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門的陸仲明似想起什麼,突然回頭掃一眼最近一直在忙忙叨叨,不經常現身的兒子,然後壓低聲音,在顧邵敏身邊說了一句,“那個專訪追蹤還是交給別人來做吧,原因抽空跟你解釋。”
顧邵敏犯難,好不容易說服兒子進了公司,準備給他一個有挑戰性的工作挫挫他的銳氣,好讓他收收心,把心思花在公司業務上,現在卻被突然叫停,什麼原因?
“我知道了,我會安排別人接手,你路上當心點,要不讓老李送你過去?”
心裡有疑問,卻明白丈夫不是個隨便提意見做決定的人,一旦他說了,必然有他的立場。
顧邵敏早已習慣與他心照不宣的生活模式。
“不用,我自己過去,這次碰面,姿態越低調越好……”
……
——————————
顧邵敏還站在門口反思陸仲明臨走之前的暗示,肩膀便突然一重,回頭,不正是她那好看到過分的兒子一臉戲謔的對着她笑。
“陸先生和陸太太真是郎才女貌,伉儷情深。
看到你們這樣,我又相信愛情了!
你纔剛離開,我就開始想念……”
顧邵敏“噗嗤”一笑,擡手拍掉陸遠崢架在她肩膀上的手,“沒大沒小,連爸媽也敢打趣!
你不要羨慕我們,如果真羨慕,自己找一個,你們互相想念去!”
“顧女士!”
陸遠崢握拳抵住下巴,一副不敢置信的誇張,“您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女神,怎麼可以有這些凡夫俗子的婚戀思想?
我纔多大?您就開始像舅媽一樣給我念緊箍咒了嗎?
my god!我的世界顛覆了,我的女神走下神壇了,我該怎麼辦吶!”
顧邵敏看陸遠崢從門口跟着她,一路捂胸頓足,念念叨叨,最後毫無形象的爬在了沙發上。
她輕挑眼角眉梢,假意瞪着陸遠崢,“少給我戴高帽子!像你舅媽怎麼了?天底下的母親都是一樣的。
我不念你,你不要以爲我不着急!
我們這樣的家庭,雖然家教比較嚴格,但也不是頑固不化的。
該戀愛的時候就得戀愛,該交女朋友的時候就交女朋友,媽媽不反對,爺爺奶奶那裡也不會反對,遇到合適的先交往着,認準了再往家裡帶!
不然過幾年,你也得走上你表哥那樣相親的道路,到時候你就後悔沒有早點自由戀愛!”
陸遠崢裝可憐,“找個白富美都比身家背景,利益結合,沒有愛情;
找個灰姑娘又怕動機不純,上不了檯面!
你以爲誰都像你和陸市長這麼幸運?
門當戶對,志同道合,情比金堅……
哎?媽咪,你剛纔說這話,我怎麼聽着有點不對味?
我瞭解的表哥可不會那麼認命,按照你們的意思乖乖相親?”
顧邵敏一嘆氣:“不相親能怎麼辦?你外公和大舅壓着,外婆和舅媽哄着,他不主動相親,難不成被你大舅壓着成親啊?”
陸遠崢不厚道的笑笑,“媽咪,顧大寶……呃,我表哥一週見幾個?”
顧邵敏想了想,“聽你舅媽說,最多的是一週約了八個,被他氣跑了兩個,嘔哭了兩個,還有四個,他都放了人家鴿子……”
陸遠崢從沙發上爬起來,笑的肚子都疼了。
等他笑夠了,又窩在顧邵敏身邊,“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哥這戰鬥力,只能算本色發揮,算不得超常!”
顧邵敏白他一眼,“你不好好談戀愛,你哥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五十步笑百步,翻過年你就二十五了,就算我不逼你,你爺爺奶奶那邊,還不着急嗎?”
顧邵敏懶得跟陸遠崢在家裡磨嘴皮子,準備轉身上樓,下午還要出去做個美容SPA。
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齡,保養比什麼都重要。
“對了,把你那個專訪任務轉給Team B吧,身爲公司的高層,着眼點要放在全局,具體的事務性工作,要放手交出去。”
顧邵敏上樓之前,故作輕鬆的把陸仲明的意思委婉的轉了個圈跟陸遠崢說了。
他揮揮手,“轉了就轉了吧,你是公司老總,你安排就行!”
顧邵敏稍微放下點心來。
這個局面,多虧她說話的藝術,在中間斡旋的好,是不是?
如果上來就直接說,“你爸說這個專訪不能給你做,讓轉給別人”,
結果一定是,“憑什麼我的工作要轉給別人!”
現在這樣,一個彎兒的事,多好!
老公滿意了,兒子也維持了。
這天底下的父子,不知道是不是都是上輩子的仇人,反正她身邊見到的,就沒有幾個和諧如母女關係的!
陸遠崢跟陸仲明關係算是好的,偶爾還會時不時的彆扭一下,凸顯父子關係的特殊性。
問題的癥結不知道是不是在於男人本身的雄性激素和領域意識?
反正個個都獨斷。
個個都不輕易服輸!
————————————
沈軼收起電話,靠在後排椅背上,閉眼思索了三秒鐘,瞳孔驟然打開。
溫潤如玉、寧靜安和的眼底,逐漸匯聚了一股如墨似湖的凝重。
“先生,你約見陸市長,是因爲楚小姐嗎?”
沈軼靠在椅背上,視線直視前方,那華麗又孤傲的姿態,好像心中早已有了定奪。
“你先生我是個商人,怎麼會因爲一個人做出什麼決定!
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更不要讓楚喬聽到!
就算我們最終決定投資,理由也只會是回饋故鄉,跟任何人無關,明白嗎?”
阿山從後視鏡裡看了沈軼一眼,點頭稱“是”。
他跟在沈軼身邊的時間來算,稱不上元老,但是生活助理加司機的便利性,讓他接觸沈軼的機會更多,對沈軼的性子怎麼會一無所知?
從剛纔他問楚小姐願不願意跟她去美國,他就猜到,如果楚小姐不答應去美國,只怕他會搬一個公司在江城!
投資,到底是回饋故鄉?
還是紀念故人?
抑或楚喬在其中佔了多大的因素?
這個比例,還真是不好算清楚。
即便算清楚了又如何?
先生交代了不要再說,更不能讓楚喬聽到,那就意味着,所有的付出都是默默無聞而不求回報的!
心裡不是對先生的過往沒有好奇,對楚喬的身份也不是完全沒有猜測……
不過,有了那個“乾女兒”的試探,他對先生的最大尊重,就是把所有的猜測爛在肚子裡。
他所能做的,就只是盡力保證先生的安全,完成先生交代的每一件工作。
——————————
楚喬把手中的磁卡貼上自動門鎖。
“滴!”的一聲,紅燈閃爍之後變成綠燈,自動門鎖“啪”的一聲彈開。
楚喬摁住歐式風格的門把手,往下一壓,心裡好像有把鎖跟着往下一壓。
房卡插-進電源,燈光亮起。
一眼掃過,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套,跟她之前見過的史密斯先生的豪套相比,一點也不奢侈。
心裡壓下的鎖又往回彈起了一點,少了剛纔的滯重感。
她看着窗簾縫隙裡漏出的熾白光線,想起現在還是白天,便拔了房卡,吊燈熄滅,光線恢復幽暗。
門鎖好,她光着腳在房間裡來回檢查了一遍,衣櫃、衣架、浴室、洗手間,都一一檢查過,然後拿了衣櫃裡的備用浴袍,洗了澡,躺上牀。
明明催眠自己,頭很疼,要趕緊睡,可是偏偏的,周公遲遲不來與她約會。
數着山羊,數到最後,一千隻都數完了,還沒有睡着,不得不重頭又數過一遍。
頭疼的更厲害了,明明眼睛乾澀的難受,頭腦卻痛並清醒着。
這樣折騰到下午三四點的時候,終於開始沉浸在一個夢中醒不來。
說是夢,其實根本就不是夢,就像人喝多了咖啡,興奮中的睡眠狀態。
明明大腦裡還歡快的轉着事情,其實人已經進入了淺度睡眠。
電話鈴聲叫起來的時候,她一個激靈就從牀上坐了起來。
頭濛濛的,身體痠軟到不行。
那感覺就像悶着被子睡了個昏天黑地之後,不是睡眠充足、神清氣爽,而是身軟心疲,頭暈乏力。
早知道,就不應該答應史密斯來住酒店,她大概是認牀了吧?
原本是想休息一下恢復體力,現在好了,根本睡不着,還搞得整個人脫離狀態!
電話接起來的時候,眼睛還閉着,“喂,哪位?”
哪位?
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
告訴她我是顧西陸,會不會嚇得她半死?
或者又直接掛了他的電話,把他拉黑?
——————————
顧西陸雖然查詢了江城的天氣,卻低估了天氣預報的溫度跟實際溫度的觸感不同。
明明只跟G城的溫度相差七八度,卻因爲尖利的冷風,吹得他整個身體都起了雞皮疙瘩。
什麼破天氣?
這麼冷!
從G城到江城的飛機也就一個多小時,他定的又是最快的航班,下了飛機,跟着機場的人-流走出機場之後,才發現這一趟趕得,竟然連一般的換洗衣物都沒帶。
他跟吳秘書交代下去是出差。
出差趕到連個行李箱都沒有,也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拿出電話的時候,在心裡跟自己警告,“顧西陸,你就是下賤也只允許這一次,如果她不接你的電話,你轉身就走。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兩個人井水不犯河水,再也沒有關係!”
新換的手機雙卡雙待,顧西陸用新買半個月的號碼給楚喬打了電話。
原本心裡數着“1,2,3,4”給自己打氣……
TMD!
電話還沒撥出去,他竟然開始有點緊張!
他顧西陸竟然會緊張,真是中了邪!
他不過是要趕到江城,當面問問這個女人“到底怎麼做,竟然可以做個白眼狼做得那麼心安理得?”
他還要把跟她的賬從頭到尾的算一遍,憑什麼他顧西陸就該吃虧認賠?
沒門兒!
當然,最重要的,他一定要問問這個死女人,幹什麼平白無故的爬上他的牀?
還給他親了卻不反抗!
不僅不反抗,還回親了他!
他要親自問問,她是不是對每個男人都這麼隨便?
還是當他顧西陸一個人好掐好惹?
顧西陸電話撥出去的時候,帶着怨氣,帶着忐忑,總之,情緒複雜到無法言說。
“喂,你是哪位?打錯電話了嗎?”
聽到電話那頭,楚喬半似詢問,半似自言自語的嘀咕,顧西陸的火氣“噌”的一聲就冒了起來。
電話推遠了些,他壓着自己的火氣乾咳了幾聲清清嗓子,準備好好解釋一下他到底是誰。
是這死女人的聲音沒錯,怎麼聽起來蔫巴巴的,無精打采?
口氣也無奈得很。
-本章完結-