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可以怡人眼目的無外就是秀麗山巒,幽深湖澤。可對於行路人,這二者卻無疑都是他們最討厭的。
楊琛等人在羣山叢林裡轉了足足兩天,始終踏在杳無人蹤的土地上,可終究毫無目標的痕跡。雖然半琴認爲魔宮中人必定會隱藏在一個非常隱秘,並且可以避免感染瘟疫的地方,可此時也不禁感到心裡有些嘀咕!
就在幾乎每個人都已經心灰意懶的時候,洛思茹卻忽然感到了巨大的希望。看着她無比驚喜的跑向一大片紫色花海,諸人都不由大感詫異。開始都還以爲只是她少女天性,看到團花似錦難免高興的忘乎所以。
但半琴自然瞭解洛思茹絕非那種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而且那紫色的鮮花也讓他似感眼熟:“難道,這是屠蘇草?”
洛思茹興奮的看着他連連點頭:“半琴大哥,沒想到你居然也知道屠蘇草,真了不起……”
見楊琛和雪露臉現疑惑,半琴環顧四面:“那想必就該是這個地方了……!聽說屠蘇草對於防治瘟疫非常有效。不過醫書記載屠蘇草早在很久以前就大面積滅絕了,所以現在已經不多人知道。可真沒想到,這個地方居然會有這麼多,但……”
正說着,花海對面突然傳來一陣輕亮的掌聲:“果然不愧是雪溪窮畢生精力培育的人才,不但武功奇高,而且見識也是非同凡響!”
諸人聞聲詫異看去,一片耀眼的紫色流光之後,正站着一位風姿綽約,嬌媚誘人的絕色美女。但在楊琛和雪露眼中,是絕對不會被殷瑤姬的美貌輕易迷惑的!
“原來是你?”
“真沒想到你還活着!”
“我死了,你們就一定能如願以償?”
殷瑤姬遠遠凝視着半琴,心裡忍不住極爲糾結!面對半琴的時候,殷瑤姬總會有一種深埋的心事被看破的感覺。然而對她來說,心事雖然沒有什麼特別奇怪,可對她本身卻只是很卑微的私心而已!也正因此,她纔會始終糾結於到底要怎麼對待半琴?因爲這個人,很可能會成爲徹底改變自己命運的人……
“半琴,能從虞漠寒手下逃生,你的確非常不簡單!可你也該明白,至少目前你還不是我的對手。而我,可是一直都對你手下留情的!”
淡淡斜睨着她,半琴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種怎麼想也不該是會出現在他臉上的戲謔嘲諷!
“手下留情?也許吧!但在我看來,只不過是你比虞漠寒聰明點罷了!”
殷瑤姬聽了凝視着他,半天目光環視面前的花海問:“你有膽量從這裡走過來嗎?”
諸人聽了一愣!半琴默然道:“你不用嚇我!瘟疫大概就是你們從屍妖身上提煉出來的病毒所致,但目前來看真正因此喪命的人並不多,而且你們也還躲在這個地方,說明對這種毒,你們自己也還並沒能完全掌握。只不過你們把事情鬧這麼大,就不怕畫虎不成反類犬?”
又是好一會兒的沉默,殷瑤姬凝視着半琴,那眼神彷彿是要直刺進他心底,搜尋自己並不十分了然,可卻忍不住對其恐懼的東西!
看半琴舉步向前,楊琛急忙一把拉住他,滿臉的憂急!
半琴淡淡搖頭,仍舊盯着殷瑤姬“你時間並不多,仔細想清楚纔好……”
看他執意要走過去,楊琛大爲擔心,只能決心無論什麼時候都絕對不能讓他單獨冒險,而雪露當然也不至於獨善己身。剩下四個尼姑把洛思茹緊緊圍在中間保護,嚴神戒備,可眼光都無法離開走向花海中央的三個人。
而此時,殷瑤姬身邊也漸漸涌現出二十多人,其中就有離火和坤府兩個從義俠山莊逃生的陣主,其他也都是當日從義俠山莊逃生的魔宮中人。在過去的幾十年中,魔宮橫行各地,可以說從無敗績。可自從此番進入中原,不僅多次被雪溪暗中打破計劃,還清清楚楚的被半琴屢次擊潰,對這些嘗慣了勝利果實的人,半琴就好像地獄使者一般慢慢靠近自己!
“聖女!這……這怎麼辦?”
“怎麼辦?怕了?”
“這……!半琴他……”
“如果這次再讓他逃了,回去神宮會是什麼下場,你們自己也該明白……”
對視一眼,離火和坤府自己心知肚明!義俠山莊之後他們曾將發生的事回報魔宮,所以之後虞漠寒纔會奉命前來,病曾對二人施以酷刑,活活受了兩個月折磨纔好!
這次如果再被半琴打敗,不用想可以回到魔宮,之前再見到虞漠寒也必定死路一條。反正既然兩面都是死,當下兩人暗暗咬牙,招呼一聲率領同伴迅速向三人衝來。
按照他們所想,半琴固然厲害,可楊琛、雪露兩人單打獨鬥自己也未必能佔多大便宜。只有先下手爲強,憑藉人多勢衆先把他們包圍起來。如果半琴要保護他們,就難免會露出破綻!
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眼見同伴包圍了楊琛和雪露,本以爲半琴至少會有猶豫,可不知怎麼他竟然已經到了面前。
兩人心頭一驚!離火趕忙按動雙筆機括,如果是旁人這一下起碼至少要迅速退避。可半琴卻暗運內功將火勢逼住,看到另一邊坤府殺到當即雙掌一甩。而離火噴出火焰自知未必能應付半琴,同時也暗器出手。但不知怎麼突感頸後一涼,寒氣瞬間遊遍全身,想動一下都不能了。
而坤府本來打算暗中欺近利用手上削鐵如泥的武器讓半琴避無可避,但突然見到兩條火蛇襲來,只好急忙以鐵片抵擋。就這瞬間的空檔,半琴就以凍氣將離火殺掉。坤府才避開火焰落地,就被已經凍成個冰塊的離火腦袋撞正了腦袋,雙雙灑出了星星點點的血雨**!
本來兩人武功都非泛泛,可半琴經過一次交手,已經深明二人兵器秘密。離火雙筆噴出的烈焰的確厲害,可碰上冰心咒造詣極高的半琴卻根本毫無用處,反而爲其利用反擊坤府,那些鐵片遇火加熱,令坤府根本無法輕易使用。直到離火被半琴凍死,坤府也根本再無反擊之力。一招之間將兩大高手輕易殺掉,雖然對方怯敵之心難免,可仍舊足以令人驚訝!
不過,殷瑤姬在遠處看的十分明白,半琴武功的確極高,但自己這些手下必定要死於他手的原因,歸根結底是他迅捷的思維和反應。因爲半琴早就瞭解兩人的心思,所以任由大多數對手去圍攻楊琛兩人,自己則反其道而行之,首先拿離火二人開刀,來個擒賊擒王!
果然,半琴一招殺了對方兩個首領,其他人本來就非常懼怕半琴,此時更加是陣腳大亂。而當半琴轉過頭,離火的一對判官筆在他手上如同賦予了鮮活生命力的游龍盤旋飛舞。一陣陣金屬相交,伴隨着生命絕亡的呼號,那些已經死了的人,再也無法質問自己的首領爲什麼自己會死在他的兵器之下了!
可楊琛和雪露是不會忘記的,並且他們此時對於毫無顧忌捨棄衆多手下的殷瑤姬感到更加憂慮,因爲她的態度顯然對自己武功時非常有信心的。
輕輕一笑,殷瑤姬凝望着鮮血浸染的大片花海,臉上露出一種遐思:“古慧神、雪溪,現在是你半琴!一百年中中原武林可以連續出現三個武學奇才,真是令人驚訝!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你能不能比之前的人做更多?”
楊琛和雪露聽得一頭霧水,半琴冷冷看過去:“如果結束必定預示開始,那開始也一定會有結束!”
沉吟半晌,殷瑤姬點了點頭,最後滿懷無限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飄然而去。
愕然對視,雪露忍不住問:“你就這麼放她走了?”
“憑我是留不住她的。”
“可還有我們啊!”
“難道三個人一起死?”
雪露半張着嘴詫異看着他,半琴根本不理她,四下環顧徑自走向一個很窄的峽谷口。而兩人也顧不上好奇,只好緊隨其後。
峽谷的確很狹窄,只一個人可以勉強走過。好半天才見到一個大約四五丈方圓的空地,而這裡除了兩具已經只剩枯骨的軀體,以及兩條仍在蠕動在腐血腫的毒蛇。一側人爲搭起的支架上倒懸着兩條已經基本風乾的毒蛇屍體,獠牙清晰外翻,石塊上一個扁扁的瓷壇中散發出股股惡臭。
楊琛和雪露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切,根本不知該如何反應。半琴徑自走過去提起罈子封口遞給仍一臉呆滯的楊琛,又將堆積的些許柴火全部集中在兩具屍體上,推到木架,點起了火。
三人重新回到外面,洛思茹早已擔心的忍不住眼中噙滿淚光。半琴卻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就吩咐四個尼姑儘量多采集些屠蘇草帶回去。
眼見已經深夜,諸人點起火堆,尼姑把乾糧分給幾人。誰也沒再多說什麼,適才一場屠殺已經把四個尼姑和洛思茹的精神耗盡。雖然她們並未出手,可那種場面是她們完全無法承受的。
而峽谷中所見到的,又讓楊琛和雪露心情壓抑到極點。而半夜醒來,雪露看到月光下半琴正獨自坐在稍遠的地方,楊琛熟睡中仍舊眉頭緊鎖,顯然心裡尚難釋懷!
“放走了殷瑤姬,日後恐怕會有更大的麻煩!”
看了她一眼,半琴淡然說:“可以抓,或者可以殺才能談得上放走!”
詫異的看着他,雪露沉吟問:“但你也一點沒和她動手的意思也沒有,不是嗎?”
“反正打不贏,而且她也只是想離開,我又何必非要動手?”
雪露此時仍舊一頭霧水,苦笑着搖搖頭:“說實話,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的心裡在想什麼了。”
“可你爲什麼要看懂我心裡想什麼?”
下意識看了眼仍睡得很不踏實的楊琛,雪露心裡暗歎:“我和師哥從小一起長大,從來沒見過他這幅心事重重的樣子!以前的他總是那麼開心,別人難過的時候他一定回去想盡辦法安慰。可是……,自從遇到你,他整個人一下子全變了。我再也沒盡到他以前那種發自內心快樂的笑容,而你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可以牽動他的心!我不懂,這就是所謂的一見如故嗎?”
“你認爲世上會有人和我這樣的人一見如故?”
“爲什麼不呢?”
“如果我死了,他會傷心難過,是嗎?”
“當然!而且不僅師哥,我、異道、賢貞,我們每個人都會很難過的!還有……爺爺!所以,你應該好好活着,不要總是胡思亂想,知道嗎?”
看了她一眼,半琴默默垂頭,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如果哪天我真的死了,你告訴他。這輩子能有他這樣的朋友,足夠了!”
“你……”
“我只是說說而已!人活着終究會死的,不是嗎……?”
看着他走向一棵大樹下側身躺下,雪露心裡涌起一股莫名的傷感!可就像她不明白楊琛對半琴的情感,也理解不了半琴心裡究竟是如何看待楊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