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在這茫茫雪色中倒也扎眼,而這紅色大氅的主人並不是別人,正是皇后蘇敏之。
蘇敏之走到庭前,福了禮,道:“臣妾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鍾離清等人見了,施禮,道:“臣妾見過皇后娘娘,娘娘萬福。”
蘇敏之看了看桌上的茶具,輕聲笑道:“妹妹們好雅興啊,在這亭中,賞雪品茶,卻獨獨忘記了姐姐。”
柳寧兒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譏諷道:“昨日皇后娘娘身子還不太舒服了,今日臣妾不敢因這點小事叨擾皇后。”
鍾離清見司徒曜在此,不想兩人把氣氛搞僵,淡笑道:“昨日,聽娘娘說偶然風寒,不知今日可好些了?”
蘇敏之笑了笑,道:“勞清妃妹妹記掛着,好得差不多了。”
鍾離清含笑道:“那臣妾就放心了。”
蘇敏之看了看院子中的白雪,似是想到了什麼,向鍾離清笑道:“素聞清妃妹妹有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名號,今日氣氛正好,不知妹妹可願在這亭中爲我們撫琴一首呢?”
柳寧兒聽聞,冷笑道:“皇后娘娘真是賢惠,雪霽初晴,天氣正寒,娘娘倒是忘記考慮了清妃那一雙玉手。”口氣之中滿是諷刺。
莊婉兒本不想說話,可是,想到昨夜,主子對自己說的話,調整了一下措辭,笑道:“這彈琴可以移居室內,在這亭中,只怕到時清妃娘娘的手僵了,令彈出的曲子失色不少。”
司徒曜聞言,看向那個進宮之後,便一直沉默寡言的女子,今日爲何幫起鍾離清來了。微眯雙眸,眼底一派深沉,只是終究沒有說話,似乎是樂見眼前這羣女人演的這齣戲。
蘇敏之也不惱,柔聲道:“聽妹妹們如此說,卻是姐姐考慮不周了,這也就罷了吧,不要委屈了清妃妹妹。”
鍾離清心道,今日自己若是不彈,蘇敏之對自己的嫉恨只會更深,與其這樣,倒不如成全她。因笑道:“難爲娘娘們爲我考慮的如此周到了,只是,終不好拂了大家的興致和
皇后娘娘的美意。今日,穿的也暖和,彈琴倒也無妨。”轉而向小云道:“去將本宮帶來的瑤琴取來。”小云聞言,躬身告退。
“等一下。”司徒曜淡淡地開了口,道,“就將清苑中的那把‘傲雪’拿過來吧。清妃也是懂琴之人,也正好讓朕聽一聽‘傲雪’的琴音。”鍾離清聞言,也不做推辭,命小云去了。
在場的另外幾個人可是神色各異,這“傲雪”不僅是排名第一的瑤琴,更是司徒曜的母妃前來和親時的陪嫁,司徒曜自身也是非常珍視它,今日卻讓鍾離清彈奏“傲雪”,怎麼不讓人嫉妒?
蘇敏之笑了笑,道:“清妃妹妹自是不會暴殄天物,我們倒是有耳福了。”
鍾離清只是淡笑着,並不答話。
不一會兒,小云已命人將“傲雪”擡了過來。衆人只見那琴身通體雪白,好似昨夜的雪花也飄落在上。
小云將琴放好,鍾離清便輕坐了下來,玉指輕壓琴絃,指尖流瀉出一曲《梅花三弄》。音調連貫,又極好地把握了音律,使人聽得如癡如醉。
一曲終了,鍾離清起身,輕道:“臣妾獻醜了。”
司徒曜看向衆人,笑問道:“愛妃們覺得如何?”
蘇敏之命身旁的小英倒了杯茶,笑道:“今日,本宮卻是爲清妃妹妹的琴技折服了,這一弄叫月,聲入太霞;二弄穿雲,聲入雲中;三弄橫江,隔江長嘆,倒是讓妹妹演繹得淋漓盡致了。”
柳寧兒見蘇敏之如此說,笑了笑,道:“梅花一弄斷人腸,梅花二弄費思量,梅花三弄風波起。”因又笑問道:“清妃妹妹,不知道姐姐這麼說對不對呢?”
鍾離清淡笑道:“柳妃姐姐的幾句話倒是簡單明瞭的道出了這曲子的真意了。”
一旁比較沉默的莊婉兒聽了她們的話,也笑道:“臣妾音律方面自是不如娘娘們懂得多,只是覺得這曲子必將繞樑三日,餘音不絕。”
司徒曜聽她們這麼說,也就笑了笑,轉而看向鍾離清,笑道:“清妃怎麼會想到
彈奏這首《梅花三弄》呢?”
鍾離清福禮,淡淡地說道:“回皇上,臣妾也是適才受到柳妃娘娘的梅花茶的啓發。臣妾倒是記起了,古人嘗雲:‘梅爲花之最清,琴爲聲之最清,以最清之聲寫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韻也’,便覺得,也只有《梅花三弄》這樣的曲子,方纔配得上‘傲雪’。”
司徒曜笑了笑,朗聲道:“清妃所言甚是啊。”心情似乎非常愉快,又說道:“清妃這麼一說,朕倒也想到一首詩詞。”而後起身,走到亭邊,看着被雪花覆蓋的世界,吟誦道:
梅花一弄戲風高,薄襖輕羅自在飄。
半點含羞遮綠葉,三分暗喜映紅袍。
梅花二弄迎春曲,瑞雪溶成冰玉肌。
錯把落英當有意,紅塵一夢笑誰癡。
梅花三弄喚羣仙,霧繞雲蒸百鳥喧。
蝶舞蜂飛騰異彩,丹心譜寫九重天。
蘇敏之笑了笑,道:“這首詩倒也是貼切的。”
司徒曜看了看她們幾個人,道:“出來的時間也太長了,朕先回去了,你們若是無事,也都早些回宮吧,這天涼,在外面待這麼長時間,當心凍着。”
衆人聞言,福禮,道:“臣妾恭送皇上。”
小順子命人將“傲雪”收好,送回清苑。待司徒曜走後,衆人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各自散去了。
小云扶着鍾離清,走回清雪殿。進了殿,解下了鍾離清身上的大氅,又命人打了水,供鍾離清擦洗。見四處無人了,才輕笑道:“皇上對娘娘可是偏愛有加,連‘傲雪’都允許娘娘彈奏呢,奴婢剛剛聽那些小宮女說,這‘傲雪’皇上自己輕易也不會彈奏呢。”
鍾離清只是擦了臉和手,沒有多說什麼,不置可否。
見鍾離清擦洗完了,小云便命人將東西收拾了,自己站在鍾離清的身側,泡着茶。鍾離清斜靠在貴妃榻上,看着《詩經》,約莫半晌,才淡淡地開口道:“小云,聽說過‘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這句話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