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掩嘴一笑,眼眸微微眯起來看向岑安:“說起來,咱們倆還要前後腳生呢。”
岑安覺得好笑:“安小姐,我和你並不相熟吧。”
說這樣奇奇怪怪的話,好似她們是閨蜜一樣,岑安只覺得心裡膈應的慌襤。
安然笑容更盛:“熟不熟的,有什麼打緊?咱們肚子裡都是景予的孩子,這還不就是天大的淵源?鱟”
她說完,只一徑緊盯着岑安的表情,瞧着她一雙潑墨山水一般的澄澈的瞳仁裡,漸漸流瀉出驚訝和錯愕的情緒來,而那最初的一絲疏離和淡然蕩然無存,安然心裡只覺得痛快。
“安小姐。”
岑安在最初的情緒流露之後,到底還是剋制着讓自己平靜了下來。
趙景予如今待自己如何,岑安心中再清楚不過,她也不會蠢到聽信這女人的一面之詞,平白把自己氣出一個好歹來。
不管怎麼的,她如今肚子裡有了孩子,再不好事事衝動的。
“你找我,就是爲了說這個?那現在,可說完了?”
岑安不動如山,安然卻又漸漸摸不着她的思緒來。
方纔明明是驚訝的,顯然是上了心了,可這會兒,怎麼瞧着又平靜了下來?
安然心裡琢磨着,嘴上卻道:“我知道你聽了自然驚訝,連我最初知道肚子裡有了的時候也吃驚不已,只那麼一夜,誰知道竟然就有了呢……”
她說着,嬌羞的半垂了眼眸,再擡起頭來,卻又眸子裡有了苦澀:“我不比您,是他的太太,佔着名分呢,也沒什麼擔憂的……”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卻把話裡意思說了個清楚明白。
她和趙景予春風一度,結果就有了孩子,可趙景予如今宣揚出去有妻有子,她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了,方纔來探她的口風。
“安小姐,這些話你大可不必對我說。”
岑安覺得心跳還是快了起來,連帶着頭也有些疼,許是出來吹了冷風的緣故。
她如今本來身子就比從前孱弱,這一胎懷相不好,更是三災八難的,這會兒難受起來,只不想和安然繼續扯白下去。
“我只聽他的,若是他親口對我說,我方纔信你,若他不說,我只當你是騙子。”
岑安站起身,捏緊了自己的手袋,對着安然緩緩綻出一個笑來。
她長的面嫩,瞧着還是面善無害的樣子,可這一個笑,竟也透出了幾分的冷意來。
被人欺辱到頭上,岑安若還是一味兒的做小白兔,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安小姐,我會報警的。”
安然自己心裡都有鬼,哪裡肯讓岑安做出這樣的決斷來,見她作勢要走,她也急急的站起來,口中說道:“我怎麼會是騙子?趙成和姜墨也是知道的。”
瞧着岑安面色又冷了幾分,原本要走的樣子,卻也站着不動了,安然心中穩了穩,一點一點放出料來:“就是聖誕節那一天晚上的事兒。”
岑安心裡一思量,是了,之前他說聖誕節晚上要來找她的,可那時候她正賭氣,電話不接簡訊不回的,後來,好像聽門衛大爺說是有人晚上來找過她,可她正忙着寫稿子修照片,也沒有多問,而趙景予,也再沒來見過她……
竟是那天晚上的事兒。
岑安心中不願意相信這個安然的話的,可她既然把趙成和姜墨都搬了出來,她的不信也信了二分。
更何況,這個女孩兒生的算是漂亮,至少,比她長的漂亮,雖不如宋月出那樣嬌豔嫵媚,可卻也算是中上之姿了。
岑安不知怎麼的,腳步就彷彿釘住了一樣,她原本對趙景予就不能全然的信賴,她自家當初和他怎樣開始的,難道還不清楚?
安然瞄着她的神色,見她臉色白的更很,連着脣色都灰白了,心中不由得譏誚一笑,卻是繼續說道:“那天晚上公司宴會,大家都喝了很多酒,景予,景予也與我喝了好幾杯,我醉的厲害把牀和地毯都吐髒了,是,是景予把他房間的房卡給了我,要我挪過去的……”
岑安捏着手袋的邊緣,上面鑲嵌的一排珠子硌的她手掌心疼的厲害,可她兀自站着動也不動,彷彿根本未曾察覺一般。
她聽
着對面那個女人細聲細語的繼續說下去,一五一十的,有條有理,聽起來也沒什麼漏洞,再到後來她說到早晨醒來,發現自己身上不對勁兒的事……
“……我身上疼的厲害,睜眼一瞧,衣服都不在身上,凌亂了一地……”
“別說了!”
岑安忽然出言打斷她繼續說下去,安然一愣,擡眸看她,卻見她眸子裡好似含了水光,可神色仍是倔強的,安然不由得咬了咬嘴脣兒。
若她回去找趙景予鬧,鬧騰出什麼事兒纔是好的,到那時,豈不就顯出她的溫柔順意了?
“我知道你不信,可就連我也是不信的,平日裡同事們說,說趙總待我和旁人不一般,我都只當作笑話,可過了那一夜,我才知道,他對我存了這樣的心思,只是,許是他也只是喝醉失控了而已,竟是怎麼都不肯承認……”
安然說着,就低低哭了出來:“可房間是他的,不是他,又是誰呢?”
“他如今找了房子要我住着,等閒不得出門,若不是他有妻有子的消息透出來,我實在忍不得了,又怎麼會來找你?”
“趙太太,您也是懷着孩子的人,您也該知曉這做母親的心,我,我受了委屈不打緊,可是孩子,孩子是無辜的啊,他總也要認自己的骨血吧?”
安然捂着臉,哭着梨花帶淚,岑安卻覺得心頭上一片冷,那冷漸漸的,襲遍了全身,要她整個人都茫茫然起來。
又是醉酒失控,強佔了人家的身子。
和當日的自己,豈不是一模一樣?
怨不得老話裡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趙景予當年能對自己一個全然陌生的女孩兒做出那樣禽獸不如的事,面對一個漂亮的女下屬,發生這一切,似乎也是順理成章。
若安然和他,不是酒後發生的,岑安心裡倒是不信的,可既然是酒醉後的事,她以己度人,倒是又信了幾分。
安然還在哽咽着說着什麼,可她卻都聽不下去了,只是心裡到底還是存了幾分的理智和清醒。
發生這樣大的事情,趙景予平日與自己在一起時,可是分毫異樣都未曾透出的,難道他就這般演技高超?
可若不是真的,趙景予爲何當日又不報警呢?硬生生背了這黑鍋呢?
岑安心裡亂糟糟的,到頭來,只丟下一句:“我還是那句話,這事兒,若非他親口與我說,我是不信的,安小姐,你也不要再來找我。”
岑安轉身就走,走的飛快,幾步出了茶餐廳,讓那冷風一撲,才察覺脊背上早已被冷汗溼透了。
她緊緊捏了捏手,定了定神,小心翼翼下了臺階,不遠處,趙景予的車子正緩緩停下來。
機場回來的路上,趙景予就從趙成那裡知道了安然的事,他立時聯繫岑安,可岑安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
回了家中,孫姨只說岑安去找蘇巖了,孫姨好糊弄,趙景予卻知道,蘇巖哪裡在郾城?
岑安有孕的消息,也纔剛剛告訴她和小艾知道,兩人還未曾啓程過來呢。
心下卻已經明白,這安然八成已經把事情捅到了岑安面前來。
他一路心急如焚,只希冀岑安不要信了安然的胡言亂語,千萬不要動氣的好。
她懷着身孕,又多災多病的,萬一被安然氣出一個好歹,豈不是遂了那賤人的心意?
趙景予之前之所以給安然留着幾分的臉面,也是一時心軟,想到了當初的岑安而已,可如今她竟然敢犯到岑安身上來,他從前的那些狠利,當下就冒了頭。
車子還未停穩,遠遠就看到岑安的身影,瞧着走路還是穩當的,心裡先鬆了一口氣,待到下車過去她身邊,岑安卻只不擡頭看他:“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去處理乾淨吧。”
她轉身上了車子。
趙景予定定看她一眼,再回身望向安然,那一雙黑曜石一般的雙瞳裡,卻已經是滿滿戾氣——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