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案子已破,新任的杜知縣急忙升堂審案。
這還是高文進縣衙做不愧這麼多天第一次看到韓城的父母官,只見這知縣也就二十出頭,尚未蓄鬚。五官端正,風度翩翩,倒有點戲臺子上俊俏小生的味道。但看,比自己還年輕些,很是帥氣。
高文看得禁不住心中讚了一聲:這明朝的官兒,且不說杜知縣,就連那黃威也是儀表堂堂。可見,這要做官,長得太影響市容也是不成的。若你生就一副《舉起手來》中那個中村下等兵的模樣,百姓不敬,朝廷顏面何存?
實際上,朝廷選官,科舉成績是個硬指標,長相也要納入考覈科目。你若是長太矬,就算中了進士,到分派官職的時候,搞不好也會被吏部給閒置不用。
傳說中捉鬼的鐘馗當年也是中了進士的,只因爲藐甚寢,結果被打發回家去了。老鍾怎麼也想不通,想啊想啊,最後抑鬱而死。
明朝選官對於官員的相貌有一定的標準,上上是國字臉,再下面則是目字臉型;上大下下,再次之;上小下大形如庫爾勒香梨,那是堅決不用。
因此,搞得後來,朝廷中盡是美男子。其中最有名的是嘉靖皇帝時代,錦衣衛指揮使陸炳,大帥哥;內閣首輔嚴嵩,老帥哥;太子左春坊李春芳,年輕帥哥;白龜才子張居正,當年在裕王府的時候還個個小鮮肉;裕王府侍講學士未來的隆慶朝、萬曆朝首輔高拱,更是長得威風凜凜。
想來,滿朝文武都瀟灑,皇帝上早朝的時候心情也愉悅些。
眼前這個杜知縣年輕帥氣,進士出身,座師又是當朝吏部尚書。舉個栗子,此人相當於後世中央黨校畢業,中組部部長的得意門生。一入官場,那就是奔着幾年一升遷而去,前程遠大得很。
大家都是弱冠年紀,怎麼人家的出身如此之好,我高文卻是一個不能科舉的小衙役。這次穿越,還真是地獄難度啊!
正感慨間,杜知縣已經將案子審得差不多了。
看到官兒,胖和尚、尼姑和小沙彌知道大事不好,癱軟在地,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招了。
這個時候,高文才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原來,那胖大和尚和尼姑本是夫妻,而小沙彌則是他們的侄兒。這胖和尚乃是個潑皮,好吃懶做,只幾年工夫就將家業敗了個精光。一家眼見這就要餓死,還是那尼姑心思便給,不知道怎麼的就色誘得西安城中一個大廟住持答應他們夫妻削髮爲僧,也好在廟裡吃口輕省飯。
可廟裡的日子實在清苦,這二人經受不住,就又湊到一起,跑來韓城。見報恩寺無主,就佔了這裡,騙些善男信女的香油錢。無奈韓城這裡的名寺大廟實在太多,報恩寺根本就排不上號。
就在這個時候,瓦剌人入侵,大量流民從山西逃到陝西,其中自然有與家人失散的女子借宿在廟中。
這二人就動了心思,下藥麻翻了獨身女子,藏在地窖裡,賣給過往的外地行商做妾。
如此幹了幾月,禍害了不少良家婦人,得了不少銀子。
至於石家小姐,這二人也不識得。等到杜知縣問起之時,都是一臉迷惘,只回答說虜了婦人,只顧着找買家,哪裡還會去問姓甚名誰。
至於地窖裡那個女子,乃是一月前在報恩寺山上打柴,恰好被胖和尚看到。見她生得還算水靈,便動了心,一麻袋裝了回去。
只是這女子性子實在太剛烈,整天尋死覓活,怕她尋短見讓自己白忙一場,就關在地下準備慢慢地磨性子,待磨得差不多了再說。
聽到這話,高文又是精神一振:時間、地點都對上了,看來,這女子自是石家小姐無疑了。
再看去,那女子早已經醒過來。但一直癡癡呆呆地跪在地上,一臉的麻木,似是沒有了魂魄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杜知縣也連忙派人去淄川鎮請石廩生一家過來認人,又將一根火籤兒投到地上,喝道:“好大膽的歹人匪類,青天白人,朗朗乾坤,竟行如此惡事,令人髮指。來人,上大刑。”
年輕的縣令一臉的通紅,不知道是憤怒還是興奮。在高文看來,想必後者居多。身爲吏部天官門生,一來就破瞭如此巨案,那可是大大的政績啊!來年的考覈,定是卓異。
衙役正要動手,突然間,那尼姑咯咯地笑起來。
“妖婦猖狂,快快動手!”見她如此囂張,杜知縣面容由紅轉青。
尼姑卻磕了個頭,道:“知縣大老爺,小尼自知罪孽深重死有餘辜,也不幻想大老爺法外可恩。可在死前,還請大老爺讓我同他說一句話。”
說着就看着高文。
杜知縣畢竟年輕,心中難免好奇:“你要說什麼,有話且說就是,放開她。”
尼姑站起身來,看着高文:“李小官人。”
高文心叫一聲不好,但衆目睽睽之下,卻還是硬着頭皮從人羣中走出來,道:“好叫你知道,我乃是韓城縣衙快班捕快高文。這是我職責所在,你也不要怪我。廢話就不用多說了,安心上路,我會給你燒紙錢的。”
尼姑點點頭:“我不怪你,我怎麼可能怪你。和你在一起是如此的快活,就算是死,我也值了。你叫高文,好,好得很,真真是個風流俊俏的小郎君啊!”
大堂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意味深長地看着高文,知道這事不是那麼簡單。
高文大驚,喝道:“你可不能亂講。”
“可憐我原本以爲你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之人,還想着和你雙宿雙飛,都怪我瞎了眼睛。這定情信物還給你,我就算是做鬼也饒不你。”豔尼咬牙切齒將懷中那把扇子掏出來朝高文扔過去。
高文一時不防,被扇子打中眼睛,禁不住叫出聲來。
“撲哧!”整個大堂都是笑聲,衙役們都捂着肚子彎下腰去。
杜知縣一臉鐵青,大喝:“大膽,竟敢咆哮公堂,用刑!”
韓隗先前吃了李進寶兩記耳光,心頭的邪火沒個撒處,這次用起刑來,分外手狠。竟將一僧一尼和那個小沙彌打得渾身是血暈死過去,這才住了手,着人拉下去好生看管。
忙了半天,那頭石廩生一家已經乘快轎到了。除了石廩生夫婦之外,還有他們的兩個兒子。
一看到那個癡癡呆呆被解救出來的女子,石廩生老妻就號了一聲撲上去抱着就哭:“阿三,我的女兒,娘總算是找着你了!”
聽到這一聲哭,高文和李進寶同時鬆了一口氣,果然是石家小姐,這案子到現在總算是可以了結,他們也是功德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