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

那晚從“蔚藍海岸”出走之後,林瓏並未作過多思量便搭上了回D市的夜間航班。多年的掙扎隱忍終於在那個夜晚爆發,她感覺自己將生平最滾燙的淚水留在了雲端。她的內心並非只有對宋冉欺騙自己這個事實的憤恨,更有她對自己的悔與恨。她想她終究是不夠無私的,正是這個謊言下隱藏的真相在狠狠地鞭笞着她的心臟,似乎在跟她說——

一直以來你不想承認的事實,就是你並不愛他。你以爲你留下就能回報他對你的愛與付出,你以爲留在他身邊就能向世人證明你是愛他的。但當你發現,他爲了挽回你而一直在欺騙你的時候,你卻一刻都不能承受那種被欺騙的痛苦。然而,你不能接受的,難道只是宋冉的謊言麼?亦或者,是你終於發現,沒有了宋冉的左眼失明,你便徹底失去了堅持下去的理由?

林瓏內心泛起的厭惡感,不光是針對宋冉的,還有對她自己的厭惡。

接下來的日子,林瓏依舊回到了她與瑞瑞合租的房子裡。林瓏從法國回來之後,由於要在北京準備與宋冉的婚事,因此很少回D市。雖然離研究生畢業尚有半年,但因林瓏早在法國時便已完成了自己的畢業論文,研三時又沒有其他課程要修,所以只用等到四月份論文答辯後便可離校了。儘管這樣,林瓏還是一直跟瑞瑞合租着這個兩室一廳房,她在學校沒有宿舍,偶爾回到D市時還是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那天夜裡林瓏突然回來,拿鑰匙打開房門一眼便見到了瑞瑞跟一個男人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開門聲兩人也都嚇了一大跳,回頭見是林瓏,瑞瑞好不驚喜一下子跳起身來。

瑞瑞的男朋友叫吳森,跟瑞瑞一樣都是D市人,長她三歲,在D市一家著名證券公司從事金融債券方面的工作。兩年前二人通過熟人介紹相親認識,早在去年年底就已訂婚。只是按照D市的風俗慣例,本命年是不好結婚的,恰巧今年是瑞瑞的本命年,兩家人便說好讓兩個年輕人跨過這個年尾後再領證結婚。林瓏回國後與吳森只見過一面,感覺他是個帥氣內斂的男人,在瑞瑞的姐妹們面前話並不多,被調侃時還會羞澀臉紅。在林瓏看來,吳森與瑞瑞的戀情簡單明瞭,沒有那些紛繁複雜的情節,卻真正做到了細水長流。

好幾個月沒見本該和瑞瑞好好聊聊,但彼時林瓏實在沒有傾訴的心情。加上瑞瑞與吳森也正是近期要擺酒設宴,D市對於婚嫁事宜尤爲講究,需要瑞瑞操心的事情實在太多,林瓏便不想在瑞瑞將要結婚之時跟她說自己這些不合時宜的破事掃她興致,便只是輕描淡寫地跟瑞瑞說,因爲二人性格問題,結婚取消了。隨後幾日又將這個決定告知了各地親友。

之後,林瓏便開始瘋狂地外接各類翻譯工作:官方即席口譯,日常陪同翻譯,以及各種文體各式內容的筆譯。這段日子林瓏在外工作時顯得越來越開朗大方專業,一年的留法經歷讓她的口語與筆頭水平都突飛猛進,而她在各種場合出色的隨機應變能力更是令她得到了衆人的嘉許。然而,只有林瓏自己知道,她是在通過無休無止的工作逃避着現實亦麻痹着自己。她彷徨着,自己今後的路,到底該怎樣走。

轉眼,林瓏回到D市已半月有餘。一日,林瓏陪同一羣法國人蔘觀完郊區工廠回到D市之後,時間尚早,這羣法國人卻已開始發散他們慵懶的天性不願再繼續當天的工作,而是讓林瓏爲他們找好了本市最火的bar,準備回家換裝再外出happy。林瓏送他們回酒店後便讓隨行司機送她回了家,順便去樓下的蛋糕店將宋冉訂的週年紀念蛋糕拿回了家。白天林瓏還在工廠時便接到了蛋糕店的電話,蛋糕店老闆說派小妹將蛋糕送去她家結果發現沒人。林瓏本想一口回絕掉,沒想到這位老闆語氣尤爲硬氣,想必是受了宋冉再三的囑託,竟對林瓏說如果她自己不來取,他們晚些時候會再派人將蛋糕送去家裡。林瓏不想爲難到其他人,上樓之前便順路去了那家蛋糕店將蛋糕拿了回去。

到家後林瓏回到房間倒頭便睡,睡醒時已到晚間九點,瑞瑞還沒回來,想來今晚可能去新房那邊了。林瓏在空蕩蕩的房裡來回走着,之後終於在餐桌前坐下,打開眼前精緻的蛋糕盒,往嘴裡塞了一塊蛋糕進去,朗姆酒芝士的味道。待她吃完蛋糕,發了半晌呆,最終還是給宋冉發了短信過去——蛋糕很好吃。

她比誰都清楚,她跟宋冉已經結束了,但她始終不肯首先走出第一步。或許是她多年的壓抑與本性的偏執令她覺得,她不能做那個首先放手的壞人,即便她那麼想獲得自由。她需要宋冉親口對她說——林瓏,我放你走。她知道自己是死要面子,但她終究是不想否認自己這兩年來在宋冉身上付出的一切。她不希望別人覺得她是個假情假意的人。是,她早已不愛他了。但這兩年來她對他的愧疚感有那麼多。因此她想對宋冉好是真心實意的,只是理由並不是愛情。然而現在,她需要宋冉予她一個赦免的儀式,只有那樣,她才能跟自己說,她從來就沒有欠過他什麼,她自由了。

這晚,接到林瓏短信的宋冉欣喜地回了電話給她,問是否她已經決定原諒他,還說了很多道歉的話。他說他所做的一切都只因太在乎她,他不能沒有她。然而這一切,對林瓏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林瓏知道宋冉對自己尚存念想,便沒有聽他繼續說下去,而是道了晚安,輕輕掛掉了電話。

次日是週六,對林瓏來說是難得的假日。自從她從北京回到D市之後,一個月來東奔西走瘋狂接活兒,即便到了週末也是一堆筆譯工作,已經連着好幾個星期沒有過週末的概念了。這日,林瓏一覺睡到臨近中午才起牀,煮了碗陽春麪當午飯,吃到一半便覺沒了胃口,看着窗外和煦的冬日,突然有些心動,隨便換了身衣服穿着球鞋便下樓了。走着走着,便下意識地來到了A校門口。這時已到深冬,學校正在放寒假,因此來來往往的人比平日裡少了很多。這次林瓏回D市之後,並未回過學校,即便靳守儀三天兩頭地打電話讓她來學校找他,她也一直找各種理由搪塞拖延了過去。她有點害怕這個充滿了回憶的地方,卻沒想到今天還是不知不覺走了回來。

林瓏的思緒飛速流轉着,腦海中閃過了很多曾經那樣鮮活的畫面。突然,她聽到身後有人柔聲叫道——林瓏。那一瞬間,林瓏覺得有一股熱流從腳底直衝上頭頂,令她心頭狠狠一緊。這個在她內心早已百轉千回的聲音,她怎麼可能忘記。她轉過頭,看到了停在車行道右側的黑色轎跑裡坐着的男人,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神情,捉摸不透的眼神裡閃現着一絲驚喜。

見到舒勻的那一刻,林瓏再也承受不住自己內心壓抑了幾年的苦楚,如石塔傾倒一般蹲了下去失聲痛哭起來。舒勻趕緊下車將她扶起身來,打開右車門讓她坐了進去。

待林瓏擦乾淚水漸漸冷靜下來,舒勻才緩緩開口說道——

林瓏,我聽陳羽諾說,你的婚禮取消了。

之後他頓了一下,又接着說道——

自從上次在上海跟你見過面之後,我一直都剋制不了自己煩躁的情緒。

你說你很想念我。

可是下一秒你就逃離了我的城市。

我從不認爲你是個朝秦暮楚的女人。

所以我想不通這一切都是爲什麼。

那日從陳羽諾那裡得知你婚禮取消的消息,你也許想象不到我內心的狂喜有多麼強烈。

但這一個月以來你也並未聯繫我,於是我想,即便你不跟宋冉結婚了,應該也不是爲了我吧。

我有很久沒回D市了。最近工作很忙,根本抽不出身來。今天早上也不知道是怎麼就心血來潮想來學校看看,去公司交代了一下工作上的事就直奔機場了。

沒想到你也回來了。

更沒想到會在學校遇到你。

林瓏,你還記得麼,三年前我們就是在這兒第一次見面。

就在你剛纔停下腳步回頭看我的地方。

那天的雪下得特別大,我一眼就望見了那個穿着白色羽絨服跟漫天滿地大雪融爲一團的你。

那日在上海,你說完那句話便下車離開了。

之後我有打電話去酒店找你,他們卻說你已經退房離開。

其實那天,我只是很想對你補上一句:

我也是。

林瓏。我也很想念你。

原來一直都沒忘記那雙眼。抉擇。重合。自默然相逢,從此便不願渾噩,只求圓滿。再次擦肩。生命中所有精彩的故事,都是因偶遇而發生。是何種力量,讓你發現茫茫人海中渺小的我。抉擇。荼毒。抉擇。原來一直都沒忘記那雙眼。夢與實的邊緣。沒有希望的愛情,繼續下去只能是災難。我也是。抉擇。自默然相逢,從此便不願渾噩,只求圓滿。不是厭倦,而是厭惡。宿命,在劫難逃。狼與狗的時間。宿命,在劫難逃。身不由己。夢與實的邊緣。迴歸。不是厭倦,而是厭惡。你好,最熟悉的陌生人。荼毒。沒有希望的愛情,繼續下去只能是災難。沒有希望的愛情,繼續下去只能是災難。不是厭倦,而是厭惡。荼毒。狼與狗的時間。身不由己。再次擦肩。原來一直都沒忘記那雙眼。愛的守護緣。分。狼與狗的時間。愛的慾望。時光的饋贈。重合。動容。是何種力量,讓你發現茫茫人海中渺小的我。自默然相逢,從此便不願渾噩,只求圓滿。荼毒。生命中所有精彩的故事,都是因偶遇而發生。愛的守護自默然相逢,從此便不願渾噩,只求圓滿。重合。動容。時光的饋贈。抉擇。重合。緣。分。愛的慾望。愛的守護再次擦肩。愛的守護你好,最熟悉的陌生人。是何種力量,讓你發現茫茫人海中渺小的我。生命中所有精彩的故事,都是因偶遇而發生。沒有希望的愛情,繼續下去只能是災難。你好,最熟悉的陌生人。你好,最熟悉的陌生人。緣。分。動容。狼與狗的時間。沒有希望的愛情,繼續下去只能是災難。荼毒。荼毒。愛的守護愛的守護是何種力量,讓你發現茫茫人海中渺小的我。自默然相逢,從此便不願渾噩,只求圓滿。緣。分。重合。動容。身不由己。宿命,在劫難逃。原來一直都沒忘記那雙眼。夢與實的邊緣。緣。分。重合。再次擦肩。迴歸。你好,最熟悉的陌生人。沒有希望的愛情,繼續下去只能是災難。宿命,在劫難逃。迴歸。身不由己。是何種力量,讓你發現茫茫人海中渺小的我。抉擇。自默然相逢,從此便不願渾噩,只求圓滿。原來一直都沒忘記那雙眼。重合。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