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潑婦口頭何等了得,這一通滔滔不絕,當真是穿雲裂石,直如有根鑽子在人腦中一通亂攪。
另外四個捕快在劉家聽到王嬸的漫罵,不敢做聲,滿面都是痛苦之色。心中禁不住想:女人是老虎,古人誠不欺我。這姓王的婆子實在可怕,卻是不遜色於我家中那頭河東獅。
大鷹小鷹師徒也就罷了,那四人都忍不住將手伸出來捂住耳朵。
小鷹悲憤地說:“師父,這婆子實在可惡,莫名其妙地就罵起人來,還專門針對徒弟我。針對我不要緊,還說徒兒是癩蛤蟆,我我我,我冤啊!”平白躺着也中槍,他非常委屈。
“莫名其妙,世界上可沒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事兒。”大鷹淡淡笑道:“方纔這婆子突然去高文賊子家見他渾家,絕對有問題。”
小鷹精神一振:“還請師父指點。”
大鷹道:“你沒聽明白嗎,‘莫欺少年窮,只需過得幾日,就叫你們知道,什麼叫柳暗花明。到時候,老身倒想看看你們又是什麼嘴臉?’過得幾日,過得幾日又如何,肯定有事。說不好那高文過得幾日會使出什麼手段,也好借他渾家逃走。今日王婆子突然登門,想必是得了高文的好處,過來傳遞消息,也好叫高文的妻子早做準備。”
小鷹一凜:“對對對,師父說得是,徒兒佩服!師父,要不咱們將那王婆子捉了,好好審上一審。問問高文叫她帶什麼話,又是如何借他渾家逃走的。如果知道高文下一步要怎麼做,咱們正好將計就計,設伏拿人。”
聽到師徒二人的話,其他四個捕快豎起了耳朵,默默點了點頭。
大鷹搖頭:“不,不要去審那王婆,審了也沒用。高文和我們交過手,這人武藝也算過得去,而且爲人奸猾,在那樣的情形下就能逃脫。他找王婆過來帶信,定然會防着咱們給他來這一手。若是我等貿然動手,說不好就打草驚蛇了。”
“你也不要擔心,姓高的肯定捨不得家中那美貌婚嫁。我等只需盯緊了他的妻子,就不怕他不露頭。”
衆人同時說:“對對對,雲爺說得對。咱們還是依照先前那樣,日夜不休,輪番盯梢就是了。”
小鷹也道:“師父說得是,一動不如一靜。”
接下來三日,六人分成三組坐在門後嚴密監視着高家動靜,能不出門就不出門,還真有些深居簡出的味道。他們埋伏在這裡,行事自然要低調,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此,才能不驚動那高文。
實際上,在此之前,大鷹和小鷹此事就做得甚是隱秘。
高文那日回來若不是多留了一個心眼,發現圍牆邊上那扇門不對勁,說不定就落入他們手裡了。
可是,這兩日,衆人才發現事情漸漸有些脫離自己的掌握。往常根本就看不到人的這間斷頭巷突然熱鬧起來,時不時有街上的婆子來高文家看望石幼儀,找她說話。
剛開始的時候,大鷹小鷹還提起精神過去盤查。可剛一出門,迎面就被那些婆子一通臭罵。尤其是罵起小鷹來更是惡毒,什麼“嘴斜眼歪,一看就不是好人。”什麼“拆散人家夫妻,喪盡天良,你就不怕報應嗎?”“壞事做多了,老天爺會收了你的。”
小鷹覺得有些不對勁,忍不住還了嘴:“又有我什麼事,再罵人小爺要惱了。”
“什麼小爺,少在老孃這裡充大頭。嘿嘿,你算哪件東西,長得矬成這樣,也好意思垂涎人家石姑娘。看看你渾身上下,又有哪一點配得上人家。真要說起來,高小官人和石姑娘纔是神仙眷伴侶。”
“啊,我垂涎石姑娘?”小鷹憤怒得一張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抱着頭狼狽而逃,再不敢多看石幼儀一眼。
遇到有人去高文家串門,無論師父怎麼叫,他只是搖頭,卻不說一句話。
大鷹這才發現徒弟的不對,搖了搖頭,也沒有個奈何。
其實,他們卻不知道,王嬸是個口快之人,心中根本就藏不住話。回去之後,立即同幾個街坊閨蜜交流了起來。
指腹爲婚、青梅竹馬、落難書生上門提親、女方父母嫌貧愛富悔婚、石小姐慧眼識人紅拂夜奔、第三者找上門來理論,這是什麼,這是《西廂記》,這是傳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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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多同情弱者,更何況這其中還有一段悽美的愛情故事。於是,這個故事在瞬間傳開來,又有同情心氾濫的婦人紛紛登門安慰石幼儀,譴責大鷹小鷹。特別是小鷹這個要強娶石姑娘,不依不饒尋高小官人晦氣的惡毒表哥古典文藝作品中典型的反面角色,更是成爲一衆婦人聲討的對象。
六個人呆在屋中嚴密監視高文的住所也不是一步不動,這麼多人要吃要喝,總得出門去買吧?
侍侯師父的事情自然要由小鷹這個徒弟來辦,可現在的他已經聲名狼籍,已經落下的心理陰影。一出門,迎接他的就是衆人的指指點點,簡直就是擡不起頭來。
“師父,咱們還真成了過街老鼠,偏偏有不好暴露身份。我們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虧,辦過這樣的案子呀?”這一日,小鷹出門買菜,結果被一個婆子劈頭罵了一頓。他雖然是個公人,可人還是很單純,回家之後委屈得眼圈都紅了。
大鷹也是頭疼:“罷了,罷了,忍着吧!”
“忍一忍倒是無妨,只要能夠抓到那歹人。可是,事情已經鬧開了,咱們的身份也藏不住。怕就怕那高文聽到風聲,不來了。”
大鷹搖頭:“是啊,爲師正擔心此事。”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間,一個剛買菜回來的捕快一臉興奮地跑進屋來:“雲爺,小鷹兄弟,來了,來了。”
小鷹:“什麼來了?”
那個捕快聲音都顫起來:“那姓高的賊人回來了。”
“啊,可看得真切?”大鷹呼一聲站起來,急問。
那捕快:“雲爺,看得真真兒的。方纔我正在外面買菜,就見着那賊子一副書生打扮,衣冠楚楚過來,在下就急忙回來報信。那賊子的模樣,我自然記得,如何能夠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