明,或許還是這個世上最年輕的聖人,而聖人到了怎樣的地步沒有人知道,但是,她似乎,已經無法預測。
百里驚秋都是她的守護者,誰還能做什麼?
如果以這個世界以武力和血脈來作爲獲得所有人尊重的砝碼,那麼眼前的婦人,她的能力舉世無雙,她的血脈可以和所有昭國百姓推崇了十幾年的宋晚致相比,那麼人們又該站在哪邊?
沒有人知道,人們只能站在那裡,根本不知道做什麼反應。
昭後是強者,絕對的強者。
宋晚致或許有一日能夠達到並且超過她,但是現在,她還是太年輕了呀,年輕到,那鳳凰的翅膀還來不及完全的舒展,便被老鳳凰送上死路。
昭後看着眼前的少女,然後笑道:“而且,你說你是宋晚致,但是現在,你又拿什麼來證明你是宋晚致?晚致可並非長成你這個樣子,氣韻那也完全的不同。”
宋晚致站在那裡,停頓了一下。
面容呀,儘管早就將那疼痛忘記,但是此刻提起來,她才恍惚的覺得,曾經那場黑暗,似乎,又在眼前飄蕩。
她笑了笑:“我是宋晚致,不需要任何的證明,我的心我的行爲便是鐵證,你身後的帝王陵也是證據,我曾在這裡遙望着這個地方千百次,我記得他的日升日落。”
“證據?大概是昭國皇宮的點點滴滴?還是神殿內藏書閣裡那每一排書架每一本的書的每一個字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給您背出來。”
神殿藏書閣內的書,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夠看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有能力將那萬卷藏書一字一句背下來的,除了那個非凡的少女,所有人根本想不起來。
“至於面容,五年了,每個人都會變。”
“而且,也不過是一張臉罷了。”
然而,哪個少女又不愛惜自己的容顏,曾經那張美麗的容顏,被她愛惜不是因爲有多麼的美麗,而是因爲,每當昭帝看到她的時候都會說,你長得真像你的母親。於是,她無數次看着自己的臉龐想象着她母親的樣貌,她相信,她的母親是這個世上最好看最好看的人。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然而這麼多年之後,她幾乎已經想不起曾經的自己長的什麼模樣。
少女淡淡的說着,然而在這尺寸的話語間,又曾有過多少的心事如潮?
人們看着眼前的素衣少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昭後淡淡的道:“然而你現在仍然沒有辦法不是嗎?你現在,誰來給你證明?而你現在,若非宋晚致,又拿什麼身份來阻止我?”
昭後笑。
人們默默相對,這個時候,一個人小聲的道:“太子殿下不是在那裡嗎?太子殿下一定認得晚致小姐的,就讓他說一說,她是不是晚致小姐。”
這句話說出來,人們也跟着將目光轉向了那個白衣少年。
昭後看着他,問道:“你說,她是不是?”
蕭雪聲站在那裡看着宋晚致,勾了勾嘴脣。
他可以,決定宋晚致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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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趕上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