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裡的煙和打火機扔在茶几上，聲音淡淡的：“我也只有在做重大決定的時候，偶爾抽一根！”
沈軼笑笑。
楚喬捏着紙巾的手僵了僵。
真是睜着眼睛說大話！
一個不經常抽菸的人，身上怎麼可能總有一股淡淡的菸草味？
隨即反應過來自己腦子裡想的什麼時，臉色飄過不自然的紅暈，手裡的紙巾被握的不像樣子……
顧西陸拍拍楚喬的肩膀，“我剛纔看牀頭櫃上的茶葉還不錯，你到裡面重新燒一壺水，給我和沈叔叔泡兩杯茶過來……”
茶几上還有她之前燒的開水，楚喬擡頭，看顧西陸交疊着長腿，神色自然的向她發號施令，心裡就明白，他這麼說，是想要支開她單獨跟沈軼談。
只不過，一個是未確定關係的未婚夫，一個是口說無憑的親叔叔，這兩個男人，到底有什麼權利代表她來談判她的未來和方向問題？
楚喬剛要開口反對，沈軼也說話了，“正巧，晚上跟陸市長吃的有點油膩，丫頭，麻煩你了！
濃茶要用剛燒開的水沖泡最好，這壺水，溫度達不到。”
楚喬只覺得這兩個男人，都自我感覺良好。
一暗一隱，說到底，都是要強勢插足她人生的霸道。
她嚥了口吐沫，一跺腳，拿着水壺進了房間。
心道，你們愛談什麼談什麼，反正最後的決定權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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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喬一走，顧西陸直奔主題，“沈叔叔以什麼身份帶楚喬去美國？
據我所知，您的身份並沒有得到楚家的認可……”
言下之意，一個未上族譜的身份，根本沒有決定權。
沈軼似早有心理準備，“你以什麼身份阻止我帶丫頭去美國？
據我觀察，你和丫頭現在頂多就算男女朋友！
未婚夫妻尚可以退了再換，一個未曾公開的男女朋友關係，你以爲阻止得了我？”
顯而易見，沈軼也否定了顧西陸的話語權。
第一回合，勢均力敵。
顧西陸正了正身子，氣息有些浮沉，突然後悔在G城的時候，沒有及時把楚喬拿下。
既然心裡想睡這個女人，就應該出手果斷，管他什麼愛與傷害……
他就是過往的包袱背得太重！
多少夫妻是心意交通之後才走到一起的？
還不是有很多人，都是睡着睡着睡出了感情？
如果他早點跟楚喬攤牌，現在怎麼會被沈軼質疑話語權的問題？！
顧西陸感覺自己血管裡，氣息有些亂，他也是被沈軼逼急了，纔會有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倒是小瞧了這個叔叔！
看似清雋溫雅，實則心思縝密。
這一點，倒是跟楚涵雲很像，都是外表溫潤成熟，實則精明冷厲的狠角色。
顧西陸起身爲沈軼續了水，坐下來的時候，換了一種姿態。
不像談判，更像是閒話家常。
“楚喬，她有喬家，有楚家，你帶不走她……”
“如果你說的是血緣關係，我不否認。
不過，你認爲喬家、楚家是她的家？
或者，她願意把那個地方當成家？”
“……”
顧西陸想起楚喬曾經哭着不知道回哪裡，心裡便有些堵。
事實卻如沈軼所說，他無法反駁。
可是讓沈軼帶走楚喬，他心裡自然不同意。
“楚叔叔他——其實還是很愛楚喬的，也許以前有誤會的地方，可是他在彌補……”
“如果愛她，就是放任她十年的漂泊——那這份父愛，不要也罷！”
“……”顧西陸在某種程度上，還是贊同沈軼的。
畢竟，他曾經嗆聲楚涵雲的那一次，也是不認同他毫無原則的放縱楚喬。
“爲什麼一定要去美國？”
“她已經浪費了這麼多年，在美國，我會找最好的老師教她，知名建築設計落實施工時，她有更多的機會到工地現場觀摩。
我保證，只要兩年的時間，就能爲她打造一定的國際知名度。”
顧西陸心裡驚了驚。
早就看出沈軼是個有實力的，不過能說出兩年的時間就把楚喬帶出國際知名度這樣狂妄的話來，他的實力又怎能用深不可測形容？
原本，他還想反駁，在國內也是一樣的，如果她想學，她可以找喬松柏，或者給她找其他建築大師帶也是一樣的。
現在，這個“也是一樣”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沈軼看着無話可說的顧西陸，心裡對他的評價稍微改觀了一些。
最起碼，在楚喬的前塗上，他沒有爲了自己的私心昧着良心反駁他。
他說話的語氣便緩和些：“看你跟楚喬的關係，我就仗着長輩的姿態叫你名字了……
西陸，本來以我的身份，從來沒想過要改變楚喬什麼，甚至，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跟她說破我的身世。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我們上一代的恩怨更是雞毛狗血。
我對她媽媽有承諾，有生之年，不會出現在楚涵雲面前……
可是，今天晚上得到的真相，除了讓我震驚，更多的是悔恨。
我現在的做法，不違背道義，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楚喬年紀還小，這些年又沒有長輩的引導，在她的人生規劃上，已經走了彎路，我不希望因爲你的出現，她再一次失去成長的機會。”
沈軼的眼神閃過堅定，眸色沉肅：“以我心度你心，如果你對丫頭是真愛，又怎麼會阻礙她的前途？
我聽說她之前談過一段感情，爲了那個男孩子，連專業都荒廢了……
也幸好是斷了，如果不斷，在我知道真相之後，也會想辦法給她斷了。
年輕人，談個戀愛，交個朋友，都是正常的，可惜，必須要把握自己的方向。
如果因爲一段感情就左右了自己人生的選擇，必定是不理智的做法。
任何人都不應該爲了另一個人放棄自己的前途，你同意嗎？”
這話暗示得高明，意思如果顧西陸敢阻礙楚喬的前途，他沈軼同樣會想辦法斬斷他們的情絲？
不過沈軼的說法，倒跟齊芳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顧家常說的“好的愛情，應該是讓兩個人越變越好，而不是受到拖累！”
顧西陸輕嘆一口氣，心裡像是打了結，用強用硬反而打不開。
他不得不放低姿態：“沈叔叔，其實，早在半個月之前，我就有這樣的想法，要讓楚喬撿起喬楠阿姨的衣鉢，她有這個興趣，也有這個天分，只是被一些因素誤導了……
後來，她一聲不響回了江城，這個事情就耽擱了。
不過，我這次來江城，除了向她求婚以外，其實也在安排這個事情！”
“求婚？”
沈軼馬上就把握到他話裡的關鍵字眼，原本以爲只是普通的追求者，現在突然蹦出了求婚？
如果這樣……確實有些麻煩了。
沈軼聽他的說法，突然怔了一下，眼裡的光亮也柔和了不少。
“你是說，你本來也打算讓丫頭撿起建築設計？”
“對，我當時都準備帶她拜師了，結果，因爲話沒說明，她突然跑了，讓我措手不及！”
“哪裡的老師？”
“於徵，我們公司的設計總監，哥倫比亞大學建築學院出身，現代建築這一塊，有享譽國際的代表作……”
“Frank.Yu？”
沈軼的表情有些吃驚。
顧西陸笑笑，正色道：“您認識他？這就好辦了，我想，如果由於徵親自來帶，不知道會比沈叔叔找的老師差多少？”
沈軼點點頭，“是個人物……不過這個問題，一會兒還是要問丫頭的意見！”
顧西陸紳士的含笑迴應，嘴角起了明顯的笑弧，嘴裡應着：“好！”
心裡卻虛驚的鬆了口氣，早就應該楚喬自己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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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門並沒關緊。
剛纔顧西陸在房間裡能聽到外面的對話，同樣的，楚喬在裡面也聽到了外面的對話。
她的腦子裡出現短暫的空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想到那個經常出現在夢中的早晨，顧西陸帶她吃早餐，然後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後來因爲他那個沒有正名的“丈母孃”一鬧，就把這個事情耽擱了下來。
顧西陸當時要帶她去的地方，是去找於徵？
他和沈軼都認爲，她跟程景顥的那段感情是彎路，是不堪嗎？
楚喬屏息，最終還是紅了眼圈。
她儘量剋制自己的情緒，起身走到臥室，輕輕把門關進。
在她還沒有完全放下對程景顥的偏執和執念時，突然出現兩個男人，以局外者的身份，否定了她的過往，否定了她的十年……
她是該爲終於找到人生的方向欣喜和激動？
還是爲庸庸碌碌的十年後悔和遺憾？
鼻子裡一陣比一陣泛酸，苦澀的小泡泡衝擊着她的頭頂，即使不斷的深吸換氣，依然剋制不住情緒的紅了眼圈……
良久，她端着兩杯泡好的茶水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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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沉默的氣息被茶葉瀰漫的香氣沖淡。
楚喬攪着手指，直至手指幾近泛白。
她望向顧西陸，又望向沈軼，嘴角扯着笑意，說出來的話卻有些顫音：“我不要去美國，也不想去G城……”
她看到沈軼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也看到顧西陸微挑的眼眉，可是這些，都觸動不了她心底的悲哀。
沈軼和顧西陸的否定，讓她一時間失去了人生判斷的能力。
她以爲的執着，在別人眼中都是錯誤，是彎路，是不好的愛情……
那麼，她自以爲是的十年還有什麼意義嗎？
楚喬不是執迷不悟。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也不是要反對沈軼和顧西陸的安排，不過，一時間，對這樣的局面有些懵了。
更何況，在她這個年紀，還是一個需要認同多於否定的年紀……
她坐在顧西陸身邊，用盡全部的意志力壓制着心底翻滾的情緒。
不斷扣壓自己食指的動作，泄露了她心底深處的不安和混亂心情。
顧西陸看她，清秀的眉眼在燈光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蒼白，他猜想，剛纔的對話，她一定是聽進心裡了。
這會兒心裡，指不定翻着怎樣的驚濤駭浪呢！
他看了眼沈軼，並無對話，卻已將對方眼裡的想法揣測了見底。
他側身，拿過楚喬的手握着手裡。
跟他想象的一樣，冰涼透頂。
決斷的男人果然都有一種默契，
他和沈軼不過幾個簡短的對視，就已經將對方的想法摸透了五六分。
剛纔支開楚喬進房間煮茶，看似避開她，實際上的用心，就是用這種方式擊垮她有些不知所謂的自尊。
兩個男人的想法幾乎是不約而同，沒有任何分歧。
看來，看透她自欺欺人，遇事喜歡當鴕鳥的性子的人，不止是他顧西陸，還有沈軼！
這麼說來，兩人倒都是出於真心實意的爲楚喬考慮。
用這麼直接又傷人的方式，是因爲有些東西根深蒂固。
頑疾必須用重藥。
顧西陸握着楚喬的手，不讓她再自虐的摳來摳去，側過臉，附在她耳邊輕笑，“美國你不去倒也說得通，G城怎麼能不回去呢？
忘了我們剛纔說好的，明天回去辦證！”
這樣的語氣，帶着寵溺和包容的味道，倒像他們不是剛剛纔挑破關係的。
“那是你自己在說，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們，我還沒有同意呢！”
楚喬心中酸楚，說出的話卻生硬冷漠。
“楚喬！”
顧西陸甩開她的手，面色冷了下來，說變就變。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沒有關係？
親也親過，睡也睡過，難道你想不認賬嗎？”
楚喬臉上轟然一聲，全身的血液開始逆流！
什麼叫親也親過，睡也睡過？
還當着沈軼的面說這些話？
這個男人還有一點羞恥心嗎？！
沈軼面上都是僵色。
你以爲顧西陸只是普通追求者的時候，他說他是來求婚的！
你以爲他只是來求婚的時候，他說他跟楚喬親也親過了，睡也睡過了！
……
這種事情，一般都是女人比較吃虧，如果他真把楚喬睡了？
……他所有的計劃又被打亂了！
原本的動機是跟着顧西陸一起逼楚喬面對現實，去美國還是去G城，決定權在楚喬……
現在……
他突然感覺被顧西陸算計了！
這小子故意在他一個長輩面前承認跟楚喬睡了，是想讓他怎麼做？
打他一頓給楚喬出氣？
可人家的態度是正大光明的求婚！
人家不是說了嗎，要押着楚喬回G城辦證！
他敢反對，無疑就是棒打鴛鴦的大惡人！
可如果就這樣順了他，他這虧吃得就有點悶！
“顧西陸，你胡說八道，誰跟你睡了？”
楚喬音階擡高，顫抖的聲線裡，都是慌亂和緊張。
“還沒睡？”
顧西陸凜了凜神，涼涼的出聲，“在金城華府，我們睡了四次，剛纔……”
楚喬“噌”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撲在顧西陸身上就捂住了他的嘴！
她現在是有口說不清了！
原來那些印象都不是假的！
顧西陸只要出現在金城華府的晚上，都跟她睡一起？
有兩次是自己上錯牀，還有兩次？
這個王八蛋！
原來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楚喬以爲捂住顧西陸的嘴，不讓他說下去，就能掩蓋她不想面對的事實。
殊不知，她誇張的動作更勝於此地無聲！
沈軼看得眼眉直跳！
如果顧西陸說的是真的，他這個虧就算是悶虧，也得梗着脖子吃進去！
顧西陸把沒臉沒皮的笑意都蘊進了眼底，偏首側眸對着沈軼，語氣一本正經：“叔叔又不是外人，你還害羞個什麼勁？！
我們又不是偷情，正大光明的怕什麼！
叔叔你管管阿喬，她可不能吃了不認賬！”
楚喬已經完全崩潰了！
這個人真TM是顧西陸嗎？
你的高冷總裁範兒呢？
你的狂拽霸呢？
吃……她到底吃什麼了？！
這樣將矜貴氣質和痞子氣息完美融合的男人，真的是顧西陸嗎？
……
其實，說到底，楚喬還是對顧西陸不瞭解。
如果她一直生活在G城，隨意在圈子裡打聽打聽，就能知道，顧西陸從小就皮淘，打架耍皮的事兒沒少做！
就算她不生活在G城，想想蘇子睿就知道了！
所謂物以類聚，性子不相近的人，又怎麼能玩到一起？！
套上人模狗樣的皮囊，其實也改變不了隱藏的本性！
看他願不願意讓你看到而已！
沈軼喝着茶水，假裝沒看到。
如果不是他定力足夠好，剛纔顧西陸沒臉沒皮的樣子，差點讓他把茶水“噗”了出來。
這個男人，到底知不知道，這樣說活太掉價？
簡直沒個男人樣子！
還是說，他根本就不在乎所謂的臉面？
他纔不相信，顧西陸是情商低！
或許，歸根結底還在於他的思想老套了，做派保守了！
如果當年，他對喬楠也能多一些主動，少一些避忌，是否後來的結局就會不同？
……
沈軼像是沒有聽懂兩人的暗示，擡頭跟顧西陸說話：“通知家裡了嗎？”
“當然，家庭大會上宣佈的！”
“家人什麼意見？”
“熱烈歡迎！”
“楚家呢？”
“我們一回G城，就去楚家提親！”
見沈軼不說話，顧西陸馬上補充，“叔叔如果不放心，江城這邊，也有長輩可以做主的……
明天安排長輩跟叔叔見一面，算是對叔叔有個交代，這樣行嗎？”
楚喬又一次無語了！
她的人生到底是什麼節奏？！
應該快樂成長的階段，都是晦澀和昏暗；
應該灰敗和頹廢的時刻，節奏酣暢淋漓的她根本適應不了！
這樣的顧西陸，讓楚喬連悲傷和自怨自艾的時間都沒有！
她恨恨的頂了他一句：“不好意思，沈叔叔剛跟陸市長一起用餐！明天再見？你也不怕步調跑得太快，摔個大跟斗？！”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